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廷杖
翌日一早,日頭就相當火辣。
今日本該召開朝會,卻因皇帝沒睡醒而取消。
諸位朝臣歇於六科直房之中,談論眼下時局。
「聽說了沒有,昨日抓了不少謀害信王的刺客,都是冉家一族。」
「冉家那是福王的心腹,刺殺信王,鄭氏也只有派冉家才會放心。」
「不過匪夷所思之處在於萬歲並未誅連冉氏全族,只斬殺人者,其餘人等被罰了個勞役而已。」
戶部尚書李起元對著顧秉謙嘆息道:「萬歲心思,現在誰也琢磨不清,就好比如今朝廷最缺錢糧,萬歲卻取消了運河上一路鈔關,一年少收三十萬兩白銀,可惜了!」
顧秉謙玩味一笑:「有何可惜?鈔關一年給國庫上交三十多萬兩,李尚書可知鈔關征了多少稅?」
「呃~」李起元啞口無言。
顧秉謙憤憤說道:「至少三百萬兩,其餘二百七十萬兩都被胥吏稅監裝進了自己的荷包。運河沿途七座鈔關人員高達一千三百多人。平均每關12名官員14名胥吏11名佐貳,另外還有書吏212人,每個鈔關單拎出來,人員和你戶部相當!萬歲爺裁撤鈔關可謂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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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起元從來未見過人畜無害的顧秉謙如此暴躁,嚇得連連後退。
魏廣微拉過李起元耳語道:「起元賢弟,你不知他們顧家是江南大賈,鈔關一撤,他們顧家進項憑空就多出十數萬兩,他能不支持萬歲舉措?」
戶部尚書李起元恍然大悟。
顧秉謙也知失態,輕咳兩聲,正正衣冠高聲說道:「諸位臣工,咱們議一議昨日倪文煥等幾位御史宿娼之事,如何定罪,是偏輕還是偏重?」
廣東道御史崔呈秀立即出班為好友鳴冤:「倪文煥幾人冤枉,他們前往教坊司,那是公幹,為了查案。」
「這是教坊司一十八位娼妓的口供,崔御史拿過去翻上一翻,鐵證如山,你還為他喊什麼冤?」顧秉謙拿出一沓口供遞給了崔呈秀。
大致一翻,崔呈秀不由閉上了眼睛,上至五十歲老嫗,下至十三歲丫鬟,口供一致證明一眾御史宿娼,實在鐵證如山。
有消息靈通者,早就得知倪文煥等人一進詔獄立即就認罪了,也就崔呈秀不知道怎麼就抽了風,出頭為好友申訴。
眾臣看到倪文煥等人已經失勢,紛紛落井下石:「倪文煥等御史四處鑽營,打擊異己,為撈財而彈劾,自該從嚴定罪。」
「那就按照律法杖六十以儆效尤。」
崔呈秀似乎不甘心,又問道:「元輔,那熊廷弼之子毆打禮部尚書一事有什麼說法?」
顧秉謙輕蔑看了一眼崔呈秀:「崔御史昨日是否被倪文煥家人灌醉了,不知皇帝下達了賜婚旨意?」
「什麼賜婚旨意?」崔呈秀昨日確實接受倪文煥家人請託,酒宴上喝醉了。
群臣七嘴八舌戲謔崔呈秀:「老崔喝暈了,萬歲將國丈二女兒許配給熊子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如今皇后說一不二,誰還敢去觸國丈霉頭?就連馮銓也被定罪為嫖宿,六十廷杖下去不知還有沒有命?」
崔呈秀悔恨昨夜貪酒,此時只覺後脊梁骨冷風嗖嗖,不敢再言語。
「既然六部六科無異議那就批覆了!」
王體乾帶著公文領著一眾實行廷杖武閹來到奉天門外詔獄。
許顯純拖出倪文煥等四位御史和禮部侍郎馮銓,一字排開,等待廷杖。
王體乾蹲到倪文煥面前笑眯眯說道:「一棍一萬兩,六十棍六十萬兩,咱家確保你六十棍打完你們毫髮無傷。」
「王公公,在下家裡沒有那麼多錢啊!」
「誰信你?你身為御史為人洗罪,你收了不下百萬兩的銀子,六十萬都不拿,你個吝嗇玩意兒找死!」
「王公公,不瞞您說,錢收是收了可我還得要往上面送,六十萬兩把我賣了也湊不出來。」
「那你能湊出多少錢?」
「最多三十萬兩!」
「好吧,那就打個對摺。毫髮無傷那是不可能了,只能皮開肉綻,不過不傷骨頭!」
王體乾又和另外幾個御史談好了價錢,這才來到馮銓跟前。
「想當初魏忠賢當家,你這貨連正眼看都不看咱家一眼,而今你小子落到我手裡啊?來人,往死里打!」
馮銓嚇得屁滾尿流,連連哀嚎:「王公公,我也出銀子,五十萬兩買我一條命!」
「呸,你老爹做過瀋陽兵備,軍餉貪污動輒百萬,你只出五十萬實在太便宜了你,給我打!」
「王公公饒命,我出一百萬兩,不能再多了,我家就這麼多身家,我父還不見得能出,不過我知道銀窖。」
「好吧,看在百萬兩銀子的份上,饒你一命,來人給他筆墨,讓他往家裡修書一封掏銀子!」
一晌午過去,倪文煥等人都湊足了銀子,受了廷杖後被家人領走,唯有馮銓還在地上趴著。
就在馮銓彷徨之際,魏忠賢領著人趕來:「馮銓你個兔崽子,到最後還得乾爹來救你!」
看到魏忠賢帶領的人將王體乾拿下,馮銓知道大內又出現了權力火併,一把摟緊魏忠賢的腿苦苦哀求:「多謝乾爹啊,義子從來不敢背棄乾爹啊!」
「你家昨夜遭賊,一家二十八口全部死於了大火,家裡的銀窖也被洗劫一空,據說就是熊兆璧找人幹的。熊兆璧敢這麼幹你可知為何?」
聞聽如此噩耗,馮銓頓時傻了,茫然搖頭。
「那是因為有國丈給他熊家撐腰,如今熊兆璧成了國丈的女婿!」
「啊~」
一時之間馮銓終於明白昨日國丈為何縱容熊兆璧,更是明白了為何魏忠賢出手相救。
「不錯,咱救你小子,就是要和國丈和皇后對著幹。你小子很討萬歲喜歡,是否願意跟隨乾爹入宮呢?」
這不就是要他淨身?馮銓大恐,只覺褲襠空空如也。
「乾爹能不能再多給兒個選擇?」
魏忠賢一雙悲憫老眼凝視馮銓:「銓兒,你已被朝臣彈劾,官身一擼到底,你父已死,家業被燒,而今無家可歸,熊家弄死你還不就像捏死個螞蟻,除了跟咱家入宮,你別無選擇!」
馮銓流下了無助的眼淚,只能拽著魏忠賢的衣角,拖著瘸腿,走向淨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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