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蠱道一身仙

  道域，某地陰雲之下，一座縱橫萬里的黑金色巨城懸空。

  此城內外重重大陣運轉，無休無止，自行抽取著虛界靈氣和仙氣。

  城中除了極少數看護陣法之人，只有數之不清的機關傀儡。

  這座城池正是東煌聖朝所在，確切而言，只是其依託虛界的法寶。

  通過城中秘境入口，接連穿行上百座秘境，連通之處方才是真正的東煌聖朝地界。

  數十萬里方圓，由三座內天地打通而成，蒼莽大地中心，屬於皇室的宮殿聯綿千里。

  宮殿深處，某處群花爭艷的園子內，石橋假山，小亭錯落，有一男一女在亭中玉桌前對坐。

  二人身前，寶鏡浮動，鏡中顯現外界傳來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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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層之上，彎月倒懸，而在彎月更上方，出現了又一輪彎月，卻是正懸。

  兩輪月一上一下，如一正一反。

  一聲輕嘆，桌邊青衣女子低聲道：「此變定與長生種有關，事關天陰山封印內的污濁空間，幾位教主聯手布置也無濟於事。」

  女子對面，東煌軒一襲暗金色蟒袍，神色雍容，與昔日前往洞虛島的分身除了面容相像，壓根不像同一人。

  而坐在他對面的女子，同為洞虛道子，洞虛島兵庫之行，他除了請動柳風外，還請來了此女，名為邊清琴。

  「不論如何變，總有各家老祖頂著，我們這些晚輩多想無益，盡力修行便是。」東煌軒語氣間也不無感嘆。

  邊清琴收回看向鏡面的目光，恬淡眸子轉向桌對面，言歸正傳道：「說吧，殿下去洞虛島兵庫目的為何？依殿下皇子身份，應當不會缺了仙藥。」

  東煌軒擺手回應：「偌大一朝，又並非只有我一個皇子，一般仙藥不會缺，可真正的大造化輪不到我。」

  「我去洞虛島兵庫，所求有兩樣，一是在道玉書前觀道，二是在藥仙泉內修行。」

  他要的這兩樣機緣，任選其一，那都是大教派唯一的傳承之人方有資格享用，更何況是兩者都得。

  倘若真有此造化，他一身仙中期的修為，大有可能直接攀升到圓滿，且感悟不會落下。

  仙佛之後三身，傳說本是一個大境界，後世修士無力一蹴而就，只能拆開來一步步走。

  就他所知，後世雖無一步登天者，但有洞虛道子越過一身仙，直接二身仙。

  他東煌軒不求越境，只求在千年內修成二身仙。

  邊清琴搖頭直言道：「你所求兩樣，我自己都不曾得到過，我雖有聖血在身，但血脈神通與虛空一道無關，待到難處無法破關。」

  東煌軒含笑點頭，他知曉些這位邊道友的底細，聖血體魄加之血脈神通，同輩中幾乎難逢能威脅到她之人。

  但神通法門五花八門，各有擅長之處，邊清琴擅長的是窺視命數，算他人運勢，甚至可時時刻刻趨利避害。

  除了教主，哪怕是准教主層次，對她有壞心，此女也能提前逃之夭夭，且避開所有殺局。

  換言之，只要不是邊清琴自己往兇險之處闖，准教主層次也很難殺得了她。

  「邊道友放心，我只需道友你在旁輔佐，真正出力之人已在來路上，當世一身仙再無他之外的第二人更適合闖洞虛島兵庫。」東煌軒解釋道。

  對面女子沒有多問，猜到了是何人。

  聖血、聖靈、混沌蟲，皆有異道的別稱，就當下出現在外人眼中的異道仙佛，她之外皆為異道蠱師。

  一個名為宇文上武的，異道蠱術可散去他人修為；一近年露面書生打扮的男子，異道蠱術疑似下咒，又似是言出法隨，但只對生靈有用。

  此二人之外，符合東煌軒所述者，便只有那柳風。

  其異道蠱術恰恰是虛空一道，配合洞虛島傳承功法，比拼虛空法門，同境界中其他洞虛道子怕是難有人能比。

  二人又靜待了少許，正看著鏡中畫面，東煌軒陡然得到手下傳音稟報，面色一變，霍然起身。

  「有人在我聖朝地盤邊上截住了本殿貴客，邊道友，你我不用等他來了，一起過去。」

  東煌軒臉色明顯轉冷，邁步間聯絡自己這一系的奴族。

  他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是其他皇子派人動的手，至於是驅逐還是殺人，他無法確定，無非是不願見到柳風助他。

  ……

  萬里黑金城池，往南兩萬里。

  陰森大霧中，原本遊蕩在附近的邪靈邪祟，此刻正瘋狂逃竄向四面八方。

  封凍的地面被焚化，烈焰縱橫成陣，六百里陣中數十萬火鳥狂舞。

  一大袖飄飄的灰發老道手持大旗，背負願力神輪，周身烈焰道宮護體。

  在他揮旗調動之下，火鳥群轟向一處處虛空漣漪。

  除他之外，屍仙、武仙，一佛門尊者，另有三人在陣中出手，人手兩件神器。

  四人中三者為一身仙后期，佛修亦是尊者境後期。

  如此四個出身聖朝的強者聯手，一般一身仙圓滿被卷進陣中，那也是九死一生。

  「蓬蓬……」地上焚出一座座熔岩湖。

  道人消耗過半時，飛快移動的虛空漣漪還在，可見藏身層層虛空屏障之中的人安然無恙。

  「此人比消息中所說的還要難對付，無法生擒他，那便以道法和大神通一起出手，儘快誅之。」灰發老道大旗一頓，驀地傳音其他三人。

  武仙手中大弓，屍仙隔空駕馭的法劍，尊者頭頂金缽，三人同時收起神器，背後願力神輪金絲狂溢。

  霎時間，四股強大靈壓隔斷附近兩千餘里，堵住所有虛空漣漪，既看不出那人藏身哪一處，索性將此地所有虛空漣漪化為烏有。

  一至陽、一至陰、一沉重如山，老道、尊者和屍仙，三人成鼎立之勢，各自觸及大道的道法神通一齊展現。

  霎時間，如有一座三色大爐壓塌方圓兩千里，鎮住所有虛空漣漪。

  瘦削模樣的中年武仙登臨高空，一拳拖動數千里陰雲，無數裹挾陰雲的拳影聚作猙獰異獸，一撲貫入三色大爐之中。

  「隆隆……」八方地面劇震，崩潰的大地層層下陷。

  正是四者全力以赴，要殺人之時，聖朝方位，一駕車輦瞬移般連閃而來。

  「大膽，不管你們是哪位皇子的人，今日都得死。」車中傳出十三皇子東煌軒的怒斥之聲。

  伴隨著話音，一身穿藍色小襖的女童飛出，當空顯化魂器本體，化作玉尺激射向前。

  東煌軒與另外三名奴族族老緊隨其後，養到一身仙的洞虛神兵載著四人瞬移。

  邊清琴最後走出車簾，看樣子完全沒有過去出手的意思。

  她雙瞳轉白，變得空洞無神，漠然望向交手之處。

  「比外界傳言強出許多，想來此人這些年又有不少機緣加身！」

  在邊清琴窺見的命數之中，那圍攻的四人本該早在他們過來之前已是死人。

  之所以未死，只能說是那柳風心機深重，特意留到東煌軒出面。

  若不然，柳風如提前殺人，一身仙拿不下他，很可能會逼得背後皇子請動二身仙。

  留下四個可殺之人周旋，意在拖延，靜待下手的時機罷了，而眼下時機已到。

  沒等魂器玉尺和東煌軒帶人殺過去，四種道法神通覆蓋之處，虛空漣漪驟然扭曲成條。

  好似有無形大蛇遊走虛空，又似是虛空中多出了一條移動的虛空通道。

  毫無徵兆的，下手最為兇猛的老道身後，道宮被撕破一道缺口，緊接著雷火符文往前一閃。

  「噗呲……」老道肉身被撕碎，神魂當場在雷火中灰飛煙滅。

  如法炮製，形如虛空大蛇的通道移動，外人看去，瞳術只模糊捕捉些痕跡，像是大蛇擺尾三次。

  老道之後，屍仙、尊者，相繼被碎屍，屍身被捲走，神魂被打散。

  武仙察覺不妙，在其他三人被害時，及時逃遁。

  但此人逃出不到千里，正撞在東煌軒的魂器玉尺上，像是自己送死一樣。

  崩塌的大地平息，滾滾火浪散去，沙塵落地。

  當東煌軒等人飛近，對面虛空漣漪分開，一身披神器長袍的青年男子出現在他們眼前。

  一方四人，一方一人，彼此相隔千丈，東煌軒嘴角抽動，不禁咽了口唾沫，手下三人則是瞳孔劇烈收縮。

  儘管對面男子神色平靜，毫無殺意顯露，他們四人也沒有心生凶兆，但來人由內而外都給他們強烈的威脅感。

  如方才所見，四位同境手段被破，神器被破，神魂也難逃，如同面對二身仙。

  時隔近四千年，東煌軒回憶昔日分身與柳風聯手，今時今日再見，幾乎無法認出眼前之人就是柳風。

  「傳言他有好幾世前世，莫不是找回了前世記憶！」東煌軒心中暗驚。

  他驚的不止是柳風的強大，還有完全不像年輕輩的從容氣度。

  「柳兄蠱道也已破境？」東煌軒無法看到柳風體內蠱蟲，瞳術所見是渾然一體，不見一隻蠱蟲，只能試探著發問。

  千丈外人影一閃消失，再次出現的柳風被魂器所化藍襖女童擋住。

  柳風站到近處，對身前小臉緊張的魂器視若無睹，也沒有直接回應東煌軒的問話。

  他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踏空而來的青衣女子，淡淡道：「既然人都到了，那便上路吧，事後道友承諾的靈物不可少了。」

  話罷，其身側同樣多出一尊洞虛神兵，也被養到了一身仙初期層次。

  神兵仰頭向天，一陣無形虛空波動直衝雲霄，開始召喚洞虛島兵庫。

  「這是自然，畢竟與柳兄一道闖關，是在下占了便宜。」東煌軒沒有再多嘴追問柳風蠱道。

  真正碰面，再見到柳風解決三個同境，他對這一趟洞虛島兵庫之行信心十足。

  拍了拍如臨大敵的藍襖女童，女童化作巴掌大的玉尺，重新收回袖中。

  「你們三個可以回去了，轉告本殿母上，叫母上大可安心。」東煌軒意氣風發，揮手屏退三名奴族族老。

  邊清琴漫步走來，近距離窺視前方柳風命數，只能往前看出一小段，最多不過是近幾十年的命數。

  僅此一小段，她像是看到了一頭勢不可擋的猛獸。

  「此人若無強大外力阻礙他，必然能一路突飛猛進。這回與他同行，或也是我的機緣。」

  此女心中算計，不覺間與柳風四目相對，以她淡薄的性子，在發現柳風如看一樣天材地寶般看她時，也不禁心中一沉。

  東煌軒同樣越看越覺柳風陌生，再見面柳風也不稱他「東煌兄」了，只說道友。

  「邊道友勿怪，柳兄為人我還是知曉些的，你不害他，他不會無故謀奪你聖血。」東煌軒傳音道。

  說著他嘴角又是一抽，這話他也拿捏不准，因柳風變化太大，性子不同以往。

  再者，依這幾千年傳言，各家追蹤柳風下落之人都有死傷，乃至連沒有招惹柳風的，似乎也遭了殃。

  如那東海紫珊龍王的兩個女兒，聽說是被折騰到瘋瘋癲癲，還傳出毀了聲譽，被柳風禍害糟蹋的離譜流言。

  「無礙。」邊清琴沒有發覺自身命數變更，平靜回應。

  稍等須臾，高天之上，景象陡然扭曲一塊。

  三人同為洞虛道子，心知是洞虛島在接近此處虛界虛空。

  東煌軒神情振奮，換下暗金蟒袍，露出身上一套神器戰甲，只待上路前往洞虛島兵庫。

  可忽地他驚覺異樣，附近氣息恍若停滯了一般，一方天地被單獨隔出。

  而在他之前，邊清琴反應更快，但神色間沒有絲毫緊張，因她知曉來人的目標不是她。

  眸光轉向身前，柳風已消失不見，一息間出現在三千里之外。

  前後間隔彈指之間，一縷微不可查的紫黑色火芒掃過柳風所留殘影。

  東煌軒只看到柳風殘影，隨即異樣感散去，隔斷一方天地之人已不再附近，轉而追向了前方。

  他眉頭一擰，寒聲道：「此火為我東煌氏一半血脈所有，乃奴族，能養出二身仙奴族，本殿曉得是哪個下令了！」

  出聲間，他與邊清琴都看向遠方。

  方才柳風消失，直接出現在三千里之外，這般快的遁術儼然超出了一身仙，甚至連大部分二身仙一息間都無法遁出如此之遠。

  如此一來，就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柳風一身仙后的異道蠱術。

  「虛空瞬移法門，我也已領悟出，無法快到此種地步，莫不是到了能打開虛空通道的程度！」東煌軒再次暗自咽下一口唾沫。

  倘若真能借虛空通道穿行空間，柳風只需顧忌異道蠱術消耗太大，短時間二身仙也難追上。

  不過僅憑這一本領，只能是逃的了一時，如出手的二身仙緊追，還是難逃毒手。

  念及此處，面露陰冷之色的東煌軒摸出一枚道符，此符是母上賜予，其內承載族中一位皇血長輩通玄之法。

  以那位二身仙圓滿皇血身份，一擊不說抹殺個半血奴族，將其重創打退足以。

  「不必如此，他不會有事。洞虛島已至，我們走吧。」邊清琴手指高天。

  上空屬於柳風的洞虛神兵移動，緊隨柳風，而在其之上，一團扭曲的虛空裂口也在移動。

  東煌軒看了眼這位邊道友，深知對方本事，說柳風不會有事，那多半就真不會出事。

  依言收起道符，二人同時施展虛空瞬移法門，飛向高天之上越拉越大的虛空裂口。

  十息不到，又是萬里過去，已然遠離東煌聖朝。

  也是此時，上空移動的洞虛神兵和虛空裂口齊齊頓住。

  下一眼，如虛空大蛇的通道浮現在兩人頭頂的雲層中，逃遁的柳風折返回來。

  見此，二人往上兩個閃身，與柳風匯合一處，站到了虛空裂口前。

  透過洞開的虛空看去，可見對面連通之處，是一座懸在虛空深處的龐大島嶼。

  更強過二身仙的靈壓降臨，洞虛島器靈的靈識落在了三名洞虛道子身上，將三人連帶洞虛神兵拉向虛空裂口。

  三人即將脫離此方虛界天地前，俯視下方，只見火光一閃，一背負雙手、身披暗金黑袍的身影出現。

  黑袍人抬眼上望，覆蓋在面具下的雙目看向了三人，眼神冷漠。

  高天之上，東煌軒重重一聲冷哼，一反過去的忍耐，放聲大喝。

  「狗奴才，你替本殿轉告二哥，這筆帳待我回來再算。」

  可是他話音落下，就扭頭轉向柳風，見柳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活不到回去報信。」

  柳風語氣淡然，轉身過去時，捲走洞虛神兵，當先消失在虛空裂口前。

  邊清琴眼底有古怪之色划過，微微搖頭，同樣消失。

  東煌軒茫然不解時，最後一眼看去，黑袍身影不知何故，陡然取出一件魂器護身，抽身往回遁去。

  大地融化，污濁黑火翻湧，一面目瘋狂的黑髮青年端坐邪祟金烏之上，手中捧著一整個發黑的心臟。

  「咚……」

  一聲震徹人神魂的悶響，差點將動身稍遲的東煌軒一併給留下！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