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水字輩（三十）
太尉段熲服毒自殺後，又過了半個月，司空蘇淵平調為太尉，大鴻臚袁隗升任司空。
光祿勛楊賜平調為大鴻臚，太僕蘇澤平調為光祿勛，京兆尹許相升任太僕，河南尹楊彪調為京兆尹，潁川太守何進升為河南尹。
又三個月後
同年（光和二年）
秋
霜降
少府陳球、衛尉陽球、司徒劉郃、步兵校尉劉納，四人暗中謀劃剷除宦官曹節。
陽球希望自己的岳父程璜在皇帝身邊扇耳邊風，讓他復任司隸校尉，只要他復任司隸校尉，就有辦法先斬後奏，先找機會把曹節抓起來嚴刑拷打，逼他承認罪行，然後再向皇帝要求處死曹節。
程璜，宦官，中常侍，一直想取代王甫曹節，他雖然是宦官，但卻屬於清流黨。
宦官黨未必都是宦官，清流黨也未必都是清流士人。
宦官裡面也有支持士族的。
士族裡面也有支持宦官的。
還有在士族宦官之間左右橫跳的人。
中常侍程璜，他的親生女兒嫁給了陽球，他的養女嫁給了司徒劉納。
一個女兒嫁給士族，一個女兒嫁給漢室宗親，這就是宦官。
中常侍程璜欣然同意，於是時不時找機會勸說皇帝恢復陽球的司隸校尉一職。
只要陽球剷除了曹節，那他程璜就能更進一步。
中常侍程璜，曾經跟隨王甫一起迫害過竇氏外戚，後面又因為跟王甫爭權失敗，於是私底下與士族勾結，拉著士族一起攻擊王甫。
除了找中常侍程璜，陽球還找了新上任的光祿勛蘇澤，希望蘇澤作為士族的一份子，能找機會在宮中逮捕曹節，然後對曹節嚴刑拷打。
蘇澤表面答應，卻趕緊把這事告訴了太尉蘇淵。
宦官幫助士族迫害宦官
士族幫助宦官迫害士族
雙方的陣營是模糊不清的，不存在說什麼，宦官陣營只有宦官，士族陣營只有士族，這都是把政治鬥爭簡單化了。
實際上，士族可以是宦官，宦官也可以是士族。
汝南袁氏的旁支袁赦還在宮裡當過宦官，結果之前王甫被陽球酷刑折磨致死的時候，袁赦也被陽球順帶逮捕起來處死了。
汝南袁氏的中常侍袁赦之死，只是一個小插曲，畢竟袁赦在劉宏時代已經不受寵了。
汝南袁氏是士族，可是卻暗中跟宦官勾結，協助宦官迫害其他士族。
中常侍程璜是宦官，可是卻暗中跟士族勾結，協助士族迫害其他宦官。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的事就糟糕在這裡。
何進袁紹等人想要殺的中常侍張讓，曾經還屬於士族陣營，幫助士族迫害過宦官王甫。
汝南許氏也是典型的士族，卻屬於宦官陣營，多次勾結宦官迫害其他士族。
不到最後一刻，你永遠不知道你的盟友會不會變成敵人，你的敵人會不會變成盟友。
太尉蘇淵在得知陽球等人的計劃後，冷笑道：「簡直愚蠢！」
「政變要麼是掌控禁軍，要麼是趁著皇帝年幼不懂事。」
「如今禁軍大部分都掌控在天子親信手中，皇帝也不是年幼的小孩子，在這種時候發動政變，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至於所謂的逮捕曹節，更是荒唐。」
「那不是逼著我們蘇家跟宦官勢力同歸於盡嗎？」
「就算我們打死了曹節又如何？就算我們因此獲得了好名聲又怎麼樣？皇帝震怒之下，讓我們蘇家陪葬怎麼辦？」
「此事太過荒唐。」
「與其逮捕曹節，不如將他們密謀之事告知中常侍曹節。」
蘇淵說完，蘇澤不解問道：「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保持中立嗎？」
蘇淵搖頭道：「我們蘇家這麼不靠譜，陽球都敢來拉我們入伙，那麼其他不靠譜的人，肯定也被他拉入伙了，這麼多不靠譜的人裡面，你能保證沒有說漏風的人嗎？你能保證沒有曹節安排的內鬼嗎？」
「到時候，他們政變失敗，我們也要受到牽連。」
「不過，此事得私底下告知，不可讓他人知道是我們蘇家告密的。」
於是，某一天的夜裡，光祿勛蘇澤在私底下找到曹節本人，將陽球密謀之事告訴了他。
「竟有此事？！」
曹節大驚失色，對光祿勛蘇澤拜謝：「多謝光祿勛告知，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蘇澤提醒：「還望中常侍不要暴露我們蘇家。」
曹節微笑：「自然。」
翌日
曹節找到程璜，對程璜問道：「聽說程常侍最近一直在勸國家恢復陽球司隸校尉的身份，意欲何為啊？」
程璜驚恐，雖然都是中常侍，但曹節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常侍。
見程璜不敢說話，曹節冷笑：「你女兒是陽球的妻子，故而你對你那女婿有所偏袒，這我不怪你。」
「但，你可要明白，陽球背後的那些清流士人，可不會放過我們，你為了提拔你的女婿，到時候卻要害了我們所有宦官！」
「你難道要為了一己之私，而害了我們所有人嗎？」
「程璜！雒陽大街上的碎屍，你看到過嗎？你難道以為，只有王甫會成為碎屍嗎？一旦士人得勢，你我哪個都逃不掉，都得被那些清流士人剁成碎屍！」
「王甫的昨天，就是你我的明天！」
在曹節咄咄逼人的攻勢下，程璜支支吾吾顫抖地說出了陽球的計劃。
為了掩飾蘇家告密的行為，蘇澤沒有把陽球的具體計劃告訴曹節，只說陽球有密謀，但具體什麼密謀卻沒有說出來。
畢竟，蘇淵蘇澤也不敢保證陽球告訴他們的計劃是不是跟其他人同一個版本的。
萬一是不同版本的，那豈不是暴露了蘇澤告密這件事？畢竟，這個版本只有蘇家知道。
聽完程璜說的話，曹節臉色陰沉。
「誰想陷害我曹節，我就弄死他全家，讓他全家一個人也別想活！」
程璜不知道曹節是如何得知他跟陽球有密謀這件事的，只當曹節是通過他這些天勸諫皇帝恢復陽球司隸校尉官職的行為引起了曹節懷疑。
隨後，曹節將衛尉陽球、少府陳球、司徒劉郃、步兵校尉劉納，他們四個人密謀發動政變的事舉報給皇帝。
皇帝震怒，下令將四人逮捕，又命令有司調查清楚。
蘇淵覺得還不夠保險，於是又私底下找到曹節，希望曹節告發他和蘇澤違反宵禁的事。
「這是為何？」曹節疑惑，你們蘇家一個個的，都有特殊癖好嗎？那個蘇斌主動要求坐牢，你們蘇淵蘇澤兄弟倆又主動求我們宦官告發你們自己違反宵禁，這都在幹啥呢？
「請中常侍告發就是了。」光祿勛蘇澤再三請求。
曹節想了許久，大致明白蘇家的意圖了，不過，他還是照做了，畢竟蘇家也算是他潛在的盟友。
於是，中常侍曹節公開告發太尉蘇淵和光祿勛蘇澤違反宵禁，按照律法要仗罰，考慮到二人都是老人家，所以免去仗罰，改為罰款，每人罰款十萬錢。
聽聞蘇淵蘇澤被曹節告發，差點被杖罰，其餘清流士人都對蘇家產生了認可，認為蘇家也是跟他們站在一起反對宦官勢力的清流黨。
「最近有些傳聞，說是蘇家背叛了陽衛尉，告密了我們清流黨的計劃，現在看來，這些傳聞都是謠言，如果蘇家真的向曹節告密了我們清流黨的計劃，曹節又怎麼會迫害蘇家呢？」
「是啊，是啊，究竟是誰，竟然散布這樣的謠言，誣陷蘇太尉和光祿勛，真是小人行徑。」
當清流黨士人私底下議論著陽球被朝廷逮捕一事的時候，蘇斌也湊過來哀嘆：「世風日下啊！人心不古啊！連這種謠言都有人傳播，真是可恨，傳播這種謠言的人，定然是宦官的爪牙，企圖用這種低劣的離間計來破壞我們士人內部的團結關係。」
「我們清流士人之間，一定要團結一致，絕不能中了宦官的離間計。」
「只有這樣，才能拯救天下蒼生，才能拯救我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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