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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僅此一個

  第355章 僅此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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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科進士前三名披紅掛彩,打馬遊街。臨街的酒樓里,賈璉站在窗前看著他們過去,恍如昨日。

  嫉妒之心是不存在的,科舉三年一次,每個中進士的人都是卷出來的學霸。

  這些人會不會治國不好說,但是論智商,肯定都是天下頂尖那一波的。

  這些人做官,面對普通人,心態上居高臨下,智商上直接碾壓。

  到了任上,該怎麼擺位置不是一目了然的麼?難怪叫「官老爺」。

  人一旦習慣了高高在上,就很難再落下來了。別說是做官的,說相聲的發家了,也沒回不到以前接地氣那會。

  這就是人性啊!

  高高在上的人,怎麼能與底層共情呢?

  既然不能共情,那麼在做決定的時候,會在意牛馬的死活麼?

  即便是在意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底層百姓的生活真相,獲取信息都是通過身邊的人過一道手。

  別說是一般的官員,袁世凱一代梟雄,不也被袁克定一份私人訂製的報紙給忽悠了麼?

  當然了,袁世凱要沒有那份心,也未必能被忽悠住。心是因,被騙是果。

  夜晚,絲竹聲飄的很遠,瓊林宴正在進行中,賈璉趁最後的時間,檢查一下各處的崗哨。

  明天這次會試和殿試都徹底結束了,站好最後一班崗。最後時刻疏忽大意,那才叫丟人呢。

  馬背上的賈璉過處,沿途的士兵紛紛肅立看來,目送賈璉的背影在夜色中遠去。

  宴會至子時才停歇,最後一批新科進士離開,各自回家,一直繃著的賈璉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五城兵馬司確實能撈錢,但遇見這一類重要活動,那是真的累。

  賈璉不是不能偷懶,只是怕自己偷懶了,下面的人很自然有樣學樣,上行下效,一旦風氣壞了,想糾正就難了。

  如同現在的官場,承輝帝做不到心狠手辣的處理一批,談何整頓吏治。

  政策是需要官員來執行的,大周想要改變現狀,必須先整頓吏治。如同元豐改制,高層改了,執行層沒改,等於沒改。

  承輝帝無疑是有決心要改革的,難的還是執行層的改革。怎麼說呢,沒有一個執行能力強的隊伍。

  賈璉不看好歸不看好,也不反對改革,畢竟改總比不改好,不治本歸不治本,治標也算不錯。

  殿試的題目,只能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吧。

  熬到半夜的賈璉總算能回家休息了,只是沒想到王熙鳳還在硬撐著等他回來,桂香與平兒也在不停的打哈欠。

  「夜深了為何不睡?以後不必等我。萬一我夜宿在外呢?」賈璉關切了一句,王熙鳳搖搖頭:「要等的!夜宿在外,也該帶個話回來。」

  賈璉沒再說話,說什麼呢?按照現在的禮法,不出意外,死了兩人都要埋一起的。

  睡的晚,起的早,大概是最近賈璉生活的真實寫照。

  不是賈璉變勤快了,而是最近的事情,沒有一件是不重要的。

  賈璉估計,承輝帝這個勞模不會放過自己,還不如早點起來,等候召喚。

  到臨時官衙,這裡的御史們已經都出去跟組了,會試殿試確實要緊,不耽誤承輝帝的三大改革。

  一時無事的賈璉感受著枝頭的春意,坐在鋪著皮的躺椅上,蓋上一塊褥子,眼皮逐漸的睜不開。

  「為推行三大新政的臨時巡視組,竟是租屋辦公,可見此事之難,林如海也不好安頓他們。」

  心情不好的時候,承輝帝就喜歡出宮溜達,好在這一片不是鬧市區,安保難度不大。尋常勛貴子弟出門,也帶十幾個隨從,皇帝微服出行,帶二十個人不過分吧?帶二十把短銃不過分吧?

  裘世安跟在一旁,眼睛卻警惕的東張西望,有點風吹草動,自然要做出及時反應。別怪裘世安大驚小怪,李逆遠遁漠北,依舊是個威脅。

  太上皇還在,若有餘孽行刺得手,太上皇出西山行號令,漠北李逆回來一點都不稀奇。

  裘世安不是沒勸過,奈何承輝帝是個勸不住的,登基之後就喜歡時不時出宮體察民情。以親眼所見對照密衛情報,以免被騙。


  人的性格是長期形成的,承輝帝即便對親近的人,用也防著。

  真不是他天性多疑,而是太上皇年間,七子爭位存一,太過慘烈了。李十三能坐在九門鎮守軍統制的位置上,不是他能力有多強,而是他爹也是當初爭位的皇子之一,並且是承輝帝的盟友。東北驅逐羅斯之戰時,相信了當時太子的情報,率親軍出擊,不料遭遇羅斯軍大部,中彈身亡。

  那個時候的承輝帝,還沒想過能繼承大位,他也只是個不起眼的輔助。

  親歷過這種事情之後,僥倖登基的承輝帝,能信任的人真不多了,掰著指頭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別說什麼皇子可信的話,皇子可信,前太子就不會因謀反而自縊了。

  「幹啥的?」一聲呵斥,承輝帝停步,張柱子上前來看清楚來人時,頓時要跪下行大禮。

  「停!不要驚動了他人!」裘世安趕緊上前攔著,真要暴露了皇帝的身份,風險無限增加。

  「此地如何吏也無幾個?門房也是空的。」承輝帝多少有點好奇了,這地方沒門房就算了,走吏也不安排一些的麼?

  「回貴人的話,走吏是有的,只是跟著幾個大人出門辦事了。門房處由賈府家將輪流值班,應是去方便了。」

  張柱子仔細回答,承輝帝其實就是隨口一問,隨即便轉移話題:「帶朕去見賈璉!」

  過前堂至後院,這裡又安靜了幾分,也有兩個走吏正在灑掃。柱子對二人道:「這裡沒事了,你們先下去歇著吧。」

  二人應諾而去,承輝帝邁步上台階,沿著迴廊找到賈璉的銘牌,推門入內便停下腳步,回頭做噤聲狀。

  折迭的躺椅上賈璉睡的正香,陽光灑在臉上也沒任何影響,只是歪著腦袋。

  案上有賈璉處理過的公文,承輝帝拿起一份看看後,忍不住微微一笑。

  這份公文乃是巡視組上報的,內容是刑部的預算被卡了,對照往年的花銷,今年的預算多了一萬兩。

  預算工作組不批,刑部的官員就去吵架。本著只看不表態的巡視組,記錄下來後總結上報。

  賈璉在預算下面批了一行字,【刑部大牢年久失修,為何以前沒想到要修?此次要一萬兩修繕大牢,日後刑部官員住新牢房之日不遠也!】

  承輝帝是懂官員的,所以看著賈璉的批閱才會笑。

  現代社-會官-方工程層層轉包很正常,最後能落到實處的款項有一半都是清廉的。最慘的是那些真正乾貨的工程隊,墊資幹活最後拿不到款子。

  刑部多要一萬兩銀子,真要通過了預算款子撥下去,最可能的結果就是組織犯人打掃一下大牢內部,換點新稻草,能把牆重新刷一遍的都是清廉的官兒。直接分了這一萬兩才是常態。承輝帝為何心心念念的要改革,不就是這幫蟲豸太過分了麼?

  人在京城,賈璉在外的一舉一動,承輝帝想知道一點都不困難。

  會試殿試期間的安保,五城兵馬司其實是最外圍的。但賈璉帶著這幫人,卻是堅持到最後一刻的。

  確定了沒有手尾之後,賈璉才回家休息。

  以賈璉的身份,完全沒必要一直盯著,但他就是這麼做了,原因很簡單,這是皇帝最看重的工作。

  從結果看,承輝帝被新科進士們掃了興致。

  讓大家談吏治,結果都在談道德。

  好像吏治僅僅有道德一樣!

  幾百個進士都是有德之士,為官之後如何教化一方倒是談的頭頭是道。

  好像道德能解決天下的一切問題!

  尤其那幫心學派,好好學習心學,則人人可以為聖!

  給承輝帝氣的便秘了!

  這些人是真的不懂麼?

  非也,是不敢說!

  這一屆新科進士,承輝帝沒看見第二個賈璉,很是失望。

  都是一些中規中矩的聰明人,沒指望你們離經叛道,好歹說幾句真話吧?

  對了,還有一個要求恢復周禮的,要重現三代之治。

  腦洞這麼大,你問過王莽沒有?

  理學是怎麼出現的,又是怎麼興起的,這幫人都不讀史書的麼?

  承輝帝捧著臨時特設巡視組的總結報告讀的津津有味,尤其是賈璉的批閱,每每切中要害,令人會心一笑。


  尤其是鴻臚寺的預算對比往年花銷也多了一萬兩,預算工作組依舊不給過。賈璉寄語【鼻子還不如我家大黃的靈!】

  看到此處,承輝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不停地以手拍案,忘記了不要驚醒賈璉。

  被驚醒的賈璉看了過來,發現是皇帝,趕緊起身,先正了正衣冠,這才正色見禮。

  一臉笑容的承輝帝等他見禮之後,這才從袖口裡掏出三份文章遞過去:「賈卿沒時間看吧?看看吧!」

  賈璉其實是看過的,張榜之後他特意去看了看新科前三的文章,每一屆二甲以上的文章都要張貼示眾。

  當著皇帝的面,賈璉接過文章仔細看了起來。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重新都看一遍之後,賈璉放下謄抄的文章。

  「賈卿,覺得這三人的文章如何?」承輝帝非常好奇賈璉會如何評價,畢竟這位也是狀元出身。

  「比微臣要強!」賈璉非常客觀的回答。

  承輝帝微微一愣道:「怎麼,你也贊同他們的觀點,有道德就能刷新吏治?」

  賈璉抬頭面對承輝帝,很認真的回答:「陛下不必苛責各位新科進士,他們寫的文章與內心所想未必一致,只是他們只能這麼寫。科舉太難了,走到最後一步,誰都不敢冒險,面對這樣的題目,自然是安全第一。科舉,不過是敲門磚!如何寫文,不等於如何做。」

  承輝帝完全愣住了,他倒是沒想到賈璉會如此評價。仔細一想,賈璉說的有道理啊。

  賈璉又道:「微臣恭喜陛下,今科無有好為大言譁眾取寵之輩,實乃國家幸事。」

  承輝帝來了興致,感覺心情也好了很多:「此話怎講,仔細道來。」

  賈璉道:「文章與性格有一定的關聯,到了殿試還不肯放手一搏,多半非行險之輩。日後為官到了地方,想必也不會輕易亂來。為官一任,其實做到不折騰地方,規規矩矩的按照朝廷制度執政,便可稱好官了。昔日鄖陽之變,本質上是地方官員為了斂財折騰地方!微臣不敢保證進士們下去後不貪不折騰,至少現在進師們還算穩健,半年觀政之後在看吧。」

  承輝帝覺得賈璉有點跑題了,趕緊拉回來:「不要敷衍朕,就事論事!」

  賈璉其實不想摻和到改革的具體執行之中,因為太容易得罪人了。現在承輝帝揪著殿試文章不放,賈璉也沒法子迴避,只好正面作答。

  「以微臣之見,吏治如何的題目可大可小。說大,牽扯到為政如何,說小,就只能在道德上打轉轉。新科進士們,總不能抓著前輩同僚們的短處大書特書吧?為政如何不能談,實在是為難他們了。如此為難之下,還能在螺螄殼做道場,可見諸位進士文章之功底,心思之巧妙。」

  承輝帝微微皺眉:「為政如何寫出來得罪人,只好談道德,倒是一點不會出錯。如此說來,朕還要大用這些人麼?」

  賈璉看出來承輝帝其實非常不喜歡這批進士,覺得他們毫無擔當,讓你寫文章都不敢放開寫,還有什麼臉面談道德?

  「陛下所言極是,然則國家掄才大典的初衷,不就是為了天下英才為國家所用麼?科舉將最優秀的一批人聚攏起來,給他們一個念想,不正是科舉政策的初衷麼?人皆有私心,不能因為想穩穩的走完最後一步,就判斷他們的道德和能力有問題吧?陛下真要處置他們,也要等他們做了官,犯了事再處置。陛下心有不滿,私下抱怨兩句,倒也無可厚非!」

  最後時刻賈璉還是給了皇帝一個台階下!

  不知不覺的承輝帝完成了一次心理治療而不自知,鬱悶的情緒發泄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擺擺手承輝帝要回宮,賈璉送到門口被承輝帝阻止,只好站門外朝皇帝抱手,九十度鞠躬相送。

  離開之後的承輝帝則一臉惆悵的對裘世安嘆息道:「賈璉,僅此一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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