第一章 遼東農奴（一）
漢征和元年
遼東郡
沓氏縣
南溪鄉
蘇家聚（溪頭裡）
「哇啊哇啊！」
蘇家聚的一個農戶家中，嬰孩的哭啼聲響起。
「男嬰，還不如掐死算了。」
剛剛生育的少女臉色蒼白。
看著自己的兒子，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只想掐死。
只因朝廷喪心病狂，只要是男丁，哪怕剛滿三歲，也要繳稅，所以還不如掐死算了，如此也能給家裡減輕些負擔。
一年前，一個自稱是來自後世的青年來到她家中，與她歡愛。
她只是一個農家女，聽不懂那個青年說的話，她只想跟對方白頭偕頭，生兒育女。
然而，那青年在讓她懷孕後，就獨自前往長安，說什麼要送世界地圖給什麼漢武帝，說什麼要協助最偉大的皇帝統一世界。
然後，他就在半路上被一夥土匪給宰了。
世界地圖是什麼，她不懂。
漢武帝是誰，她也不知道。
在她的認知中，沓氏縣的縣令就是天底下權力最大的人物，連蘇家莊園的蘇主君都要聽那位縣令的。
至於比縣令更大的，她連聽都沒聽過，她一輩子都沒出過蘇家聚。
對於這些底層人來說，縣令就是朝廷，朝廷就是縣令，更高層次的，他們也理解不了。
這蘇家聚，本是一個蘇氏燕國貴族的後裔。
百年前，秦國一統天下時，燕國貴族們紛紛拖家帶口逃亡遼東，其中便有一位蘇氏小貴族。
蘇氏貴族逃亡到沓氏後，尋得一塊寶地，打敗了當地的沓人，隨後便重新開枝散葉。
那位燕國蘇氏貴族的後裔，便是如今那蘇家莊園，至於當地被打敗的沓人土著，則成為蘇家莊園的農奴。
在姓氏合流的大趨勢下，蘇氏也成了蘇姓。
不過，百餘年過去，蘇家人口膨脹下，一些旁支已經沒有資格成為蘇家的一員，而是淪落為農戶。
少女的父親也算是蘇家旁支，從蘇家脫離出來，靠著蘇主君分的幾十畝地自力更生。
至於少女的母親，則是一個沓人土著，原是蘇家女奴，被蘇主君分給少女的父親做婆娘。
當然，這些事，少女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父親是從蘇家脫離出來的，至於更早之前的那些事，就不了解了。
父親母親早早病逝，她迫切想要找個如意郎君成家立業，這樣，才有人去耕種父親留下來的幾十畝地，否則，她一個弱女子，又如何養活自己和孩子。
她原本打算掐死自己的孩子，省得給朝廷（縣令）繳納口賦。
但是，蘇主君卻派了管家過來。
「口賦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們自然會幫你處理，只不過，你們家的田畝，本就是當年主君分給你們家的，現在你們家沒有成年男丁，田畝荒廢了也是浪費，所以主君讓你先把田畝交還，主君會安排農奴耕種，等你家孩子成年後，再交給你家孩子。」
「平日裡你若是沒事，可以來莊園裡紡織釀酒，莊園會保你吃穿不愁。」
隱瞞人口，這是蘇家莊園的慣例了。
蘇家能從中牟利，農戶也能少繳稅，可謂是雙贏，只有沒收到錢的朝廷虧了。
蘇家莊園並不是單純的豪宅，而是可以自給自足的小城堡，類似幾百年前的貴族城堡。
蘇家聚的農婦們，平日裡閒著沒事，便去蘇家莊園幹活，蘇主君也會賞賜她們一些糧食作為回報。
朝廷收賦稅時，也一般是找各個鄉的三佬，三佬上報多少人口，那便是多少人口。
至於三佬，則往往又是由當地聚落的豪強們推舉。
比如南溪鄉，三佬就是蘇家推舉出來的三個蘇家長輩，他們自然是向著蘇家說話。
雖說大漢十里一亭，十亭一鄉，但這只是理論上。
沓氏縣屬於典型的人少地多的荒蕪之地，所以只有三個鄉，分別是【南溪鄉】【東溪鄉】【北溪鄉】
各鄉人口也少，所以各鄉只設一亭，而不是理論上的十亭。
南溪鄉最大的勢力便是「溪頭裡」的蘇家，其餘都是一些小家族，他們的實力遠不如蘇家，所以每次三佬競選都失敗。
由於沒有三佬給他們在縣裡說話，所以南溪鄉的其他家族，被朝廷盤剝很是嚴重。
為了壟斷三佬競選，蘇主君還跟南溪鄉的一些小家族聯姻，讓他們在每次的南溪鄉三佬推舉大會上推舉蘇家人。
蘇家不僅壟斷了南溪鄉的三佬，還壟斷了亭長，最近這幾年，南溪鄉的歷任亭長，都是蘇家贅婿擔任。
之所以不直接讓蘇家男人上任亭長，是不想引起朝廷注意，也給縣令糊弄朝廷的可操作空間。
幾年前，東溪鄉的武家主君，就因為太過猖狂，不懂得收斂，直接讓自己的兒子擔任亭長，還往縣府里硬塞武家人，因此被幽州刺史注意到了。
好在縣令應對及時，將武家人通通趕出了縣府，也算是給了幽州刺史一個交代。
「好的。」
少女點點頭，聽從蘇家管家的安排。
……
十五年後
漢元鳳四年
蘇家聚
蘇家農莊
「大壯，去莊園裡扛尿來。」
一個蘇家人指揮著旁邊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他是蘇主君的庶弟，負責管理這個農莊，指揮這個農莊的農奴們幹活。
而被稱呼為大壯的那個少年，便是十五年前那位少女所生。
一年前，大壯的母親改嫁給了一個賭鬼，最終傾家蕩產。
賭鬼繼父因為還不起債，賣身為奴，不久後因為幹活時偷懶，被蘇家奴僕活活打死。
至於可憐的母親，也在一個月前上吊。
只留下大壯一個人，給蘇家當了農奴，賣身還債。
扛尿來，就是讓大壯去莊園裡，用扁擔把那些裝滿尿液的尿桶扛來，用尿給農田施肥。
「好的。」
作為農奴，大壯自然不敢不從，拿起一副扁擔，便去莊園裡。
這個農莊距離莊園很近，不到一刻的時間，大壯便來到莊園後門。
之所以來後門，是因為扛尿是不能走大門的，不然會髒了蘇家的門面。
後門的看門奴僕認識大壯，看了看大壯手中的扁擔，也知道大壯是來扛尿的，所以也懶得多問，直接就讓開路來。
大壯像以往一樣，對後門奴僕憨笑，隨後便進了莊園裡，準備去尿池扛尿。
蘇家莊園的茅廁以及排水渠，最終都通往尿池，因此，這裡醃臭無比。
正當他快要抵達尿池時，卻聽到隔牆那邊傳來女子嬌喘的聲音。
少年大壯被饒得心痒痒，於是放下扁擔，暫時也不去尿池了，爬上牆去，偷看牆的另一邊。
只見一個身著紅裳的姑娘，正被一個男人摟在懷裡，臉上帶著紅霞。
？？？
那不是蘇主君新納的小妾和蘇少君嗎？他們怎麼搞在一起了？
大壯大驚，他居然不小心撞見了蘇少君和蘇主君小妾偷歡的醜事。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