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水字輩（九）
兩個月後
延熹十年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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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羌亂愈演愈烈，原本只在金城隴西活動的羌賊，擴張到了整個涼州以及三輔地區。
使匈奴中郎將張奐，剛剛打完鮮卑沒幾個月，在短暫的休整過後，統領五千匈奴騎兵和三千并州漢騎，南下剿滅三輔以及漢陽羌賊。
護羌校尉段熲，負責剿滅涼州境內，尤其是金城郡、隴西郡、武威郡的羌賊。
與此同時，朝廷又讓護烏桓校尉皇甫規兼領度遼將軍，讓他鎮壓并州境內的羌賊。
涼州刺史蘇澤，因為鎮壓羌亂不力，被朝廷問罪下獄。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個被問罪下獄的涼州刺史了。
司隸校尉蘇淵擠出本就不多的錢財，趕緊賄賂宦官，在宦官們的求情下，蘇澤被免除牢獄之災，但卻被貶為平民。
此刻
漢陽官道上
蘇澤被關在囚車中，準備運往雒陽受審。
第一道問罪下獄的命令已經傳到涼州，但是第二道免除牢獄之災的命令還沒傳到涼州。
「唉……」
被關在囚車中的蘇澤披頭散髮，穿著囚服，不復昔日榮光。
這時，遠方出現許多騎兵。
所有官差都警惕起來，生怕是羌賊騎兵。
不過……
等到那些騎兵靠近時，眾官差心安。
這是一支漢軍騎兵，大概有一千騎。
為首那人肌色黝黑，來到囚車隊伍後，下馬，步行走到關押蘇澤的囚車面前，對蘇澤半跪恭敬道：「軍司馬董卓，拜見使君！」
其他官差都不敢說話，生怕惹惱董卓。
蘇澤詫異地看著董卓，嘆氣道：「我已經不是涼州刺史，現在只是階下囚，仲穎，起來吧。」
董卓依舊半跪不起，還滿臉忠誠道：「使君是我董卓心中永遠的使君！」
蘇澤很是感動，決定等進了雒陽監獄，找機會寫信給族兄蘇淵，讓蘇淵加大力度提拔董卓。
「董卓，赤膽忠心啊！」
蘇澤在內心發出這樣的感嘆。
董卓一路護送蘇澤的囚車隊伍前往雒陽，連自己剿滅羌賊的任務都不顧了。
然而，囚車隊伍剛抵達長安，就碰到了一個小黃門。
那個小黃門傳來朝廷最新的命令，涼州刺史蘇澤被免除牢獄，但是貶為平民。
隨後，蘇澤被釋放出獄，脫下囚服，沐浴一番，穿起了衣冠。
「仲穎，辛苦你了。」
蘇澤與董卓告別，他現在要回遼東去了。
「主君一路慢走。」董卓露出戀戀不捨的表情，揮手與蘇澤告別。
並且，他還步行送蘇澤出了長安城。
等到蘇澤乘坐馬車離開長安城，董卓才重新恢復冷酷的表情，對一眾漢軍騎士下令：「全軍聽令，即刻向西，剿滅羌賊！」
光有蘇家的扶持是不夠的，打鐵還需自身硬，他自己也需要有戰功才行。
蘇澤被貶為平民後，閒來無事，乾脆私底下拯救那些被宦官迫害的士人，把他們隱藏到蘇家莊園。
如此，也能挽救一下蘇家的口碑。
隨著黨錮的擴大化，士人們對朝廷越來越不滿。
逐漸的，他們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名士流派。
比如「八俊」「八廚」「八龍」「八鳳」「八賢」
袁家和蘇家因為與宦官關係太好，所以一個流派都進不去。
太學生們每天討論得最多的就是救國救蒼生，似乎所有人都覺得天下已經到了需要救亡圖存的時候。
士人們討論著各種救國辦法，但無論哪種方法，都繞不開宦官。
各種名士借古諷今、含沙射影，用各種辦法影射當今的時政，諷刺朝廷宦官專權。
比如編排秦始皇縱容趙高迫害儒生的故事段子，以此影射朝廷的黨錮。
又比如公開咒罵前漢元帝時期的宦官石顯，表面上是在罵兩百年前的宦官石顯，其實是在罵當今的宦官王甫曹節等人。
皇帝認為縱容宦官迫害士族才能拯救大漢，士人認為土地兼併和剷除宦官才能拯救大漢。
蘇家認為加大力度貪污腐敗才能拯救大漢。
其實啊，大家都想要拯救大漢，都想要匡扶漢室，只是手段和方法不一樣而已。
皇帝有皇帝的方法，士族有士族的方法，蘇家有蘇家的方法。
我們蘇家也在拯救大漢，只不過我們是用貪污腐敗的方式來拯救大漢而已！
我們……也在匡扶漢室！
皇帝在匡扶漢室，宦官在匡扶漢室，士族在匡扶漢室，外戚在匡扶漢室，百姓在匡扶漢室。
人人都在匡扶漢室！
都是忠臣，沒有奸臣！
蘇澤在任涼州刺史期間，累計貪污五千萬錢，為匡扶漢室做出了巨大貢獻。
為什麼說蘇澤貪污等於是在匡扶漢室呢？
如果蘇澤不貪污，蘇家就沒錢賄賂宦官，蘇家如果沒錢賄賂宦官，蘇家就保不住被宦官迫害的士人，蘇家如果保不住被宦官迫害的士人，士人就沒有生命去匡扶漢室。
所以，蘇家貪污腐敗等於匡扶漢室！
那為什麼說，宦官迫害士人，瘋狂撈錢，其實也是在匡扶漢室呢？
如果宦官不迫害士人，不瘋狂撈錢，皇帝就沒辦法抄家宦官來增加收入，皇帝沒有足夠多的收入，就養不起軍隊，養不起軍隊，軍隊就會造反，軍隊造反，大漢就會完蛋。
所以，宦官用黨錮迫害士人，也是在匡扶漢室！
那為什麼說士族土地兼併也在匡扶漢室呢？
如果士族不搞土地兼併，就沒有足夠多的力量，如果沒有足夠多的力量，就無法幫助大漢鎮壓企圖造反的反賊。
所以，士族土地兼併，也是在匡扶漢室！
因此，我們可以發現，所有人都在匡扶漢室，宦官、外戚、士族，都是大漢忠臣，根本不存在奸臣。
既然不存在奸臣，那大漢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需要大家匡扶的地步呢？
明明大家都是忠臣，都在為了匡扶漢室而努力，如今卻要斗個你死我活，唉……
這麼多人匡扶漢室，都匡扶不起來，唉……
為了匡扶漢室，蘇家在官場的家族子弟們，拼了命地貪腐撈錢，蘇家在遼東拼了命地土地兼併。
只要能匡扶漢室，這一切，都值得！
秉忠貞之志，守謙退之節！
這是蘇家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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