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逢冤
第18章 逢冤
念到最後一句,賈雨村已明白這是對應四家。
上面雖有小字介紹,可對初到應天的他來說,還是無法和現實對應起來。
王誠善於察言觀色,此刻遂解釋道:「老爺,首頁這四家聯絡有親,一損皆損一榮皆榮,扶持遮飾俱有照應……」
看本書最新章節,請訪問
「胡大人貼心照拂的薛大爺,就是豐年大雪之『雪』也……」
「你說這四家強橫,可遇著那鎮江衛的衙內,不也吃了個啞巴虧!」
賈雨村這樣想不奇怪,否則實在難以解釋,為啥薛蟠態度大轉變,突然決定不報仇了。
「這……小的倒不知了!」
只因王誠怎麼也不會想到,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如今也會為了銀子發愁。
「既然薛家不追究,那鄉紳之子可放回去了?」
「薛家來傳話的人,倒是說過放那馮家少年,可胡大人並未採納,反倒對其嚴刑逼供……要定他個斗殺之罪!」
「薛家奴僕是鎮江衛的人殺的?」
「是!」王誠點頭。
「這可就有意思了!」賈雨村端起茶杯,微微品了一口香茶。
「小的聽說,那馮家有薄有家資,胡大人只怕是……」
後面的話王誠沒說,他相信賈雨村明白。
大廳內頓時安靜下來,在賈雨村眯眼思索時,王誠知趣並未再開口。
面對當下這情況,賈雨村想到了許多。
要是從前,他或許會秉公辦事仗義執言,阻止胡進安的不法之行。
可被同僚排擠上司打壓,最終被彈劾免官之後,他的仁義之心就消散了。
現在的他,面對失而復得的官位,已經成了頭上烏紗帽的奴僕,公義律法都已經不重要了。
變成這樣的人,賈雨村本人有罪,污濁的官場同樣有責任。
「由他去吧,出了事情,他自己擔著!」
嘆了口氣,賈雨村無奈搖頭。
只要能把銀子補上,胡進安做任何事,賈雨村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
應天府,大牢內。
陰暗角落處,馮淵面容枯槁,直勾勾盯著牆上的窗戶,那是他唯一能看到光的地方。
從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到現在遍體是傷的階下囚,前後只不過一天時間。
這一天的時間,馮淵經歷過生死,只覺得比以往幾年都漫長。
鮮衣怒馬,窮奢極欲,遊手好閒的曾經,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如今自省馮淵只覺一事無成。
若當初謹遵亡父教誨,一心讀書進學,如今只怕已考取功名,豈會如現在這般任人魚肉。
差役已跟他明言,想要活命就得拿錢,至少五千兩銀子才夠。
這都是胡進安要的,用來補他的虧空。
薛家胡進安惹不起,鎮江衛的人招惹上也麻煩,唯有這馮家無權無勢,偏偏在鄉里家資不菲,胡進安豈會輕易放過。
讓胡進安意外的是,幾通酷刑下去馮淵並未屈服,竟硬生生扛過來了。
為此,胡進安命人斷了他吃喝,到現在馮淵已經餓了兩頓。
此刻,馮淵不但渾身傷痛,肚子也已餓得咕咕叫。
偏偏就在這時,牢房外傳來了腳步聲,安靜的牢房內顯得格外刺耳。
馮淵沒有動,他已經餓得沒力氣動,身上的傷也讓他不想動。
他沒反應很正常,而其他牢房內的犯人們,聽到動靜都看向了來處。
幾息之後,一名身穿褐袍的吏員出現在過道內,後面還跟著兩名獄卒,其中一人手裡提著食盒。
「大人,我們冤枉啊……」
「求大人給我家裡帶個話,讓我媳婦兒去大舅家借銀,疏通……」
「大人,我的判決什麼時候下來……」
犯人們紛紛撲到房處,大聲為自己喊冤叫屈,原本安靜的牢房瞬間變成鬧市。
周遭喧鬧如市,這小吏卻不為所動,而是來到了馮淵的牢房外。
「住嘴,回去……在敢多言,晚上別吃飯了!」
「欠收拾是吧?」
獄卒一邊呵斥,同時拿著水火棍,在牢房上不斷敲打,嚇得一干囚犯退了回去。
待現場安靜下來,小吏指了指面前門鎖,其身後獄卒立馬掏鑰匙上前。
作為「高端客戶」,馮淵有單獨一間牢房,裡邊兒還擺有桌凳。
進了牢房內,這小吏自顧找了張凳子坐上,一旁獄卒則打開食盒,將裡面的飯菜端了出來。
燒雞滷菜,竹筍炒臘肉,香味兒頓時瀰漫開來,引得周遭人犯直勾勾望著,喉頭不斷涌動著。
馮淵也不例外,只因他實在太餓了。
此刻的他,只能盡力把頭轉向一旁,同時想其他事轉移注意。
「帶他過來!」
兩名獄卒動作麻溜,將馮淵架到了凳子上坐下。
見馮淵側開身子,轉向一旁低頭不語,這小吏提壺倒了一杯水,而後推到了馮淵的面前。
「只是讓你們稍加用刑,怎麼就打成這樣了?」
「人命關天,若是失手打死,你國法不容啊……」
兩名獄卒一時愣住,這不是您讓打的嗎?現在如何又要怪罪?
兩名獄卒低眉挨訓時,這小吏卻在盯著馮淵,後者仍保持剛才的動作,對外界言語毫無所動。
略微思索後,這小吏又說道:「馮淵,我這次過來是幫伱的……」
「兩頓沒吃了吧?這些人真是過分,回頭我自會教訓他們……」
「你現在先吃東西,你的事其實很簡單,吃完飯簽字畫押,過兩天你就可以出去了!」
見馮淵仍無反應,這小吏拿起了碗,從罐子裡舀上了一碗湯:「來來來,先喝點兒湯!」
然而,他的熱情仍未得到回應,這讓小吏面子有些掛不住了。
放下陶碗,小吏慢悠悠說道:「你也是讀過書的,破財免災的道理,難道你還不明白?」
「錢財寶貴,可比起你一條命來,又算得了什麼?」
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兒豬頭肉到嘴裡,小吏眯著眼咀嚼起來。
「香啊……」
放下愛筷子,小吏慢悠悠接著說道:「下午我翻了魚鱗冊,也知道你家的底細!」
「你馮家在鄉里,有一等水田八十畝,二等水田一百三十畝,旱地一百七十餘畝……」
「按如今這市價,你把這些田地賣了,湊五千兩銀子輕而易舉,還能結餘幾十畝地!」
當然了,雖然能剩下幾十畝地,馮家實質上也就垮了,七八代人的努力將付之東流。
到那個時候,他馮淵即便可以靠幾十畝地活著,也將無言面對祖宗於泉下,活著更將生不如死。
這也是馮淵死扛著,不拋賣家財的緣故。
前幾年荒唐了,落得如今這步田地,他已不願繼續錯下去,成為馮家的罪人。
即便他死,家族自會有旁支入繼,祖宗不至於缺了香火祭祀。
「我說,你倒是說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