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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章 八月十四

  第740章 八月十四

  陳雲泰最近很忙,前幾日他收到朱景洪的指令,命他務必杜絕火銃出現在宴會上。

  這次的火銃事件,便是由他一手操辦。

  而增調人去西苑,為的也是嚴加搜查,並杜絕有人夾帶火銃進入。

  昨天接到倪二稟告,說關注人員大規模異動,陳雲泰便知好戲要開場了。

  這讓他感到很興奮,仿佛看見千戶和指揮僉事的位置,已經在向他招手。

  

  此刻他坐在值房內,思索著如何布置,才能絕對保證朱景洪的安全。

  正在他思索間,外面傳來稟告聲:「大人,小旗官范榮求見!」

  陳雲泰管著三個百戶所,下面就有三十餘名小旗官,范榮雖在其中平平無奇,但他也知道有這麼一號人。

  正常來說,他這裡是百戶常來,總旗前來稟事都已不多,小旗官更是少之又少。

  「叫他進來!」陳雲泰吩咐道。

  「是!」

  沒一會兒,范榮進到了大堂內,來到陳雲泰面前行禮。

  「卑職范榮,參見千戶大人!」

  正職千戶不在場的情況下,都是稱臣陳雲泰為「千戶大人,」那個「副」字便自覺被省去了。

  當然,並非是陳雲泰一人有此待遇,錦衣衛內基本都是這個風氣。

  「何事?」陳雲泰平靜問道。

  「大人,卑職今日清查東城千戶所,發現了白蓮教的蹤跡!」

  范榮是真的不敢怠慢,所以他沒有廢話,直接點出了最重要的事。

  而陳雲泰聽到這句話,第一時間想的卻是范榮背後是誰,到自己這裡說這些目的何在。

  作為襄王府的門人,陳雲泰當下最要緊的任務之一,就是要確保太子能安然起事。

  現在范榮前來稟告,說是發現了白蓮教的蹤跡,就讓陳雲泰警惕起來。

  莫非是誰在試探我?還是試探襄王府?莫非是睿王府的人?亦或是東廠的人?

  不管是誰的人,此時作為一個本該毫不知情的人,陳雲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隨後他便鄭重道:「范小旗,你可知道……此事關乎重大!」

  范榮當然知道事關重大,於是他非常謹慎答道:「大人,卑職豈敢妄言,今日卑職在東城……」

  接下來,范榮把自己掌握的情況,一股腦跟陳雲泰講了出來。

  東城千戶所有白蓮教反賊,陳雲泰當然知道,而且還清楚是那些人。

  所以在范榮講述過程中,陳雲泰注意力全在觀察他表情,想從范榮臉上看出點兒什麼。

  但最終的結果是,范榮表現得很正常,結合他前後的講的那些事,陳雲泰初步斷定范榮的發現是場意外。

  雖然有這樣判斷,可陳雲泰仍不敢掉以輕心,所以選擇跟范榮虛與委蛇。

  在范榮說完後,陳雲泰便吩咐道:「此事重大,牽扯甚廣,只憑你一面之詞,本官實難相信!」

  思索再三後,陳雲泰吩咐道:「先不要走漏風聲,此事交你專門去查,切不可打草驚蛇!」

  「待你查出實證,帶來見我……我再去鎮撫司稟告!」

  聽到事情專門交給自己,范榮心中喜不自勝,這樣的差事交給了他,辦成了絕對是大功一件。

  「是,卑職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你去吧!」陳雲泰微微一笑。

  范榮滿懷希冀離去,卻沒發覺在身後,陳雲泰那森寒的目光。

  沒錯,為防止范榮亂查誤了大事,陳雲泰已對他起了殺心。

  錦衣衛為天子耳目,殺錦衣衛可被視為謀反,要殺一位錦衣衛小旗官,尤其是在當下這敏感時刻,也是需要非常慎重的事。

  所以在思索後,陳雲泰打算先去跟向朱景洪稟告,然後再決定到底怎麼做,反正范榮已被他給穩住了。

  想清這一點,陳雲泰便急匆匆往襄王府別院去了。

  朱景洪也是會編理由,說自己思念亡母,決定去皇陵外結廬而居,於是他便折騰著一家人去了思陵。

  作為「思陵」,便是朱咸銘的陵墓,之所以起這麼個名沒多少深意,簡單來說就是為思念妻子。


  皇陵區域很大,有很多的配套建築,要找住處非常簡單。

  朱景洪之所以選擇搬出城小住,為的也是躲避城內的變亂,待在城外反倒安全一些。

  此時朱景洪正在射箭,陪在他身邊的有思陵衛指揮使羅真,以及沈進勛和周守均兩位京營參將。

  這三個人可都不簡單,尤其羅真和周守均兩人,在正統十年跟朱景洪約定過「永不相負」。

  當年的三十來人,如今最低的都是京營參將,要麼就在侍衛親軍任職,基本都是軍中的中層將領。

  在京畿附近,朱景洪能用的人太多了,但其中始終有親疏之別,此刻在他身邊的人,顯然就要親近一些。

  當然選這三人,也不單純是因為親密,更重要的是他們要麼駐紮在皇陵,要麼駐地離得非常近。

  如此一來,這些人無須調兵,就能起到拱衛王府眷屬的作用。

  射出最後一箭,再度命中靶心後,朱景洪笑著說道:「好了,今天還不錯!」

  「殿下神射,著實令臣等望塵莫及!」

  「臣跟殿下這麼多年,每次得見殿下之神射,皆心感震撼……」

  「殿下怕不是武曲星下凡……」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直把朱景洪夸到天上,聽得朱景洪都覺得膩。

  坐到了交椅上,朱景洪擺了擺手,接過余海遞來的茶杯後,方對左右道:「行了,滿嘴順口溜,你們何不賣藝去?」

  「天色不早了,各自回去吧,這兩天辦好差事就行,別總往我這裡跑了!」

  見朱景洪神色鄭重,在場幾人便不敢怠慢,又說了幾句吉祥話後,才各自告辭離開去了。

  「如今……就等著大戲開始了!」朱景洪嘆道。

  又在原地坐了一陣,當他打算去享殿給皇后上香時,卻有宦官來稟說陳雲泰求見。

  陳雲泰極少親自來見,何況眼下朱景洪還在城外,這個時候找來必定是有大事。

  於是朱景洪吩咐道:「叫他過來!」

  沒一會兒,陳雲泰被領了進來,然後便向朱景洪行了大禮。

  「說吧……何事!」

  「殿下,臣下屬有一小旗官,查到翊衛司東安門千戶所白蓮教線索,牽扯甚大臣不敢妄加處置,故來請殿下的示!」

  朱景洪敏銳抓住了問題所在,但還是問道:「說說你的想法!」

  「此事臣以為……」

  陳雲泰開始陳述自己想法,等他講過一遍後,朱景洪發現和自己所慮差不多。

  「你認為……如何處置為好?」

  「臣以為,不管怎麼說不能讓他壞事,乾脆殺了一了百了!」

  對此朱景洪沒有接話,而是說道:「剛才你說,或是可能被人試探,東宮無此必要,最有可能是睿王府,你說是不是?」

  在這種正事上,陳雲泰不會做應聲蟲,仔細思索後方點了點頭。

  「正是!」

  站起身後,徐徐往前方宮門走去,朱景洪說道:「睿王府跟咱們一樣,肯定也不想事情敗露,所以若此人不是他們安排,就一定會將其滅口!」

  陳雲泰落後兩步,微微勾著腰跟在後面,認真思索著朱景洪的話。

  「所以,你想個辦法,把消息透給睿王府,看他們是何反應!」

  「他們若直接動手,說明此人並非睿王府安插,如此也免去了我們動手!」

  「若睿王府不動手,此人極可能是受他們安排,說明睿王府懷疑咱們察覺了什麼!」

  「若如此,咱們也不能動手殺那范榮,否則就真坐實了咱們已知情!」

  換句話說,那范榮要麼被睿王府所殺,要麼就得留下這雙眼睛,反正襄王府不能殺他。

  聽到朱景洪分析,陳雲泰點了點頭,然後稟告道:「北鎮撫司指揮同知張乾,便是睿王府的門人,此事……卑職直接稟告於他,殿下以為如何?」

  「你別直接去,讓你的上司去說為好,這件事你既不知情,就該一級一級上報為好,否則如那范榮一樣越級,就會被人懷疑動機了!」

  「是!」陳雲泰應了下來。

  二人又商量了一陣,然後陳雲泰才離開,急匆匆往京城趕了去。


  陳雲泰返京之後,立刻找來了倪二,向其安排了監視范榮的任務。

  倪二現在混得不錯,升任總旗已近兩年,如今只領著一件差事,那就是盯著東宮安插的人。

  得了這件要緊差事,他當然不敢有半分懈怠,點了最心腹的兩人便辦事去了。

  一夜過去,時間來到八月十四。

  一大早,陳雲泰才到衙門,這邊范榮就找了過來。

  昨天他查到了夜間,還別說真讓他查出了眉目,尤其是被他關注那人的反常舉動,以及此人那說不太清的來歷。

  大堂之內,陳雲泰聽著范榮的稟告後,說道:「聽你查到的這些,果真皇城之內竟有白蓮教反賊,而且牽扯軍中不少人?」

  「正是!」范榮應道。

  「此事重大,已非我等能處置,得上稟鎮撫司才行!」

  言及於此,陳雲泰神色凝重道:「你繼續暗中密查,我會上報千戶大人,再請他上報張僉事!」

  「是!」

  案子在擴大,范榮很高興。

  這次參與的高官越多,接下來他露臉的機會就越大,事情辦得漂亮後好處也不會少。

  待范榮離開後,陳雲泰看著眼前呈上的奏報,慢慢把東西收攏起來。

  然後大概等了半個時辰,便起身朝隔壁院千戶大堂去了,北城千戶所正千戶錢綱便在此處。

  進得小院,陳雲泰確認錢綱在裡面,然後才往裡走了去。

  大概十分鐘後,陳雲泰便與這錢綱一道,想著不遠處的鎮撫司趕去。

  事情重大且危急,為了保證不出意外,必須要充分調動人手追查,所以便要向上級稟告。

  張乾作為指揮僉事,北城和西城都歸他管,所以錢陳二人得向他稟告。

  十幾分鐘後,他們順利見到張乾,並由錢綱向其稟告了情況。

  靜聽匯報的過程,張乾並非表面那般平靜,而是和陳雲泰一樣對范榮生起殺意。

  與此同時,張乾也在觀察著陳雲泰,這個襄王府提攜起來的人。

  陳雲泰此刻神色肅穆,表面上未表現出任何一樣,這讓張乾稍微安心了些。

  沉思一番後,張乾看向了陳雲泰,笑著問道:「陳副千戶,此事你怎麼看?」

  越過錢綱,直接問陳雲泰的看法,情況確實有點兒微妙。

  陳雲泰心理素質極好,神色鄭重道:「大人,此事重大,卑職不敢擅斷,需請大人酌定!」

  「錢千戶,你怎麼看?」張乾又轉頭問道。

  「事關重大,若是皇城之內有白蓮教的逆賊,只怕會出大事,卑職以為應當嚴查!」

  「嗯!」張乾點了點頭。

  捋著鬍鬚,沉吟一番後,張乾說道:「這個范榮的線索我看了,裡面說的東西……也只是可疑而已!」

  「就拿那個香來說,和白蓮教用的類似,又能證明什麼東西?難道是白蓮教用的東西,旁人就都不能用了?」

  「白蓮教吃喝拉撒都有,難道我們都不能吃喝拉撒?」

  見兩個下屬都看著自己,張乾徐徐斂去笑容,接著說道:「我不是為逆賊開脫,而是這些所謂證據,確實太單薄了些!」

  拿起范榮交上幾張紙,張乾鄭重說道:「只憑這些東西,就要大動干戈,壞了明天中秋之宴,著實是……不太妥當!」

  沉默幾息後,陳雲泰忍著沒說話,而一旁的錢綱已問道:「所以……大人的意思是?」

  「該查還是要查,但無需大張旗鼓,只是外松內緊即可!」

  「算了,中秋大宴將至,你們各自都忙得很,這件事……我另派人去查!」

  再度佯作思索後,張乾接著說道:「此事畢竟干係重大,還是得防止走漏消息才行!」

  「那個范榮和知情者,叫他們都來見我,我要親自問他!」

  張乾的這番安排,表面上看沒有問題,錢陳二人便都應下了。

  在他二人返回千戶所後,錢綱便讓陳雲泰負責此事,而他本人就忙其他事去了。

  千戶所近幾日事情極多,尤其短銃之事和中秋大宴,都是由錢綱主要負責。


  范榮正忙得很,陳雲泰派人去傳他,竟等了足足半個時辰。

  范榮確實是查案的好手,前後不過一個時辰,竟又讓他發現了些蛛絲馬跡。

  「大人,這些人的身份,已可證明是白蓮教徒,屬下可以肯定,此番必能網到大魚!」范榮極為興奮道。

  陳雲泰看范榮的目光很平靜,此刻在他眼裡范榮已是個死人,經過方才跟張乾的問答後,他斷定范榮不是睿王府的人。

  而接下來,只需驗證結果就行,為此范榮和那個叫姚春的校尉,將會付出慘重代價。

  「千戶大人,咱們只消抓人,一審什麼都明白了!」范榮依舊興奮,他已看到美好的未開。

  陳雲泰示意范榮安定,而後說道:「此事已上報張僉事,將有他親自查辦,因此番大宴在即,未免消息走漏……他讓你去跟他當面匯報!」

  自己一個小旗官,連跨四級跟指揮僉事匯報,范榮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緊接著他更高興了,這次辦案若被張僉事看重,別說升總旗就是百戶也容易。

  「卑職明白,多謝千戶大人!」

  陳雲泰笑了笑,隨後便示意范榮離去。

  范榮前腳走了沒幾分鐘,倪二就出現在陳雲泰值房內。

  「大人,這廝知道得太多了,卑職以為……還是殺了為好!」倪二瞪著眼說道。

  陳雲泰漫不經心喝了口茶,徐徐說道:「你著什麼急?有人自會替咱們殺他!」

  「誰?」

  「張乾!」

  放下茶杯,陳雲泰接著說道:「皇城內的事,你不必再管,專門盯著范榮就是!」

  「等他死了,立刻報我!」

  「大人,誰知道姓張的會不會動手,什麼時候動手!」

  坐到一旁椅子上,倪二頗有怨氣道:「明晚可就是中秋節了,我還想待在皇城內,保護殿下之安危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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