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勞工至尊
進入秦城,范景文大開眼界。
城中別有洞天,儼然一座五臟六腑俱全的小城。阡陌交通,工坊屋舍,市場官衙,井然有序。
穿行一處街道,旁邊房舍竟有朗朗讀書聲傳出。
范景文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疑惑,開口問道:「萬歲,你說秦城是監牢,臣愚笨為何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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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凡入此城者,三年禁錮其中,范卿你說,這不是監牢,這是什麼?」
范景文聽了更是迷惑,指著剛從菜市場出來的一眾挎籃婦人問道:「額……萬歲,囚犯也能如此悠然?」
「范卿,誰說坐牢一定就是拘押監禁愁眉苦臉,那豈不浪費人力?」
「額……」
范景文再次被震撼。
朱由校見此娓娓解釋:「范卿,秦城對外就是一座監牢,對內依舊是吃喝拉撒的世俗生活。要想從裡到外改變一個人,唯有勞動。只有勞動,才能讓人體會人間疾苦,才能與民共情喜怒哀樂。城中大部分都是昔日王公貴族,朕今日一見,看到他們朝氣蓬勃的面貌,更是覺得勞動讓人進步這話就是至理名言……」
忽然范景文目瞪口呆,指著酒館,失聲叫道:「那人不是祭酒公鼐公嗎?對面那兩人一個是彭城伯張嘉猷,一個是新寧伯譚弘業。」
透過車窗,果見國子監祭酒公鼐,正和兩人比手畫腳高談闊論。
朱由校莞爾一笑:「那人正是祭酒公鼐,停車,朕早就想著見見他了!」
范景文俯身磕頭相求:「萬歲,先生公鼐乃忠義之人,絕對干不出火燒太廟之事,必定受了冤屈,還請萬歲重查此事,還先生清白!」
朱由校俯身攙起范景文時耳語:「公鼐冤屈,朕自然知曉,實不相瞞,太廟是朕親手燒的……」
「啊!」范景文再次被震撼得臉色煞白。
公鼐一身煙火色,赤裸著上身,正在豪邁舉杯暢飲,不經意瞥了一眼門口來人,不由揉揉了眼。
范景文撩起下擺就向公鼐施禮:「先生可好,弟子范景文拜見老師!」
「啊,是是是……萬歲爺……」彭城伯張嘉猷,新寧伯譚弘業兩人看向一眾來人,立時就認出了皇帝朱由校,不由起身,激動的不知所措。
朱由校上前拉住了公鼐的手臂:「哎呀,鼐公,三月不見,您老身體可好?」
公鼐立時醒過神來,隨即下拜:「啊!萬歲,罪臣見過萬歲,得蒙萬歲體諒,老臣康健無礙!」
公鼐變得通達了,昔日尋死覓活的倔強再沒有一絲蹤跡。
朱由校打量公鼐不住點頭:「鼐公,三月來,朕一直都在關注你,你的改造最為惹目,您不愧為我大明學問宗師!」
「哪裡,哪裡?若非萬歲教誨的好,臣必還在固步自封剛愎自用……」公鼐順勢起身,老眼含淚盯視朱由校。
「鼐公坐下談話。」朱由校扶了他一把,就勢坐了下來。
公鼐看到范景文頗為欣喜:「景文,你怎麼來了?」
「朕提拔范卿為工部尚書,隨我視察至此!」
「好好好!」公鼐聽了激動的鬍鬚亂顫,再次躬身作揖:「萬歲,老朽有眼無珠,不知您是位千古難尋的聖君啊!這些時日無不想著見您一面,訴說我這些日子的改造心得,老臣真的知錯了!今日見到您,老朽死而無憾!」
「鼐公咱們不說了,不說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得檢討,不讓老朽自我檢討,老朽得憋死。萬歲您這秦城建到好啊,勞罰管訓相結合,果然可以治病救人。昔日老朽讀書千卷都不能明白的問題,今日一朝全都明曉了。天人大道不過如此,世間萬事最終歸結在兩個字上,一為吃,二為喝。世間萬種苦樂也是起於此。要想破解吃喝俗事,唯有勞動一法。沒有勞動,一切都是虛無,只有踏踏實實的勞動,才能心中充實。老朽已經喜歡上了打鐵,萬歲您看我手上的繭子到剁不斷了……」
聽著滔滔之言,昔日國子監祭酒公鼐完全了成名粗俗鐵匠,范景文人完全傻了。
彭城伯張嘉猷,新寧伯譚弘業見此也紛紛下跪,訴說這些時日的改造心得。
張嘉猷說:「萬歲勞動真好,世間最好良藥也不過如此,罪臣自從親力親為幹活,腰不酸,腿也不疼了,吃啥啥香,一覺到天亮。」
譚弘業也搶著檢討:「萬歲,臣悟了,勞動不分貴賤,寄居乞食才是最為可恥,力氣用了,不會減少反而越用越多,我等而今身輕體健,都是得益於勞動!」
勞罰管訓就是秦城立城之本。
依照朱由校的設計,以勞動破除勛貴的生活習慣,以懲罰彰顯皇權的冷酷,以管理引導讓他們服從並給於出路,最重要的是以勞動偉大自食其力的理念糾偏訓導,最終改造他們的思想。
范景文再次大為驚奇,馮巧眼中含笑,遞上一本小冊子。
范景文看到扉頁四字,整個靈魂都在顫抖。
《勞工至尊》
九五之尊才對!
何時勞動成為了至尊?
自從開天闢地以來,聞所未聞啊!
范景文翻看裡面內容,字字珠璣,投射進眸中,如同被邪法控制了三魂七魄,整個人不知覺的在顫抖。
「勞動乃天地的創造者,除此之外一切人等都是寄事之人。」
「沒有勞工創造的衣食住行,天地崩潰,萬世不存。」
「勞工當享受天地之間最高禮遇!」
「勞工之先進,無與倫比!」
……
「大明皇帝朱由校著!」
范景文看完,熱血沸騰,終於明白,萬歲為何能在短短几月之間就將西山三萬戶煤戶以及紫禁城萬人工匠收為己用。
別說是工匠,就是叛賊,得到萬歲如此高的禮遇,那也會變成堅實的支持者。
萬歲,聖哉!
面對彭城伯張嘉猷,新寧伯譚弘業痛哭流涕的檢討,甭管他們是真心還是作態,只要有了這個態度就很好,思想的改造,哪會一蹴而就?
朱由校拍拍兩人給予鼓勵:「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很好,很好,彭城伯張嘉猷,新寧伯譚弘業而今你二位在城裡做什麼工?」
彭城伯張嘉猷:「回萬歲爺,之前罪臣思想頑固一直在鐵泥廠干,近些日子才積極改造,前兩日調入被服廠,在彈棉花。」
新寧伯譚弘業:「回萬歲爺,罪臣在城中學堂當教諭!」
「彭城伯新寧伯,改造積極,馮師安排下去,提拔彭城伯去干被服長會計,提拔新寧伯為所在學堂校長,以資鼓勵!」
兩人深知升遷機會難得,不由激動的再次磕頭感謝:「多謝萬歲爺!」
「好好珍惜,大把的頑固分子還在鐵泥廠磨灰,朕對人從不徇私情!」
兩人忌憚偷眼瞄了一眼朱由校,當今萬歲那絕對鐵面無私,而今神宗的幾位公主都在鐵泥廠磨灰。
「鼐公,隨朕一同視察,路上咱們師徒兩人也好探討探討打鐵心得!」
「喏!」受過一番苦,認清了萬歲為人,公鼐再無平日的酸腐儒生的傲慢,躬身從命。
再次上車啟程,行在城中,聽著馮巧介紹的城中布局,范景文確確實實感受到了秦城的大和與眾不同。
秦城之中不僅有鐵泥廠,更有被服廠,鐵器廠,木器廠,紡織廠,陶器廠,造紙廠,針線廠等,大多百姓日需皆有。
勞動改造最酷之處,莫過於鐵泥廠,下駕之初,便被山坳里漫山遍野的灰塵所籠罩,裡面工人各個都是灰頭土臉。
朱由校一行穿好披風氈帽,嘴戴兩層口罩,這才得以進入鐵泥廠內部。
鐵泥廠四周警戒森嚴,朱由校一眾隨從皆到此留下,包括公鼐。
朱由校由姚大泥引領,領著范景文進入了鐵泥廠。
烏泱泱的忙碌人群,人雖多卻無嘈雜之聲。
廠中到處灰濛濛一片,規劃分區井然有序。
廠中最為顯眼之處莫過於,漫山遍野正在曠野之中磨製細粉的工人。
來到鐵泥成品檢驗區,看到澆鑄出來的鐵泥,范景文大為震撼,鐵泥果然形同鋼鐵,百摧不壞。
朱由校問姚大泥:「而今工坊一天出產多少萬斤鐵泥?」
「前天三萬一千斤,昨日三萬四千,今日可達三萬五千斤!」
「好,爭取日產四萬斤!」十天就是一座城,朱由校滿意的點頭。
三尺方一尺厚的城牆,要耗費百斤鐵和百斤水泥,修建這樣二里長的城牆,就需要十萬斤的鐵和十萬斤的水泥。要在土默特草原建造一座方二里新城,那至少需要四十萬斤的鐵和四十萬斤水泥。
在土默特建設新城,朱由校壓根就沒有想過用鋼筋,湊合用生鐵就行,生鐵不夠,他還打算用竹子來代替。
要想高效的建造一座城池,鋼筋可以被取代,但水泥卻無替代物。要想取得融合土默特部的勝利,水泥產量就是不能掉鏈子,這也是馮巧在此親自督工的原因所在。
「范卿,製造鐵泥的關鍵,就在磨製泥粉,煅燒前需磨碎,煅燒後也需要磨碎,此項工序人工消耗最大。范卿你接手後,務必多多在改良工序用力,而今荒年,人工倒不缺,不過這非長久之計!」
今日所見所聞,時時刻刻都在刷新范景文的認知,此時此刻面對皇帝期許,范景文只覺壓力很大,不過憑藉娘胎裡帶來的自信,依舊抱拳承擔下了這份責任。
「萬歲,放心,臣接手秦城,必將與工匠吃睡一起,身先士卒!」
「好,朕沒看錯人,你就和姚大泥好好交接,務必鐵泥日產達到四萬斤,范卿來此工作要注意防塵!」
朱由校交代完,轉身就出了鐵泥廠。
出了鐵泥廠大門,摘下口罩,鼻孔處赫然留下兩個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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