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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讓老臣繼續發光發熱

  第349章 讓老臣繼續發光發熱

  泰昌九年正月十五上元節,望日朝會。

  大明皇帝高坐於上,朝參官恭敬叩拜。

  奉天皇極殿內,中間的通道也滿是官員。

  而在最前面,則是五位奉旨入京的親王。

  還有沈一貫、申時行、王錫爵三個人。

  回到闊別已久的紫禁城內,見過了如今的奉天皇極殿,想著如今的五相平常就在奉天殿部分的暖閣之中辦公,沈一貫和申時行都心情複雜。

  王錫爵還好,畢竟他有過這樣的體驗了。

  申時行則沒有。讓賢之後,他就先編實錄和《太岳公集》,後來就回鄉了。

  但他現在又被請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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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錫爵則是讓位於蕭大亨之後,去年又奉旨暫時協助年輕的定國公等人保證京城穩固,一直還留在北京。

  今日朝會,全是歌功頌德。

  「左軍右都督袁可立報來:臘月三十夜,建州逆賊夜襲界凡寨。官軍奮勇禦敵,隨後奉令於正月初一退回薩爾滸大營。正月初六,賊兵一萬三千餘眾自界凡寨西行,鎮遠侯顧大禮所率京營並遼東邊軍、察哈爾仆兵禦敵於蘇子河谷口。是役官軍大勝,陣斬六百三十七首級,逆賊暫退至界凡寨以西試圖整軍再戰……」

  開頭的典儀完成之後,先是樞密院稟報邊情。

  努爾哈赤的大兒子帶領的大軍定要先試試能不能把大明逼回邊牆以內,但他也不敢在沒控制住薩爾滸之後就分兵進蘇子河谷堵劉綎他們的後路。

  更何況現在除了拿下被大明刻意放棄的界凡寨之後,如今在薩爾滸東邊卻進退兩難了。

  打,打不過。

  退走,大明就能肆無忌憚地再奪回界凡寨,讓撫順關通往蘇子河谷的補給線暢通無阻。

  等春暖雪化,劉綎他們一路打向赫圖阿拉只是時間問題。

  形勢其實已然明朗。

  隨後樞密院、禮部又一同稟報了科爾沁的乞和。

  朱常洛給出早已做下的決定:「建州女真假意恭順多年,如今野心畢露。努爾哈赤建國之餘,更自號皇帝,檄文辱朕,更污衊大明驅使其遠征朝鮮,勾連朝鮮,趁大明正用兵韃靼之際背主反逆!」

  「又有朝鮮,恩將仇報。父皇在時,大明先救扶其國於將亡,復賑濟其民何止一年?今光海君李暉以庶次子之身,毒弒其父,流放其兄,篡位稱王,以致朝鮮內亂大起,民不聊生!」

  「此二賊,大明必除之!」

  「如今土默特順義王、忠順公深明大義,察哈爾汗主兵敗乞降,朕已冊封為元順王。疆界既定,兩國交好。科爾沁雖份屬汗庭,實則自主為政。今既乞和,朕欲封為興安王,以斷建州女真臂助。」

  頓了頓之後,他說道:「今年萬壽聖節,朕御駕先巡宣府、遼西兩鎮,承德府、遼寧省,再於萬壽聖節之際,會盟韃靼各部及嶺南女真頭領於通遼。」

  看向樞密院之後,他語重心長:「盼官軍用命,先破赫圖阿拉,逐建州女真,鼎定遼東勝勢。縱不能擒殺努爾哈赤及一眾逆賊頭目,也要讓他們做那喪家之犬,盡失故地!」

  「臣等領旨!」

  田樂知道皇帝決心不用急了。對於仍在遼東作戰的官兵來說,現在就是穩穩地推過去。

  而下一個問題則更簡單。

  朱常洛看著方從哲:「禮部宜正告朝鮮,昔年朝鮮國主奏請內附,大明拒之,盼其好生保境安民,兩國仍如往日。如今李暉弒父篡位,朝鮮叛軍四起,失地之餘更與建州女真媾和、叛攻恩國。朕意已決,朝鮮李氏倫常敗壞,誤國害民,朕欲另立朝鮮新王,允朝鮮內附而治之,以絕遼東無窮禍患。朝鮮有識之士,當擒李暉綁縛京城以議罪,當舉義旗以迎王師!」

  「臣領旨。」

  朝鮮的內部矛盾明顯已經大到極點。

  努爾哈赤當然不算污衊大明,朱常洛確實暗示過他,但也只是暗示。

  連努爾哈赤當時請他明示,朱常洛也只是說了一番對朝鮮情況的評價,更不存在什麼字據文書。

  所以在朝鮮內部,在許多不滿光海君的人看來,李暉確實是與入侵朝鮮、奪了一道之地的建州女真媾和了。

  不僅與他媾和了,還藉助他的力量剿殺反叛李暉的人。


  最後,更是背棄了一直以來作為宗主國的大明,為朝鮮引來了真正的滅國之禍。

  現在大明有了充足的理由,而朱常洛則為朝鮮畫出了明確的藍圖和紅線:李氏民心盡失,不再有資格做朝鮮的主人。朝鮮作為一國,將以內附於大明的形式由大明另立新王來治理。

  對朝鮮來說,是一次徹底洗牌的機會。

  這裡面,會有投機者,會有確實不滿於現狀而尋求出路的愛國者,這些愛國者裡面有心向大明的,也會有極力抗禦大明的。

  但是都一樣,其根本就是武力。

  大明天子的明確意志只會給朝鮮內部帶來更大的混亂,而隨後則將以武力為依託,先徹底清掃那些不肯服從大明意志的權貴。

  僅僅只是權貴而已。

  普通老百姓里雖然也會有「義士」,但一旦朝鮮有了一個新的強大國家機器,又能翻起多大的浪?

  與邊情有關的幾件事說完了,其後則是遼寧省、承德府要選定官員班底,開始過去籌建的事。

  後期遷民實邊、支援仍在進行的戰事,都需要人。

  「遼東巡撫熊廷弼臨危不亂,抗禦建州女真有功,又熟知遼東邊情。」朱常洛毫不猶豫地說,「這第一任總督遼寧政務,就讓他來做吧。承德府今後重任在身,內要安置好新遷百姓、主持好諸多營建,外要做好向韃靼各部、葉赫女真外宣文教、保障邊貿商路的事,這知府由舒柏卿去做。」

  舒柏卿出使土默特回來之後自然是立了功。雖然從鑑察院台閣僉書去做承德府知府,這仍舊是正四品,但這架構完全不一樣的承德府知府當然分量更重。

  熊廷弼不在這裡,舒柏卿連忙出班謝恩。

  有了這個承德府知府的經歷,下一步其他省也改革衙署,說不定他這輩子真能摸一摸封疆大吏的位置了。

  中樞重臣他是不敢想的。

  「除了這兩個位置,其他人就依進賢院所推,取正選先召入京。通政學苑做好準備,把他們的進修辦好,讓他們都儘快熟知兩地邊情。」

  再之後還有一些其他事,比如說今年的財計預算,新邊鎮的軍費開支,遼東治安司、理藩司這些新衙門的籌建。

  這些事,過年之前朱常洛就已經與五相都通過氣,現在無非在朝會上正式定下來,形成旨意頒告下去。

  退朝之後,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

  蜀王朱宣圻、肅王朱紳堯、楚王朱華增、潞王朱翊鏐、鄭王朱翊鐸,都被留了下來。

  列席的除了五相,還有宗人府的侯拱辰、王昺,以及沈一貫、申時行、王錫爵三個老臣。

  賜座之後,朱常洛才看著他們說道:「太祖建藩諸邊,當時各王都能領軍。現在,你們不能領軍,也領不了軍了。但是,藩王仍能為藩屏,這一次朕想讓你們領著看不見的軍,這軍力卻要強大、長效得多,那就是王化、文教。」

  他一個個看了過去:「鄭王駐開平,蜀王駐臨潢,楚王駐扶州,肅王與潞王,一在建州,一在朝鮮。如今條件是艱苦了一些,但任重道遠,是大明與周邊諸國關係的新嘗試,也是宗室制度的新嘗試。」

  要向他們說的,無非是朱常洛的新理念。

  除了邊防上的必要部署和經濟往來上的加大力度,大明面對的更大難題還是這些地方的教化。

  仍有大量的普通百姓沒有離開,或者被俘虜了。其中既有昔年逃邊的漢民、邊軍,也有外族。在如今的新邊陲之外,則有更多的外族。

  朱常洛除了希望讓更多的宗室底層到這些地方尋找新出路,還希望各藩最有財力的藩王們在那裡肩負起文教重任。

  計劃之中的理藩院規劃了一系列的邊陲書院,就地培養人才,還想吸納外族權貴子弟來受薰陶。

  這是一個長期的系統工程。

  朱常洛給他們畫的餅就是以現在的地方為跳板,將來若有機會,比如說什麼漠北自治,他們若能有足夠影響力了,後世子孫與草原權貴也都有血脈聯繫,在新的時代和新的出路下就能成為真正的一國之主。

  交通條件一般般的現在,大明朝廷直接實控的範圍有限,周邊都是一圈自治藩國的狀態還將長期存在。

  但朱常洛有心先打個基礎。

  不扯什麼血統純粹了,他就是要混血。

  血脈純粹與否不重要,相反,朱常洛現在就開始讓藩王們幫他們整理他們的文化、保護他們的文化和習俗,只不過又一定要建立起一套漢文的規範與之對應。


  至少要有更多外族會漢文,培養他們的學者群體。

  朱常洛相信他們現在會願意去做,只要大明給這個機會——畢竟大明在肉眼可見地變強,他們哪怕是出於憂患,也不會放過這個近距離了解大明、追趕大明的機會。

  五位藩王不管願與不願,現在皇帝都先趕著他們上架了。

  選擇蜀王、楚王、肅王的原因之前已經提到過,而鄭王嘛,當然是朱常洛對朱載堉出身的這一藩的重視。

  至於潞王……他是朱常洛的親叔叔,是內定的朝鮮王。

  親疏有別,其他四王也計較不了太多。

  只不過朱常洛對這個叔叔的要求就很多了:「王叔,如今朝廷還沒開始用兵朝鮮,只不過朕意已決,這事是定要辦成的。接下來,你不妨先去遼東九連城。北洋艦隊如今在獐子島一帶,等鴨綠江解凍之後,就會先取朝鮮義州。邊軍過去之後,北洋艦隊再奪下皮島。朝鮮有心內附大明的人,定會遣人來聯絡,將來治理朝鮮,少不得要用他們的人,該先去會會。」

  「臣明白,臣明白!」

  朱翊鏐當然開心。哪怕是內附的狀態,將來的朝鮮朝堂重臣也必須經過大明許可而任命,但仍舊是一方國主啊。

  他覺得這個侄子比哥哥厲害多了,當真有再造天地之勢!

  和五王的溝通還有許許多多的細節,五相都在,不論是他們的安全,他們的職責,他們將來要做的事的保障,這些都會細細提到。

  越如此,越顯得這是皇帝和重臣們經過了慎重考慮、周密計劃的事。

  沈一貫、申時行、王錫爵三人則一直聽著。

  直到五王告退,朱常洛才看著他們笑了起來:「咱們君臣之間,就不在這裡說了。養心殿那邊已經備好,今日賜宴,既敘別情,也聊聊將來。」

  移駕養心殿後,朱常洛先看了看王安和鄒義,隨後嘆了一聲:「朕是念舊情的皇帝,今日成敬不在,田義和陳矩則都已故去。」

  說罷看著沈一貫、申時行、王錫爵三人:「因此,就越發捨不得你們了。閒居鄉里,天倫之樂固然怡情,但家有一老尚且如有一寶,何況國朝老臣?朕與他們五人都商議了一下,定了個規矩。」

  說罷再次笑了起來:「將來但凡從一品以上致仕,要是身子骨還好,就都受朕委任一個咨政學士,留居京城吧。也不勞累,朕遇事不決,想多聽聽意見的時候也方便諮詢。若是身子骨不好,又或者實在想得一番清閒,那也能署個咨政學士的銜還居故里,無非書信往來會慢許多。」

  三人心中一震,立刻先謝恩。

  雖然沒有具體職差了,但這無疑是一種讓位之後仍然能夠保持巨大影響力的方式,也是一種待遇。

  當然了,他們都清楚,皇帝現在提起這件事絕不只是他說的「念舊情」。

  果然,隨後皇帝就開了口:「你們都是在朝多年,位列台閣多年,門生故舊遍天下。現如今,幸賴將士用命,朝廷上下一心,大明有此大勝,朕也有了偌大威望。君臣之間就不繞來繞去了,你們都知道朕想改制,想推行新政。大明內憂外患,朕這一生總是都要做些什麼的。接下來,中樞和地方衙署改制、諸多新政,還要咨政學士們繼續發光發熱啊。」

  其實三個人都是有覺悟的。

  無非是皇帝希望他們憑藉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關係,讓那些聽得進去他們話的,好好順應大勢。

  當然,也是繼續給他們提攜後輩的機會。

  咨政咨政,總要先知道皇帝和朝廷的想法,然後再根據需要提提自己的建議。

  采不採納雖然不一定,但總歸是知道先機的,知道大明這艘巨輪往哪裡走。

  何樂而不為呢?

  畢竟他們仨才是最先感受到大勢,或者在大勢里率先被淘汰或者率先順應的人。

  「陛下恩重,老臣之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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