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大天地故人

  光陰流轉，又是千餘載過去。

  虛界陰氣逐年轉濃，且污濁之氣也在變多，因而滋生出諸多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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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大天地的變化也差不多，能容生靈棲身之地變少，靈氣被濁氣污染，各家八境圓滿之上都是不惜代價精進修為。

  通往虛界的路子無非兩樣，一是修成仙佛，破開大天地虛空，逆行苦海支流，將出現在虛界極域的苦海支流附近。

  此外，便是連通荒域的通虛路。

  陰氣蔽月，這一日的通虛路盡頭。

  月光難以投下，大地之上陰霧瀰漫，白沙被寒冰封凍，通虛路出口的無名地宮前，陡地有暢快笑聲傳出。

  「我老猿算是活著過了關，諸位道兄，出了此殿應該就是虛界地界。」

  「可惜路上死了大半老兄弟，通虛路的邪祟不知何故少了許多，想不到饒是如此，我等結伴同行還是這般難走。」

  「莫要多說，且先享用虛界仙氣。」

  道道寶光飛掠，十三位九境妖修先後衝出地宮，來到地面上，入眼景象卻是出乎意料。

  「這就是如今的虛界？來之前我家先祖曾以神念告知過虛界變故，可何至於此啊！」靈明佛猿所化白髮魁梧老者，瓮聲瓮氣道。

  左右兩邊，九頭鳥、龍龜、龍婆、金目佛猿、蠱雕、巴蛇……八家王血妖族的老祖，都因眼前黑暗陰森的虛界失神。

  陰霧之中，邪靈還罷了，另有不少邪祟，這哪裡像是仙佛主宰的虛界，簡直是陰邪之物的樂土。

  先祖所說通虛路外的廟宇，也並不存在，沒有哪家仙佛再守在這條路外。

  放開靈識感應虛界仙氣，結果立馬沾染上污濁之氣。

  一行妖修沒有人族所謂的涵養，或是暴躁，或是咒罵天地。

  惟一令他們稍感安慰的是，所見妖邪中沒有能威脅到他們的存在，而虛界仙氣的確濃郁許多，只不過需費事煉出濁氣。

  「諸位，老龜我需前往東海見先祖，且先告辭，日後有緣再會。」

  「我九頭鳥一族先祖在道域，就挨著荒域，老夫也先行一步。」

  靈龜和九頭鳥兩妖說罷，各選定好方位，駕起寶車沖霄而去。

  餘下十一位也都是王血家族老祖，都有先祖在虛界，大半身處二三流勢力。

  前後十三位王血九境，三三倆倆分開，各自取出祖傳的靈物，駕馭法寶趕路的同時傳音自家先祖。

  但不出三千里地界，分開的十三位王血九境所在，驟然爆發出鬥法波動，悽厲的慘嚎之聲在陰霧中盪開。

  相隔不到半刻，無名地宮前。

  又是一行九境結伴出現，十五人皆為人族，遠望慘叫聲傳來的方位，他們看到了兩頭高聳如山巒的巨大邪祟。

  「我等暗中尾隨這些妖孽，由他們先行，果真沒錯。」大日佛體許氏老祖感嘆道。

  「他們在前頭走，撿了不少前人身死遺留靈物，可有命拿沒命用了。」

  「萬不可如它們一樣分開，那兩頭邪祟恐怕是仙佛層次。」

  絕陰陳氏、絕陽宮氏兩家，語氣間也頗為唏噓，想不到在大天地稱霸一方的王血九境，就這般被邪祟啃食。

  分散開的十三頭老妖，還不知能活幾頭，過去傳言八境便可在虛界遊歷，九境足以在小勢力中成為長老，此等說法目前看來是不適用了。

  三家老祖之外，其餘同行之人，都是大天地各洲不算太出名的家族，有九境坐鎮，但在虛界並無活著的先祖。

  醒悟如今虛界兇險無比後，十五人中的九人，齊齊將目光落向位置靠前的輪轉教六人。

  眼前輪轉教六名九境只有三人是佛修，其餘三個兩人是蠱師，還有個是半妖道修。

  九人看向輪轉教幾人時，不得不放下老臉，神色間帶上了些奉承。

  許氏老祖過去還和輪轉教有些恩怨不清，但此刻笑得最和善，謙遜道：「幾位輪轉教的道友想來是有去處吧？可否帶上我等同去？」

  話到此處，其餘腆著笑臉的八人，眼神都不禁有些怪異，一切還因王血家族流傳出的虛界消息。

  傳言，輪轉教當年那位煞星，到虛界至今區區三千餘年，卻已是敢殘殺大教聖子的猛人。

  他不止自己一人兇猛，蟲廟傳承者被養出不少真佛，也個個不是善茬，膽敢暗中殺害大教修士煉邪靈。

  另外還有說法，說是那柳魔收服了諸多有小宗門，在虛界重現的黃泉宗，也受其調令。

  算下來，煞星柳魔手下仙佛好幾十位，壓根不是一般虛界三流勢力敢招惹的，可比好些王血家族先祖風光。

  前方六人，一童子淡淡道：「我們已傳音聯絡，接應之人正在來路上。」

  「不過，老夫與你們道明，與我們一起未必是好事，遇到仇家你們很可能死的比那些老妖還慘。」

  這老氣橫秋的童子滿頭白髮，周身有水色燈火抵禦陰氣，卻是已邁入老年、壽元無多的曹天石。

  九境壽元五千載，這點光陰對仙佛而言算不得什麼，可對仙佛之下，那便是一生，甚至是好幾生。

  他身旁五人都差不多，一頭紫發的半妖喬貝，眼中光彩黯淡，神色間也沒了昔日的野性，只有疲憊。

  一襲大袍飄飄，曾經姿容嫵媚勾人的陸瑤，也早已收斂媚態，衣著將其身段遮掩的半分不露，眸子內除了平淡，眼下久違地浮現渴望之色。

  在場三位天王，昔日的法王禪藍、妙韻、七葉，三人面容成了老者模樣，全靠邪法吊著性命。

  而過去的其他法王，在這三千多年中，大半已化土，少數幾人修成九境，死在了通虛路上。

  「我等願與幾位一起追隨柳前輩，有何仇家，自是一同出手應對。」許氏老祖正色道。

  左右八人也紛紛點頭，都要為曾經的柳魔效力。

  見他們執意要一起走，曹天石等人並不多言。

  一行人在地宮門口靜待，沒有真正踏足虛界，但能看到時不時路過的妖邪。

  約莫一柱香時間過去，南面忽有靈光橫空而來，沿途妖邪不敢冒犯。

  十五人眼前一亮，運轉瞳術看去。

  靈光本體是一佛幢，猶若蓮花寶蓋，其上密密麻麻的梵文如一隻只金蟬，繞動間如活物，幢下則是三名佛修。

  這三名佛修不出意外，皆是真佛，在他們感應之中，三佛佛力磅礴如汪洋，光是散開的威壓就令他們本能敬畏。

  「這莫不就是柳前輩派來接應之人？」

  許氏等九人神色振奮，沒想到柳風如此看重故人。

  見佛幢接近向這邊，九人正要趕緊再奉承幾句，卻見輪轉教幾人一聲不吭，調頭就逃回通虛路。

  需知，這條路由大天地往虛界走難，逆行回去更難，同樣面對一路妖邪，哪怕同樣的修為，回去還是難免被天地規則壓制。

  此種情況下再往回闖，無異於是自尋死路。

  「不對，不是來接他們的，是仇家！」

  「幾位道友，我等快快與三位佛門前輩道明，劃清與輪轉教之人的界限。」

  此刻九人眼中，何止是佛幢下的三佛過來，後邊還有一隱現的黑袍，來得近些才被他們勉強窺見。

  那黑袍寬達數百丈，袍子上如長了上千顆人頭，而袍子下擺血肉蠕動，當中正有一副副軀體成型。

  眼見這一幕，種種關於虛界的傳言，被九人一一記起，來的佛修出自天禪宮，黑袍裹挾的上千人則是萬神殿修士。

  再往更遠處看，毫無徵兆的，似有兩位強者死戰在一起。

  數千里陰雲鼎沸，赤紅光華直衝雲霄，其上一頭大過數里的龐大妖物遊走，一人一妖都強過大天地之人理解的仙佛。

  看二者法門，都隱有調動一方天地之威的架勢。

  「月睺，是虛界荒域的月睺！」

  「柳風此魔，到底招惹了多少虛界大勢力。」

  「三位佛門前輩，還有萬神殿的這位仙人，我等與輪轉教毫無瓜葛。」

  九人面色難看，沒等佛幢完全靠近，就先一步放聲解釋。

  奈何，三佛盤坐高空，神態冷漠，沒去多看九人一眼，只是在地宮前打量。

  緊接著，黑袍猛地掠下，不給九人調頭折返的機會，將九人悉數裹進袍子內。

  骨頭被磨碎、血肉被撕爛的怪聲從黑袍下響起，出現在黑袍頂部的萬神殿真仙，神色如三佛一般冷漠。

  「他們逆行不遠，派些九境入內，足以逼他們出來。」萬神殿真仙說著，黑袍間落出數十名九境弟子。

  地宮之內，這邊連通通虛路的走廊盡頭。

  曹天石等六人其實還未真正折返，眼看著多達四十四名同境殺進來，六人把心一橫，就要拼命往回走。

  危急關頭，闖入地宮的身影又在下一刻退走，而地宮外道相驟現、真佛金身顯化千丈白骨之軀。

  三位真佛、一位真仙，以及諸多萬神殿弟子，轉眼與人大戰在一起。

  出手的一方有五位仙佛，三尊白骨佛軀，兩仙駕馭蠱群圍攻。

  曹天石等人定睛一看，一眼認出來五位仙佛中的淨靈，先他們一千四百年來虛界的淨靈，已然成佛。

  看了不過十息，天禪宮和萬神殿千餘人，不知何故，像是被邪祟邪術污染了心神，且五感混亂，出手變得毫無章法。

  「咯吱、咯吱……」

  數之不清的黑色樹根破地而出，遮蔽地宮外數十里，將兩方仙佛和弟子統統禁錮。

  隨即蠱火熊熊騰起，煉死千餘人，血肉精華當場被黑色樹根吸納。

  見堵在地宮外的仇家被全滅，六人毫不耽擱，飛身向現出本相的淨靈。

  「眼下無瑕與你們多言，先跟我們走。」淨靈一身蟲紋法袍，僅是法袍外散的餘威就逼得六人無法近身。

  端視淨靈一眼，曹天石和禪藍等四人都流露出驚羨之色，不難想到，淨靈在柳風身邊地位非同一般，不僅被栽培到了真佛之境，還有強大外物傍身。

  陸瑤和喬貝兩女，眼神則有些古怪，看向淨靈時不無嫉妒之色。

  目光轉向淨靈身後，除了陰氣森森的兩名蟲廟傳承者，還有一紮著羊角辮的女童，和一冒出地面的妖邪蠱師。

  共五位仙佛，最令曹天石等人意外的，還是站在最後的妖邪蠱師，也是五位仙佛中明顯強出一大截的一人。

  方才趁機偷襲，殺盡千餘人的，就是頭頂樹根、面孔半黑半綠的女蠱師。

  其背部生著一狀如磨盤的木榴，同樣是黑綠二色，成陰陽兩魚分成兩邊，看去時如背負陰陽。

  「元采荷！」曹天石老臉上嘴巴大開，認出這神情有些猥瑣，還駝著背，賣相頗為可憐的女子。

  說可憐，此女從跟柳風去蛻仙宗混，一路走過，他得知此女消息全是倒霉事，真箇是命運多舛，著實是有些可憐，想不到虛界再見竟強橫如斯。

  「曹老頭，你得喚我前輩，待會給我說說牛芸之事。」成仙千餘年，軀殼愈發古怪的元采荷咧嘴道，說著臉色又有些黯然。

  在她想來，牛芸不大可能修成九境，被留在大天地，必定是早就耗盡了壽元。

  兩人命運曾經相似，但因果變化，她們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元采荷暗嘆一聲，數十里黑色樹根驀地收攏，化作一狀似上萬怪蛇糾纏的長龍，毫不拖沓地捲起一行人。

  在淨靈示意下，匯合後的十一人騰空往南而行。

  待他們來到雲層之上，月光普照，所見景象愈發令初來虛界的六人駭然。

  縱目遠望各個方位，數十處都有仙佛層次大戰，顯化骨佛之軀的蟲廟傳承者就有三十多位，盡成真佛。

  而諸多交手之地的中心，可見一頭龐然過兩千丈的月睺，正與一頭邪祟金烏廝殺。

  眼前陣仗之大，很可能是柳風有意布局對付仇家，接應他們只是順便而為。

  兩妖不足千里處，月睺一族、天禪宮、萬神殿，三家三位仙佛與一神情瘋魔的黑髮青年戰成一團。

  雷火交織出兩千餘里，四面靠近的各家弟子和族人，凡是敢闖入者，都被滅去神魂元神，成為墜向大地的屍體。

  樹根長龍繞著大戰之處飛遁，無論是禪藍、妙韻、七葉，還是曹天石、陸瑤、淨靈，六人目光皆落在了瘋魔青年身上。

  那人展現的恐怖實力，儼然超出他們當下認知，可面孔令六人再熟悉不過，就是柳風。

  不妙的是，柳風像是被邪物污染了心神，還與更為強大的邪祟金烏為伍。

  不過若是多看幾眼，會發現那人又與柳風不同，面色透著人性的極端一面，並非瘋狂可形容。

  驚疑不定間，他們耳畔傳來淨靈的話音。

  「他佛道之外，煉神一道也已修成真仙之上的一身仙，那不是他本體，乃是其斬出的穢身，惡身！」

  六人聞言無言以對，對眼下所見所聞，一時間都難以回過神來。

  難以想像柳風在虛界三千多年，為何能強大到這一步。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