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處置

  第12章 處置

  張貼試卷前,李冬想找賈璉問點細節,沒曾想賈璉一眨眼不見了。

  

  班裡的新生不少都圍過來,想要看看卷子。

  李冬張羅幾個人幫忙,拎著漿糊桶,一起到公示欄貼了試卷。

  經意第一名居然是郭松,別看這廝討厭的緊,經意滾瓜爛熟,且寫的一手好字,卷面看不出絲毫扣分的地方。制文(八股)第一是李冬,算經自然是滿分的賈璉。

  新生們圍在公示欄下,看著上面貼出的卷子,七嘴八舌的說話。

  「張教習說了,青雲書院有史以來,新生入學考試第一個滿分卷子。」

  「真看不出來啊,勛貴子弟還有這一手。」

  「此偏見也,勛貴子弟鬥雞走狗的紈絝是多,但也不都是紈絝,總有幾個出彩的。」

  「武勛子弟就該好好從軍,跑文臣堆里湊什麼熱鬧?」

  「按照你的說辭,這文官領兵的也不少,那也是狗拿耗子咯?」

  「你什麼意思,你站那邊的?」

  「我站道理,怎麼,伱瞪眼嚇唬誰啊?」

  倆新生不知為何就對掐了起來,有個已經在擼袖子了,年輕人血氣方剛,一言不合就動手。李冬這個班長趕緊大聲呵止:「都給我退後,幹啥呢?一個班的同窗,值當麼?」

  從廁所回來的賈璉聽了一會,忍不住呵呵呵冷笑道:「班長和的一手好稀泥。」

  眾人瞬間看過來,發現是賈璉在說話,一堆人立刻散了個七七八八。考試那天,賈璉和郭松起的衝突,大家都見到了。這廝可不好惹,跟他鬧起來,一起開除。賈璉還可以去國子監讀書,其他人可就不好找合適的地方讀書了。再說了,辛苦考進來,誰想離開?

  李冬被賈璉陰陽怪氣的話說的臉上不悅,想反駁又無話可說,畢竟他真的是在和稀泥。

  這事情的是非倒是不難分辨的,無非是同學拌嘴,有人拿文武之爭來說事挑起爭端。

  賈璉沒有再針對李冬,畢竟不是他挑的事,轉頭找了找挑事的同學,這貨早跑開了。

  「大家聽好了,我是來讀書的,別沒事找事。回頭給我惹急了,誰都好不了。」

  賈璉提高嗓門說了一句,目光環視一圈,沒人敢挑釁,這才轉頭走開。

  有的事情,就得提前把話放出來,不然總有不開眼的拿身份噁心你。

  從始至終賈璉表現的都非常的平靜,似乎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賈璉走了,同學們神情複雜的看著他遠去,有人很不服氣的嘀咕:「神氣什麼?」

  李冬不滿的扭頭看看說話的同窗,淡淡道:「以後當面說。」

  這傢伙也是個狠人,一句話把這個同學給砸坑裡了。扣了一頂背後說人的帽子。

  誰人背後不說人,問題是你別被人知道不是?

  張廷恩突然出現,看看現場沒事,便道:「李冬,跟我來一下。」

  李冬趕緊過去,兩人前後到了辦公房裡,丙級三個班,教習有五個,三個班主管,一個算經教習,一個雜學教習。這會幾個教習都在辦公房裡,看見張廷恩進來,分别致意。

  「剛才怎麼回事?」張廷恩很直接的問,李冬實話實說,完了補一句:「竊以為,賈璉甚是克制,榮寧二府,一門雙公,如此出身卻不跋扈,難得。」

  勛貴之家多跋扈,這個說法並沒有錯,四王八公這個老權貴集團,沒少出紈絝子弟。

  張廷恩面露滿意之色,微微頷首道:「嗯,你先回去吧。」

  李冬告辭下去,張廷恩略作沉思,起身往山長辦公房去。

  見了李清,張廷恩把事情大概說一下之後笑道:「李冬出身寒門,處理的略顯幼稚。」

  李清面色陰沉道:「個別學子小小年紀把官場那套帶入書院內,此風斷不可長。再有類似事件,警告,三次警告還犯,清退。回頭我讓人出個公告!」

  張廷恩道:「山長明見,廷恩受教。」

  李清又道:「青雲書院成立之初,太祖有八字訓,求真務實,經世致用。太祖科舉變法時曾言,不通算數何以為政?八股制藝是帶著腳鐐跳舞,做官亦然。」

  有的話李清和張廷恩都沒說出來,這四王八公的子弟,可不是好得罪的。來讀書不要緊,考試,考中了也不要緊,這裡的一切你得能適應,真的適應了也不要緊,變成了自己人了。


  和平時期只要有個二十年一代人的時間,文武之間的較量,文臣註定占上風。

  皇帝出於平衡的需要,肯定會有所偏向,文臣有的是新人,武勛多世襲。

  本朝太上皇期間,多次出手壓制武勛,其中一門雙公的賈家就是典型代表。賈府出於自身的情況進行了調整,賈赦這一代人轉而學文。現階段四王八公的勢力還是非常大,青雲書院倒是不怕,具體到某個學生頭上,把賈璉給得罪很了,是要出人命的。

  「廷恩以為,賈璉倒是個識大體的。」張廷恩為賈璉說了一句話。

  「國公府的嫡系繼承人,遭人擠兌不過是想著不要鬧大,比起京中的多數勛貴子弟,賈璉的做派難能可貴。」李清認同這個判斷,張廷恩笑道:「歹竹出好筍!不足為奇!」

  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京師地面上,勛貴子弟的名聲可不算好。

  賈璉能做到不仗勢欺人,真算是另類。

  達成共識後,張廷恩帶著一點擔憂的語氣道:「同僚中不免有人會說,年輕學子不懼權貴,應當鼓勵。」李清很大氣的一擺手:「歪理,不足為慮。沒考進青雲書院的時候,也沒見他們不畏權貴。書院庇護學子是本分,但這不是學子主動挑釁的理由。」

  說到底還是老一代勛貴的名聲太差了,太上皇即位初期,京師勛貴橫行,欺男霸女,多行不法之事。賈家還算是家裡管的嚴格,到賈赦和賈敬這代當家後,違法亂紀逼死人命都不新鮮了,不然就薛蟠那個案子,怎麼能稀里糊塗的就蓋住了呢?

  問題是壞就壞在這個蓋住了,根源在於賈家、王家看上了薛家的錢,這是個把柄。

  李清和張廷恩都是進士出身,都是遭人彈劾後主動請辭,三留三辭之後退隱。

  留在青雲書院教書就說明他們並不是心甘情願的辭職,而是不得已為之,政治抱負還在。

  「今上登基五年首次選秀,此舉頗有深意。」李清與張廷恩關係不錯,這才提醒一句。

  「邸報看到了,此次選秀範圍確定在勛貴之家。太上皇登基之初,一門雙公的賈府為經營節度使,忠義親王壞了事不就榮國公薨,過了五年,太上皇病倒。」張廷恩表示明白了,皇帝登基之後一直沒選秀,突然搞一次選秀,其實是政治信號。

  「不錯,太上皇在位期間,一直壓制舊日勛貴,才有了興文匽武的格局。今上登基元年西北、東北邊事不斷,今上有振武之心首當其衝者京營也,王子騰以京營節度使之職出京為九省統制,安的是京營的心,也有拉籠之意,如今又來一次選秀,今上之心昭然。」

  李清倒是敢說,好在只有兩人,人多的地方這話也沒人敢說。

  天有二日的格局,掌握京營的勛貴們變得格外重要。調走王子騰,不僅僅是拉攏,還有趁機摻沙子的意思。李清看的清楚,張廷恩同樣看的清楚,年初今上調邊軍一批武將入京營,目的就是分薄京營的兵權。

  說到此處的張廷恩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二日當空,恐難善了。」

  李清聽到這話,狠狠的瞪他一眼,語帶凌厲:「慎言!」

  張廷恩收起笑容,抱手道:「山長,走了。」

  看著張廷恩離開的背影,李清的表情不變,眼神有點複雜。

  太上皇三十五年,六龍奪嫡,今上行四,原本是最不被看好了。李清是最傳統的嫡長即位的觀點,奈何天意弄人,他的主張對象壞了事,李清被彈劾下野。張廷恩則是為今上背鍋,登基後的今上要弄錢,張廷恩主張改一口通商為五口通商,這算是個試探,彈劾張廷恩的奏章堆了三尺高,無奈只能先下野,躲避一下風頭。

  聽了張廷恩今天看似無意的一番話,李清把賈璉的事情串在一起之後,得出一個準確性很高的猜測,張廷恩年內怕是要其父,畢竟是提今上背鍋的人啊。

  太祖時期開海,五口通商,到了太上皇時期,嫌不好拿捏局面,改成一口通商。

  太上皇登基後,前二十年文治武功都有不錯的成績,隨後開始進入享樂階段。大興土木修園林,五下江南,耗費無數。修園子的錢從哪來?戶部那邊沒少跟太上皇較勁,有人給太上皇出了個主意,改一口通商,一番上下其手後,廣州那邊每年能給內庫送一千萬兩,戶部那份倒是沒變化,比以前少了。倒霉的是外商,進貨價比以前高了五成。

  解決了享樂所需的銀子問題,卻滋生了諸多弊端,其中最嚴重的就是貪腐。吏部那邊,廣州的官員成為了香餑餑,極為搶手。據說一個巡撫要二百萬兩的上下疏通,才有機會做那個位子。趕上五龍奪嫡,下面的官員各自押寶,太上皇后期朝堂上各種亂鬥。


  隨之而來的是嚴重的吏治敗壞,爆發數次貪腐大案窩案,今上登基後連續三年,自然災害頻發,各種流言蜚語倒不是大問題,面臨最嚴峻的問題就是沒錢。

  既然沒錢了,那就想法子搞錢。所以,今上登基至今,折騰了好幾次,效果不明顯不說,反對的意見還很大。

  賈璉沒來得及走就被李冬叫住,賈璉不是個喜歡惹事的性格,同時也覺得之前一系列的挑釁,背後必然有其原因,沒有看起來年輕人衝動那麼簡單。

  不管根源是啥,賈璉都不打算給後來者繼續挑釁的膽子。所以他做好了充分準備,這次可以用話語壓住對方,下一次就別客氣了,直接上手就對了。擺出一副拉著對方一起死的姿態,反而能帶來震懾效果。

  「班長,有事?」賈璉的表情不善,眼神清冷。

  李冬心頭一涼,這眼神令人很不舒服,還是抱手解釋:「事情張教習知道了,在下如實稟報。」這話的意思,就是你別誤會,我沒有添油加醋。這態度頗為坦蕩,老闆凳賈璉的眼力自然不難看出。之前的郭松之流的挑釁在賈璉看來,都是小孩子的手段,太幼稚了。

  「教習沒有說啥?」賈璉收起冷眼,與人為善嘛。

  眼神一換,李冬舒服多了,心裡暗暗稱奇,看年齡賈璉還小一歲,這眼神如此凌厲。

  「教習沒說什麼,只是問清楚。」李冬當然要解釋清楚,他可不是郭松,惹不起這位。

  賈璉點點頭表示知道,沒有說啥,李冬見狀想說點啥,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賈璉不拉著臉的時候,還是很有親和力的。這不是前身能比的,畢竟是體制內的老闆凳。

  「對了,我問過書院,下發的課本書店裡都有賣的,走讀生講義試卷另外收費。」

  賈璉聽了一陣無語,這走讀生犯法了?什麼都要加錢!

  見賈璉沒有拒人千里之外,李冬壯膽道:「入學考試的算經題,最後一題我不會,你能教教我麼?」這話把賈璉整不會了,不是說勛貴子弟不招人喜歡麼?

  「怎麼,你不怕人說閒話?」賈璉露出微笑,反問一句。

  李冬露出不屑的笑容道:「我是來讀書的!」

  賈璉聽了覺得這傢伙還行,至少現在沒看出什麼大問題,跟同學搞好關係這一條,賈璉倒是很擅長的。拿出紙筆道:「這題不難,求函數,你學過函數麼?」

  李冬搖搖頭道:「沒學過,這題我連題目都看不懂。我問過別人,內容在《新編算經》第三卷,這一冊我沒看過,想自學也沒課本。」

  嗯,這題看來是超綱了,難怪別人都不會做,李冬這個綜合第一都不會。

  「我現在跟你講,你未必能聽的懂,先看書預習,回頭再講來得及。」賈璉還是懂學習的。李冬點點頭:「那說定了,我這就去找教習借書看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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