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克默里希(二合一4300)
第29章 克默里希(二合一4300)
路明非他們終於走回營地,疲憊不堪,仿佛每一步都在消耗著他們僅存的力量。乾燥的泥土在他們的腳下沙沙作響。
他們回到營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著自己的飯盒走到食堂,他們已經忘記有多久沒有吃上一口熱乎飯了。
他們排著隊來到食堂,之前已經有人提前告訴食堂會有一個連隊退下來,讓他們提前準備食物還有物資。炊事員忙碌的身影在廚房裡穿梭,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在靜謐的空氣中顯得尤為突兀。
路明非他們排好隊,但炊事員卻遲遲沒有打開鍋給他們分發食物,蒸汽從鍋蓋的縫隙中冒出,香氣四溢。
「喂,是不是該發食物了?」卡欽斯基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眉頭緊皺,目光銳利。
炊事員面前鍋里傳來的香氣將他們肚子裡的蛔蟲都勾起來了,那香氣里夾雜著燉肉的濃郁、豆子的清香,令他們不禁吞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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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等你們所有人都到齊了才能開始發食物。」炊事員搖了搖頭說道,態度堅定。
「可是我們已經都到齊了。」保羅也等得不耐煩了,他現在恨不得直接將炊事員面前的那口鍋直接端走,手裡的飯盒在微微顫抖。
「你們是到齊了,但還有其他人呢?不是說有一個連隊退下來嗎?」炊事員依然不肯打開鍋,他的目光在眾人之間游移。
「如果你指的是二連的話,那麼我們所有人都到齊了,其他人不是在墓地就是在醫院,他們的伙食就不用你來操心了。」克羅普咧嘴笑著說道。
「什麼?可我做了至少夠一百個人吃的東西!」炊事員聽見這個消息整個人都驚呆了,他聽上頭說會有一個連隊從前線退下來,想著一個連隊一百五十多人,上前線死一些,應該還有一百人左右吧。
沒想到戰爭居然這麼激烈,一個連的兵力最後只有不足一個排的人活下來。他呆立在原地,手中的勺子一時不知道該放在哪兒。
「這麼說,你麵包也拿了一百人份的嘍!」保羅興奮的說道,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對。」炊事員點點頭道,顯得有些無奈。
「那香腸也是?」
「對。」炊事員繼續點頭。
「香菸也是!?」
「所有東西都是。」
「兄弟們,我們走大運了!這些東西都是我們準備的,我們每個人都可以領取到三倍的物資!」保羅興奮得手舞足蹈,仿佛一時間忘記了疲憊和戰爭的殘酷。
「那可不行!」炊事員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想幹什麼。
「有什麼不行的!」路明非他們將那名炊事員團團圍住,卡欽斯基高聲發問道,聲音中充滿了急切和憤怒。
「這些東西是給一百人準備的,飯菜我可以不在乎,你們想吃多少吃多少,但物資我只能發三十二人的。」炊事員固執的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可動搖的決心。
「你就不能對我們這些剛剛死裡逃生的士兵寬宏大量一些嗎?你要知道你領的不是三十二人的物資,而是整個二連的物資,我們就是整個二連,明白嗎!」卡欽斯基被這個固執的炊事員氣得快冒煙,臉色漲得通紅。
「不行!」無論怎麼樣炊事員就是不肯鬆口,他的手緊緊握著鍋鏟,仿佛那是他最後的防線。
卡欽斯基和路明非對視一眼,想著要不要直接把這個炊事員打一頓,然後將那些物資給搶過來。
「怎麼回事?」這時他們連的連長貝爾看到這裡有情況走了過來,嚴肅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長官!我們今天準備了一百人的物資但這裡只有三十二人,這些人想要把這些物資全部拿走!」那個炊事員看見連長走來,立刻報告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委屈。
連長明白他們爭吵的原因後,沉思了片刻,然後看了看路明非他們一眼又看了一眼炊事員身前的那口大鍋說道:「鍋里的豆子看起來不錯。」
「這些都是和肉一起煮的。」聽見連長誇獎他做的菜,炊事員有些驕傲的挺起胸膛,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我們在前線損失慘重,很長時間都沒吃上一口熱飯,把這些東西全都分了吧,還有那些物資也一樣,全都分下去。」連長說道,他對於自己手下的兵死得只剩下這麼點人一直心懷愧疚。
「耶!!!」聽見連長的話路明非他們全都興奮得歡呼起來。
「可是……」炊事員還是有些猶豫。
「沒什麼可是的,執行命令!」連長果斷的說道,聲音中不容置疑。
「是……」炊事員有些不情不願的開始打鍋里的豆子,手上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
「你這個摳門鬼,發的又不是你的東西你那么小氣幹什麼?」保羅一邊將自己的飯盒遞到炊事員面前,一邊還嘲諷道,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聽見保羅的話,炊事員氣得滿臉通紅,差點沒一勺子砸在保羅的頭上,眼中閃過一絲怒火。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些沒有領完的物資,沒人會查具體還有多少沒有領完,這樣他就可以把應該給我們的香菸偷偷揣進自己的口袋裡。」克羅普也將自己的飯盒遞到炊事員面前,而且對他的嘲諷還變本加厲。
炊事員氣得拿勺子的手都在顫抖,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什麼事,這麼吵?」這時一個人從廚房的後面走了進來,不耐煩的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威嚴。
「軍需長!」走進來的是管理物資的軍需長,估計是剛才被保羅和克羅普氣得夠嗆,炊事員迫不及待的向那名軍需長打起了小報告,將剛才發生的事全都說了出來,還添油加醋了一番。
軍需長聽見炊事員的報告後說道:「營地里的物資也沒有那麼充裕,三十二個人就應該領三十二個人的物資。」
軍需長管理著營地的所有物資,他開口了,那麼連長也沒有辦法改變什麼,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就這樣了,有些失望的時候,那名軍需長看見路明非突然愣了一下。
「你是……之前那個冒著炮火來取食物的士兵?」軍需長認出了路明非,路明非來的那個晚上他也在場,他對這個集運氣勇氣還有堅強意志於一身的士兵有很深的印象。
「對,是我。」路明非平靜的點了點頭,這件事他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都快完全拋在腦後。
「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我們所有人都以為你死在了回去的路上,你背著那麼多食物,居然真的活著回去了,真是了不起。」軍需長看著路明非感嘆道,眼中流露出一絲敬佩。
「我們之前也嘗試過派人往前線運食物,但全都失敗了。」軍需長沉思了片刻扭頭對那名炊事員說道:「把所有東西都發給他們吧,再每人多發一塊奶酪,別給我們的英雄少年給餓壞了,他們可是這個國家的未來。」
「是。」炊事員有些憋屈的回道,他自暴自棄的拿著勺子在路明非他們的飯盒裡打了滿滿一勺,都快溢出來,嘴裡還嘟囔著。
「吃吧,吃吧,撐死你們。」
但路明非他們卻毫不在意炊事員的嘟囔聲,他們聽見不僅能拿到三倍的物資還另外能多拿一塊奶酪心情都十分不錯。
但路明非在聽見那個軍需長喊他們英雄少年的時候,差點沒忍住笑出聲,像他這樣靈魂都已經開始腐朽的人,還能被稱為少年嗎。
路明非和保羅他們拿著快溢出來的飯盒在外面找了一塊空地坐下,他們將剛才發下來的麵包和香腸放進背包里存儲起來,這些豆子湯足夠他們吃一整天了。
他們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全都心滿意足,那裡面放滿了香菸和雪茄,他們不知道像現在這麼舒服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沒有炮擊,沒有屍體腐爛發出的臭味,足夠吃到吐的食物,還有那能連續抽一整天都不停的香菸,他們覺得這裡就像天堂一樣,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你們有誰看到克默里希了嗎?」路明非向四處張望,卻一直都沒看到克默里希的身影,從昨天開始他就沒有看到克默里希,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克默里希現在,在聖約瑟夫醫院裡,好像還是希默爾施托斯把他背過去的。」保羅說道。
「他怎麼了?」路明非聽見克默里希進了醫院有些擔心道。
「他被一顆子彈射中腿了。」提到克默里希,保羅的情緒有些低落。
「別擔心,他被打中腿說不定還是好事,他這下可以回家了。」克羅普在旁邊安慰道。
「我們等下一起去看他吧。」路明非提議道。
其他人都點了點頭,他們打算吃完飯去看望克默里希,路明非將剛才多發的那塊奶酪包好,打算等下帶給克默里希。
在去看克默里希前他們先將他的東西全都打包好,這樣克默里希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醫院裡充滿了一股詭異的味道,路明非他們這些連屍臭味都有些習慣的人,在聞到這股味道時還是有些不舒服。
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全都十分繁忙,他們說話十分快,就連走路都是一路小跑,不斷穿行在不同的病房之間,這些病房裡痛苦的哀嚎聲一刻都沒有停歇過。
最後路明非他們在一間非常大的病房裡找到了克默里希。病房裡擺滿了床,但受傷的人更多,一些傷勢沒有那麼嚴重的士兵只能躺在地上或者走廊里。
病床上的克默里希那張娃娃臉顯得十分蒼白和虛弱,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他看到路明非他們過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情況怎麼樣了,克默里希……」路明非看到這樣的克默里希,感覺有些什麼東西哽在喉嚨。
路明非不是沒見過人死,或者說他見過太多人死去了,他原以為自己對生死已經看淡了,但看到自己的朋友克默里希生命垂危的樣子,他卻十分難過,比任何時候都難過。
「漢斯,有人趁我昏迷的時候把我的手錶給偷走了。」克默里希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是他母親給他的手錶,他一直十分珍惜,每次想家的時候他就會摸一摸手上的表。
「我早就告訴你,不要帶那麼好的手錶上戰場。」保羅在旁邊說道,他的表情也十分難過。
「沒關係的,克默里希我們會把你的表找到的。」路明非安慰道。
「他們……他們……還把我的腿給鋸掉了……」說到這裡,克默里希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路明非他們其實一開始就注意到克默里希的腳沒了一隻,但都沒敢提。
「沒事的克默里希,這樣你就可以回家了,你不是想到護林員嗎,沒了一條腿也可以當護林員,我們把你的東西全都帶來了,等過幾天運送傷員的卡車開來你就可以直接回家了。」路明非繼續安慰道,
但這些話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很明白克默里希可能沒有辦法離開這間病房了,他的傷口感染了,在這個青黴素還沒有出現的年代,傷口感染跟死亡已經沒有多少區別。
「嗯。」聽見路明非的話,克默里希心情似乎好了些。
「漢斯,我的腳好痛。」克默里希開始痛苦的嚎叫,麻藥的藥效開始過去了。
「等著,我們去找醫生。」路明非他們在外面攔住一名醫生,將身上大部分的煙都給了他,讓他給克默里希打了一針嗎啡。
打了一針嗎啡後,克默里希終於沒有那麼痛了,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路明非一個人陪在克默里希身邊。他們商量好每個人輪流來照顧克默里希。
天一點點暗了下去,克默里希開始發燒,整個人都越來越虛弱。
「漢斯,我是不是快死了。」克默里希虛弱地說道。
「不會的克默里希,你過兩天就會被轉移到後方醫院裡,到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就可以去照看你媽媽的桔子,等每年桔子成熟的時候,我們都會去你家做客。」路明非看著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真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克默里希,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克默里希是他在這裡為數不多的朋友,他還記得剛出發的那一天,克默里希的母親是那樣苦苦哀求他在戰場上照顧克默里希,但在戰場上他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他怎麼照顧得到克默里希。
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那個胖胖心地善良的女人,一想起她路明非心裡就湧起一股恐懼,在面對遮天蔽日的炮火時他都不會這樣。
「漢斯……如果你找到那塊表,幫我寄到我家裡去,我的靴子就送給你了……我之前就發現你的靴子不怎麼合腳,我的鞋碼跟你一樣,你應該能穿……另外幫我跟我母親說一句對不起……」克默里希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你會沒事的克默里希……醫生!醫生!快點來啊!克默里希快要死了!」路明非看著呼吸都已經不太通暢的克默里希,立馬衝出病房拉著周圍路過的一名醫生喊道。
本來想把這一段直接寫完的,但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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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