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流言
第643章 流言
朱景洪沒有說話,就靜靜的聽著朴真英傾訴,這讓他知道了朴真英更多的事。
此時一陣風吹會,擾動廊下捲起的竹簾,發出的聲音讓朴真英回望過來,然後她就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身著白袍,看不太清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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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望月樓不該有人在,所以朴真英第一反應是遭賊了。
可她一想就覺得不可能,畢竟襄王府戒備無比森嚴,賊人想闖進來難如登天。
連續退了兩步,躲在了柱子後面,朴真英方問道:「你是何人?」
朱景洪沒有解釋,而是邁步走上了樓梯,藉助燭火可以看清他的臉龐。
朴真英頓時瞪大了嘴巴,而後直接跪到了地上,隨後磕頭道:「奴婢叩見王爺!」
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朱景洪擺手示意朴真英起身,隨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從朝鮮帶回來的女子太多,對朴真英也只是有些印象,只是不知其姓名。
「回稟王爺,奴婢朴真英,來自朝鮮!」
「方才我聽你說,你家裡人都不在了?」
「是……去年兵亂里沒了!」朴真英答道。
誰知朱景洪又問道:「死在誰的手裡?朝廷官軍?還是女真亂兵?」
這個問題很刁鑽,如果承認是死在朝廷手裡,那朴真英就成了「餘孽」。
這一點,朴真英很快反應過來,所以她沒著急回答,而是在想一個萬全說法。
「回稟殿下,是餓死的……」
朴真英很緊張,然而卻是她想多了,朱景洪根本沒有多心。
「想來你受了不少苦!」
朴真英沒有說話,此時她又想起了家人,神色間又露出憂愁之色。
見她這樣子,朱景洪覺得自己唐突了,不該把人家的傷心事拿來說。
「坐吧!」朱景洪指著旁邊的凳子。
「奴婢不敢!」
「坐!」
朱景洪的語氣不容置疑,朴真英也只好走了過去,戰戰兢兢的坐在了旁邊。
拿起桌上洞簫,朱景洪把玩了幾下,便遞給了一旁的朴真英。
「剛才的曲子很好聽!」
朴真英立刻會意,接過洞簫就吹奏起來。
很快一曲奏畢,朴真英放下樂器,便起身恭候在一旁。
「你在王府,過得可還習慣?」
「已經習慣了,姐妹們對我都很好!」
「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練舞或是吹奏,上午跟下午都有安排!」
「就沒有自己的事要做?」
「奴婢喜歡坐鞦韆,每天習練完吃飯前,都會去……」
一個少女的日常,就這樣在朱景洪眼前展開。
雖是平平無奇,但卻真實細膩,讓朱景洪看到了別樣的人生。
隨遇而安……是他從朴真英身上,感受到的最深切的東西。
而這四個字,剛好是他最缺的東西,他沒能做到隨遇而安。
他二人這一聊,很快就是小半個時辰過去,燈籠里的燭光都已快滅掉。
見朴真英面露難色,朱景洪便問道:「你不舒服?」
「不……不是!」
「那怎麼了?」
「沒……」
「有話就直說!」
「啟稟王爺,奴婢……奴婢該回去了,明天還要早起排練!」
「早起排練?」朱景洪詫異道。
他每天只管享受,根本不知道給他表演的人,每天是怎樣生活和忙碌。
「近日楊娘娘吩咐過,為讓歌舞更有新意,讓奴婢等重新排了些舞蹈,每日天一亮就要排練……」
天亮就要就要排練,在此之前還要穿衣吃飯,顯然她們會起得很早。
眼下夜已深了,跟人聊天顯然耽誤了休息,所以朱景洪深感抱歉。
「既然如此,你就先休息去吧!」朱景洪微笑著說道。
他當然可以插手此事,讓朴真英擁有超然地位,但他不想用手中的權力。
沒有高大上的原因,只因唯有以當前相處模式,朴真英才能給他獨特的情緒價值。
朴真英告辭離開了,而暢談一陣的朱景洪,此刻心情也好了許多,於是便動身往同心殿去了。
因有晚上這次邂逅,或是被朴真英的堅韌所感染,朱景洪的心態就好了許多。
所以接下來的兩天,王府女人們都感受到了他的不同,整個王府氣氛也輕鬆了許多。
有時事情就是這般奇妙,比如只隔了不到兩天,就傳出可卿有孕的消息,更給王府填了喜色。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離開襄王府近一個月的寶琴,又從薛家返回了王府。
薛家是在金陵,只是在京置有宅院,今年因寶琴留在京中,所以薛祈主動請命到京清帳。
正好遇著過年,放寶琴回去與父母團聚,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姐夫,我聽府里的人說,近日伱不太高興?」
銀安殿東側配殿內,朱景洪正在提筆書寫,只為完成王培安交代的「作業」。
「是挺不高興!」
拿起架子上一柄小刀,寶琴問道:「這是為何?莫非是遇著了難處?」
「確實是遇著了難處!」朱景洪抬起頭笑著說道。
寶琴表現欲一下就上來了,只見她小跑到了書案邊,詢問道:「有何難處,說來與我聽聽,我幫你出出主意!」
朱景洪感慨道:「寫文章太難了,不會就是不會!」
「我來瞧瞧!」寶琴靠近了些。
二人此時幾乎是挨著,可以說突破了男女該有的界限,然則他倆都沒覺得不對。
「這個簡單嘛,先以……」
寶琴開始講解起來,思路確實要高明一些,可以預見若按此書寫,必定是一份高明文章。
只是朱景洪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寶琴的身上,聽到最後腦中一個字都沒留下。
「姐夫……」
「姐夫?」
「哦哦……嗯嗯……好好……」朱景洪反應過來,連續蹦出好幾個字。
知道她沒認真的聽,寶琴轉頭問道:「姐夫說好,好在何處?」
「衣著好,聲音好,容貌好!」朱景洪笑著答道。
他的心態確實已經平和下來,無論他做什麼都會被猜忌,而且這種事也沒辦法解釋,否則反倒可能越描越黑。
而聽了這些話,寶琴只感到羞澀,她確信自己是被調戲了。
可更讓她難為情的是,她心裡並不覺得抗拒,甚至反而感到甜絲絲的。
「寶琴,我說的可對?」朱景洪笑著問道。
這讓寶琴更是難為情了,於是哼了一聲就跑開了,朱景洪則露出了一縷笑容。
於是他繼續寫著,大概只過了半個時辰,鄧安出現在了房間內。
「王爺,剛得了消息,青陽王殿下跟人打起來了,皆因對方說……說王爺您擅染兵權,養寇自重!」
朱景洪目光瞬間變冷,只見他緩緩放下筆,而後抬頭問道:「是誰在說這些話?」
「鎮國將軍朱景渟!」
在京鎮國將軍好幾十個,於是朱景洪又問道:「他爹是誰?」
「已故忠顯郡王朱咸鐃!」
朱景洪還是不知道,只因這位忠顯郡王,其爺爺乃是世祖的庶弟,與當下皇室隔得已比較遠。
「老十四現在何處?叫他來見我!」
鄧安答道:「那朱景渟去了宗人府告發,如今十四爺已被拘了去,如今應是在被問話!」
「宗人府是老六在管……事情只怕不簡單!」朱景洪喃喃道。
早在五年之前,朱咸銘任命朱景淵為宗人令,負責管理宗室日常事務。
如今皇室執行降等襲爵,雖然宗室已少了很大一部分,可里里外外加起來也有不少,事務繁巨朱景淵當然不會親自去管,平日都是由左右兩位宗正署理。
可今日,宗人府反應這麼快,一有告發就將一位郡王拘押,不得不說其反應過於迅速起了。
當下兩位宗正,也只是輩分高些的旁支鎮國將軍,不應該有直接拘押郡王的膽量。
所以事情就很明顯,背後肯定是老六在搗鬼。
染指兵權,養寇自重,這兩樣指控可謂刁鑽,就是奔著把朱景洪弄死去。
會不會不是老六……朱景洪又冒出了這一想法。
畢竟這樣做,手段未免太拙劣……
太子?或是老六?
朱景洪一時間拿不準,但很快他反應過來,不管背後是誰搗鬼,他都得先應對眼前問題。
沾染兵權,擁兵自重……這兩個問題,朱景洪也覺得該跟皇帝攤牌了。
此前隆武殿覲見他慫了,這一次他將放手一搏。
贏了一切照舊,輸了……好像也問題不大把,畢竟來日方長嘛!
只不過,眼下還不到他發作的時候,至少得等到有輿論壓力,那時他以受害者的姿態面見皇帝,把這些事情真正說清楚。
站起身來,朱景洪來回踱步後,說道:「傳我的話……今天下午練習騎射,讓侍衛們準備好!」
「明天下午在望月台聽曲,後天下午在清涼閣聽戲觀舞!」
朱景洪一連安排了三天的事,而之所以都選擇在下午,是因為上午時間被王培安占了。
鄧安應下之後,又小心問道:「王爺,那十四爺那邊……」
朱景洪平靜答道:「打人而已,無非是責問幾句,沒什麼大事!」
正當鄧安要出去,卻又被朱景洪喊住了,隨後把他招到了身邊來。
待鄧安附耳,朱景洪遂小聲吩咐道:「給陳雲泰傳話,遣心腹之人深查朱景渟,看他近期跟誰往來,是不是被人拿了把柄!」
「是!」
當天下午,青陽王妃徐氏就找到了襄王府,便直接被引到了同心殿。
上午發生的事寶釵已經知道,所以她便出言安撫了徐氏。
「嫂子,那朱景渟家裡人已放話說了,定要為自家老爺討個公道!」
「此番宗人府如此嚴苛,只怕……只怕我們麻煩大了!」
說到這裡,徐氏便拿出手帕擦起淚來,看得寶釵亦是憂心無比。
「嫂子,宗人府是六哥管著,你看能不能……」
這就是徐氏來的目的,想請襄王府出面說情。
之所以她沒有親自去,一是因為她與睿王府不親,二是因為朱景淳是為襄王府出頭。
起身走到徐氏面前,寶釵安撫道:「事情沒你想的那般簡單,但你放心……你十三哥不會坐視不管!」
事情不簡單……一聽這話,徐氏更憂心了。
「嫂子,十五弟得知此事,已去了宗人府交涉,晚些還要去朱景渟府上,是不是得讓他不要枉動?」
靜海王朱景浩排十五,他與朱景淳好得穿一條褲子,如今自然是要為兄長奔走。
寶釵平靜道:「這倒不必,若他能化解此事,倒也不必大動干戈了!」
由朱景浩去折騰,比襄王府出面更好,所以寶釵認為沒必要阻止。
「先回去吧……不會有事!」寶釵安撫道。
「是!」徐氏應下,只得轉身離開。
且說睿王府這邊,朱景淵也在了解情況,此時他也非常之糾結。
這確實是個好機會,一個徹底打倒朱景洪的機會,但是否要出手他仍有顧慮。
畢竟成功了倒還好,若不成功且把朱景洪逼急了,對他來說便是得不償失了。
這是偶然事件?還是老四下的套兒?對此朱景淵也拿不定主意。
這些天,他手下的人都在悄悄散布流言,除了所謂「擅染兵權,養寇自重」這流言,還有說朱景洪是當世秦王,當封天策的說法。
流言直接傳向老百姓耳中,花費差不多二十來天時間,才傳到鎮國將軍朱景渟耳中,道理上也是說得通。
所以在朱景淵看來,今天發生的這件事,確實可能是偶然事件,而非是太子的安排。
「去……把朱景渟叫來,我要親自問話!」
遵循以不變應萬變的理念,全天朱景淵並未插手此事。
這個時候找朱景渟問話,朱景淵是想最後確認一下,背後到底有沒有太子插手。
待她吩咐完畢,一旁陳芷突然開口:「宗人府為何會拘押老十四?你說不是你下的令,我都有些不信!」
「我哪兒知道!」朱景淵沒好氣道。
上午他去了城外,與一眾心腹們舉宴去了,期間見了本次會試得的十幾名貢士,而後者才是他出城的目的。
陳芷正色道:「也該把左右宗正叫來問話,這件事必須問清楚!」
「嗯!」
於是便由陳芷吩咐宦官,後者自會去把事情辦妥。
很快太陽落山,當朱景淵準備吃飯時,其府上一名心腹宦官進了飯廳,正是奉命去請朱景渟的宦官。
「啟稟王爺,朱景渟他……死了!」
朱景淵登時愣了,隨後飯碗掉到了桌上,「啪」的一聲顯得極為刺耳。
「死了?」陳芷聲音極為尖利。
答話的宦官戰戰兢兢,沉聲說道:「是……就在半個多時辰前,那朱景渟就吐血而亡了!」
「是被打死,還是氣死?」陳芷追問道。
「奴才……奴才不知!」答話的宦官不敢妄言。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