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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造勢,破勢

  第457章 造勢,破勢

  在江湖幕府和毛利輝元、島津義弘這些人眼中,大明這次似乎足夠有耐心。

  真正的「合戰」還沒來臨,這時自然不會有任何和談的可能。

  幕府也斷然不可能直接低下頭,給那些還不甘認命的外樣大名一個藉口。

  但戰場畢竟在最西面,是外樣大名力量最集中的「邊陲」。

  對前線那邊的情況,朱常洛已經放手讓他們做主。沈有容想用那些海盜,就讓他用去,他知道輕重。

  田樂更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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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他照例教導朱由檢。只要他在京城裡,每月總有這樣的三堂課。

  「爹和樞密院擬定的方略為什麼要這樣,你說說看。」

  這些課現如今都是問答式了,朱由檢已經度過了只打基礎的階段,現在需要的是更加具體而深刻的認識——以一件件事為例。

  「父皇說過,凡軍國大事,要從勢及財,再從人至責。」朱由檢想了很久之後才回答,「這勢,一是大明有兵仗之威,二是宗藩將士有拓土冊封之志,三是報仇雪恨、剪除禍患之大義……」

  朱常洛教他的,是首先進行背景形勢分析,找出優劣、機會與風險。然後考慮經濟狀況,財力上有哪些便利和局限。再考慮人選,如果要做某件事,誰能擔大任,一整個事所涉及到的各方人員都需要分析。最後才是開始去做某件事之後,要如何授權、釐清責任。

  朱由檢卡在了第三環:「財計方面,兒臣已經知道父皇和朝臣們想出了法子。只是人事……田老太師和西涼侯固然是不二之選,但如今西涼侯病重,田老太師也年老。兒臣不明白,大軍既已開拔,為何方略不是一鼓作氣?如果要等東洋艦隊,北路大軍先行籌備,若田老太師與西涼侯有萬一,也不必臨陣換將。」

  朱常洛微微點了點頭:「這人事方面,你不僅要看這邊的人事,還要看對方的人事。」

  朱由檢作為太子,如今能夠接觸不少信息。

  他聞言試探地問:「父皇是說,倭賊那邊老酋新逝,暗流涌動,機不可失?」

  「是這個考慮。諸事都要因勢利導,不可拘泥教條。」朱常洛肯定了他這個判斷,「像這等大事,你還要學會從史冊上去借鑑。倭國這百餘年,他們自稱為『戰國』,但實質上更像是唐末。都說什麼春秋無義戰、戰國無君子,那仍是就秩序而言,說國戰手段。但唐末之亂,武人當道,秩序蕩然無存。今日是臣,明日為君,以至於趙宋得了天下非要矯枉過正、重新釐清位序。那倭國,這百餘年間也有類似說法,名曰下克上……」


  這父子案例分析課堂往往如此,朱常洛希望他能活學活用,懂得全面看問題,而且要懂得抓住本質、分清主次矛盾。

  勢的方面,大明這邊要的是造自己的勢,同時破對方的勢。

  從足利氏衰微以來,那邊所謂的「戰國時代」其實也分成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那倒是更像春秋戰國。幕府仍在,地方大名之間互相你來我往。這個階段的高潮由織田信長收尾,他攻陷室町幕府、流放足利義昭,以天下人的姿態睥睨一世,卻並不能從此開創真正穩定的時代。

  因為舊秩序已經蕩然無存,這個行為本身是一種下克上,各地方又有更多下克上的案例。如果僅僅是武力和強壓,在不徹底改變舊有體制的情況下只會鼓勵更多野心家。

  因此很快有了本能寺之變,織田信長身死。

  隨後登場的是第二個「天下人」豐臣秀吉,他的「創舉」卻無非是對外征伐,希望用新的利益來平衡仍舊存在的諸多大名勢力。這個策略的失敗,不是因為他的中途病亡,是因為他們本就沒這個實力。豐臣秀吉的舉動,無非只是想要轉移內部矛盾。

  而如今的局面則是第三個「天下人」奠定的。關原合戰之後,德川家固然成為了力量最強大的一方,但地方大名勢力仍然沒有消除。

  「那武家諸法度,看似要重新奠定秩序,尊重地方領主的地位,實則手段很了得。」朱常洛向他解釋著,「地方大名要參勤交代,每年來往於封地及幕府之間,地方實務誰來打理?」

  朱由檢有些恍然:「父皇是說……那德川家是要用這個法子,讓那些地方大名空有其名?」

  「不錯,長此以往,幕府實質上是在幫各藩家臣集體下克上,掌握地方實權。」朱常洛笑起來,「德川家康是個老狐狸,他這一招用下去,若是沒有外力打破這個勢,他還是能成的。畢竟打了這麼多年,幕府已經有了足夠壓制地方大名的力量。這樣下去,幕府的力量只會越來越強。藩領嘛,錢糧都要花在參勤交代上,地方實務還顧不上親自打理。反而他們的家臣得了好處,不少都會心向幕府。」

  如果再有什麼大名犯了事,被改易甚至除封,德川家的江戶幕府體系可以有越來越多的譜代大名,不斷擴大自己的實控範圍。

  「父皇的意思是,樞密院定下這方略,是要逼得他們不能從容施策?」

  「沒錯。他們用的是滴水穿石的穩妥法子。大明兵鋒既至,因而未發,他們就無法這麼從容了。若你是那幕府大將軍,此時擔不擔心仍未控制的邊陲重臣投誠大明?」

  朱由檢點著頭,那是肯定的。

  「豐臣秀吉想通過侵朝鮮及我大明國土穩定威望、封賞諸勛。如今大明兵鋒既至,德川家又多了一種選擇:只用在他們熟悉的地盤抵禦住大明,他還愁什麼地方不服?大明提前發兵,無非是多耗些錢糧。但現在既展露過兵仗之威奪了對馬,又並未真正與之決戰,將來無非兩種局面。」


  「一種是他們先亂了起來,有人投誠,有人不滿幕府調派。另一種就是幕府蠻橫壓制,陳兵前線,勝則從此鼎定,敗則元氣大傷。」

  「正是這樣。大明最不想見到的局面,反倒是他們齊心協力,不計較一時得失,欲憑地利步步為營誘我官兵深入。」朱常洛笑呵呵地看著他,「現在你明白,為什麼得用田老太師嗎?」

  「他壓得住將士貪功渴戰之心!」

  朱常洛看著他,一直沒有再開口。

  朱由檢被他看得不自在,微微低頭:「父皇,兒臣……可是說錯了?」

  「沒說錯,一直說的都對。」朱常洛嘆了一口氣,「他們教得不錯。」

  朱由檢心裡一震,站了起來準備認錯。

  朱常洛擺了擺手:「你是太子,老師們將來也是你的臣下,他們的智慧便是你的智慧。但既然這件朝野都議論的事情你已經想通透了,就不必在朕面前還裝作有不懂之處。另外,你更需要的是有自己的認識,自己的判斷。」

  「……兒臣明白了。」

  「爹不會擔心你優秀,爹只怕沒把真正的道理教會你。接下來問你下一個案例,你通盤思索。若有不知道的情況,爹會告訴你一些實情。這大明銀號的設置,你談談你的看法。」

  大明天子已經在為培養他的繼承人而投入更大的精力,而交趾的鄭松正為如何處置他的繼承人而煩惱。

  那一日的險象,他如今回想起來仍舊會後怕不已。

  若非自己乘坐的巨象忽然恰巧揚起了長鼻,那一支勁弩所射的弩箭必定直撲自己面門。

  此刻他的面前,既有被捆縛跪地的逆子鄭椿,又有被親衛包圍著的黎維新。

  黎維新手裡拿著那束白綾身軀發抖,而鄭松的身後,他的女兒、黎維新的「皇后」鄭氏玉楨還在大哭祈求:「父親,您饒了他這一次吧……」

  「帶下去!再不分是非,你就陪他一起去!」鄭松憤怒地叫囂著,「讓你們兄妹來看看,就是讓你們知道:即便你們負我,我仍不忍殺你們。可是他……」

  鄭松盯著黎維新:「我扶持你,把女兒嫁給你,給你榮華富貴!阮氏逆臣還在,大戰當前,你又是如何回報我的?」

  「……榮華富貴。」黎維新低頭看著那束白綾喃喃自語,然後就笑了起來,笑的越來越大聲,「好一個榮華富貴!黎氏的榮華富貴,只能靠平安王施捨才有……」

  鄭松怒不可遏,大步走上前去揪住了他的衣領:「黎氏黎氏,狗屁黎氏!外面這麼說,你還真信了?狼心狗肺的東西!黎維寧就是阮淦不知道從哪找出來的。他沒有兒子,我父親立了你爺爺,說是黎朝開國皇帝親哥的五世孫,你當真以為譜系如此分明嗎?你爺爺當年就想害我,沒想到你現在也這樣!」


  黎維新自知必死,面對他近在咫尺的憤怒臉龐,嘴角露出一絲哂笑:「你既然有大恩於我家,為何我祖父、我、你的親子,都要害你?」

  鄭鬆手上用力一推,如同受傷的猛獸一般轉身盯著兒子。

  黎維新自是被他推倒在地,他兒子鄭椿如今也只是一臉平靜、任殺任剮的模樣。

  「為什麼?」鄭松喝問道。

  鄭椿抬頭看著他:「當年是伯父當政,父親不也是趁他率軍出征大敗而歸之時取而代之嗎?要不是父親逼得他奔逃到莫朝餘孽那裡,如今莫朝餘孽哪裡還能倖存?」

  「可這個位置也輪不到你!」鄭松痛恨地踹了他一腳,「說!你大哥有沒有參與此事?」

  鄭椿只是笑了笑:「父親,你猜?」

  「……絞死他,絞死他!」

  鄭松下了命令,身後幾個親衛逼向黎維新。

  而鄭松只是不斷喘著氣,噬人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兒子,又有些失去焦點。

  鄭椿只是次子,待自己百年後,掌權的該是大兒子,為什麼他要和黎維新這小子一同合謀刺殺自己?

  輪不到他啊。

  幕後到底是大兒子,還是自己那弟弟……

  風雨飄搖之際,難道他又能因為自己的猜疑就讓整個鄭家分崩離析?

  鄭松不知道這場刺殺只是提早了一些,而將來等他病重,鄭氏的內訌也確實如約而來。不僅兩個兒子,他的弟弟鄭杜一樣參與其中。鄭松先是被弟弟挾持,自己留了一命的鄭椿也被他弟弟殺死,他長子則出奔清化與叔父對抗。

  病重的鄭松最後是被弟弟遺棄於野外路旁而死。

  身後,黎維新掙扎的聲音不斷傳來,最後才消停。

  鄭椿看著黎維新殞命於前,臉色也不由得白了一些。

  鄭松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心神疲憊。

  這一次,他不僅僅只是要面對內亂,他還要面對一個虎視眈眈的大明。

  他還沒有想好怎麼做,但他知道黎維新死了,阮氏一定會拿這件事做文章。

  要繼續扶持一個新的黎皇,還是像當年的黎利一樣?

  可如今的安南沒有大明官吏的壓迫,如今的大明也……

  在這北越最尊貴的大殿之中,鄭松一時茫然無比。

  在他們的西面,兵鋒合圍之下,阿瓦城的守軍卻在雨季來臨之前投降了。

  因為一整個雨季里,如果被封鎖於城中,得不到南面的補給,他們將只有消耗。


  等到旱季再來,又會有多少鬥志和士氣抵禦明軍的重炮?

  阿瓦城做過多年王都,朱常浩與沐昌祚步入其中,不免左顧右盼。

  詔旨已至,朱常浩看著面前這個將屬於他的城池,心中不由得回想起當初第一次拜見朱常浩時的情形。

  那個時候只擔心會像另一個兄弟一樣被囚禁在鳳陽,誰能想到有朝一日能成為真正擁有一國的親王?

  「沐郡王。」他親切地拉著沐昌祚的手,「陛下旨意已至,這就擇日籌備開國大典吧。謝表、奏請天使觀禮,還有封賞群臣、設官冊命,許多事要趕在旱季到來前辦妥。」

  「王上放心。」沐昌祚激動地行禮,「陛下正是要緬甸名正言順,理藩院眾臣已然出京。上國聖恩,緬甸人事率由王上。只要三軍封賞得宜,掃滅東吁殘黨只在三五年間!」

  「還有蘭納、車裡二藩。既為近鄰,一定先把疆界商議妥當,以和為貴。」

  「臣明白!」

  「陛下要銅鐵。明年起三軍都要自給,那採礦之事不可耽擱,田土也不能荒廢了。下一步先把前往沙廉港這一帶先打通……」

  他們既是「君臣」關係,又是翁婿關係。

  大明在外滇的格局已然成型,東吁雖然在此經營許久,但他那小小的火器部隊和象兵陣,還是無法抵禦更加狂暴的大明火炮、已經開始逐步淘汰的火繩槍部隊。

  而大明西南的土司們要在這裡打下更符合他們傳統的土司領地。

  他們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而戰——在大明的支持下。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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