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明擺著要打
第275章 明擺著要打
漕軍遮洋總自改制為商成為昌明遮洋行,在大沽這個地方已經經營了足足五年多。
這裡是海河入海口,京津門戶、海陸咽喉。
蒙元時,這裡是海上漕運的北方口岸。如今,從南面來的許多客商也是從這裡去蘆台再往東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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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年間,江南倭寇為患。這裡距離北京城如此之近,又怎能不防?
這才把永樂年間設置的天津海防營重新撿起來,設水、陸二營共五千人,駐紮於一個叫葛沽的地方。
沿海的岸邊,三里一處墩台,瞭望海面。墩台上還各有火炮,作為陸上海防的部分。
援朝抗倭的緊張時刻,既知倭賊已經能夠跨海襲擊朝鮮,天津一帶海防更進一步。
除了專設天津海防巡撫,沿海墩台之間又提高了炮台密度,將炮台相隔距離提高了每里一座。
此時海河南北兩岸的氣象迥然不同。
北岸的塘沽現在熱鬧非凡,商貿更繁盛。南岸的大沽則要肅殺得多,碼頭也不止一處。
現如今的大沽集鎮西側,一大片沿河的地方都歸了昌明遮洋行的船廠。
這裡的船廠曾是清江督造船廠在京衛附近的一處船廠,改制為商時一併賣給了昌明號。
而大沽集鎮的東側,入海口附近則是原先津遼水師整備出征時的舊地。
那是由於援朝抗倭的戰事需要才開始組織的臨時水師。萬曆二十五年,陳璘出任這支水師的統帥。以天津海防營為基礎,調集了附近海防道的戰艦,一共一萬三千餘人,大小戰艦數百艘都曾齊聚於此。
如今是新建伯王承勛帶著他的一百標兵迎候在此,等候在天津海防營軍港碼頭望著大海,其身後則是天津海防營仍存的兩千人當中的將官們。
塘沽碼頭那邊,因為皇帝已經登上了「龍舟」,剛才還清淨的碼頭開始熱鬧起來。
「往東南邊去了,那不是如今海防營的駐地嗎?」
「……不論陛下先去哪,遮洋行的船廠是要去的,那邊已經不知等候多時了。自從陛下登基,這還是第一次離開北京城這麼遠。我看,後面遮洋行那邊有不少生意。」
「遵化鐵廠那邊總能漏出些鐵料吧?供些釘子也好……」
「那邊還軍器監、兵仗局呢,武舉人武進士們護著的那處大園子,吞金獸一般都用掉了。想要從那邊拿到鐵料,再向遮洋行船廠供釘子,你有那個門路嗎?」
從北面不遠處的遵化拿到鐵料再做加工,進而供給不遠處越來越興旺的這個船廠,這當然是一門好生意。
此時的海河水面上,「龍舟」斜著向東南方向行駛而去。
朱常洛還站在船尾的甲板上望著那邊。
「遼東邊市政策更寬鬆後,這塘沽比以前興盛了?」
「啟稟陛下,臣問了縣衙老吏。托陛下洪福,大沽那邊軍禁森嚴後,不少坐商都移到了塘沽。五六年前,還只是河岸碼頭一帶興旺些。如今,卻是從河岸碼頭一直到塘沽灣,坐商頗多。寶坻縣商稅,這幾年增到了足足三倍有餘。」
龍州之上,屬於順天府的寶坻縣知縣一直隨船到南岸,因為皇帝有話問。
朱常洛點了點頭:「你好好琢磨。寶坻縣西接香河武清而至通州,東臨豐潤而至永平府山海關,北接玉田至遵化,將來該首重工商。遵化重軍工,靜海主海防並造船。這靜海大沽、薊州遵化、順天府通州三角之間的數縣,將來都能更興旺。」
「臣謹聽聖諭!」寶坻知縣只是個舉人出身,如今皇帝能讓他專門隨船到了大沽,這是多好的機會。
過了海河卻是北直隸河間府的地界,天津三衛和大沽所在的靜海縣知縣不在這裡。
不知他對於大沽的「衰落」是怎麼想的。
朱常洛因塘沽海岸沿線到海河北岸碼頭的興盛有了些興趣,覺得這寶坻縣知縣多少是個有能力的。
寶坻縣城在整個縣的西北角,蘆台、塘沽卻在東南角。
能讓這裡抓住機會,而且通過一個蘆台巡檢司就把蘆台、塘沽這兩處咽喉集鎮打理得井井有條生機勃發,朱常洛當然高看他一眼。
「肖德和,好好干!」
朱常洛又勉勵了他一句,多餘的話卻沒說。
這寶坻知縣肖德和自然神色激動。
從船尾再走到船頭,朱常洛靜靜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南岸,天津海防營的駐地。
遵化軍工園裡大匠們的成就讓朱常洛有些激動,看到了一絲曙光。
冶煉工藝的進一步提升除了讓大匠們想法子,也必須打破不同行業之間的阻礙,看看他們之間能不能產生一些特別反應。
現在軍工那邊遇到的一些瓶頸,不就需要讓煉丹方士們繼續尋找合適的化工物品嗎?
朱常洛可沒忘記爆炸藝術的大突進都是那幫化學家們搞出來的。
而在這邊的鹽場一帶流連,心裡惦記著這些事的朱常洛又想起以前教材里教的華夏早期工業。
鹽可不只是用來吃的,這一點朱常洛很明白。當年做文秘工作,陪著領導四處調研,視察各種化工企業,朱常洛如今只剩下零散的記憶。
但三酸兩鹼什麼的,好像有幾個與鹽有關。
不管怎麼樣,朱常洛覺得該有一個化工園了,基礎總得打下。
化工有危險,有污染……
這邊還挺合適,既離如今大明的「科研中心」北京城不遠,但也不近。
臨海商路、北面薊州鎮邊牆與西邊的運河沿線中間,有一個人煙相對稀疏的中間地帶。
等到從這大沽塘沽前往山海關的沿海一帶更加繁華,人口又會被吸引過來不少。
構想有了,可惜朱常洛不是理科出身。要不然現在應該多少記得一些知識,能為他們指明更準確的方向。
現如今只記得那些大家都耳熟能詳的詞,什麼硝化甘油……
在軍工園走了這一遭,朱常洛也算是補了補課。
其實目前的底子已經很不錯了,比如說火藥製備已經有顆粒化的講究,威力更上一層樓。
朱常洛聽趙士禎講這些,又說戚繼光當年在《紀效新書》里也這麼說,可見大明能用心的人不少。
站在朱常洛的高度,更主要的是對這些人要鼓勵。
從官員,到專業人才,再到普通工匠。
灶戶、匠戶……是時候要去解決他們猶如奴僕一般的地位問題了。
這個新的總督政務大臣,十分重要。
「龍舟」在內河上行駛平穩。
這不是皇帝出行的專門「龍舟」,而是遮洋行船廠的新作。
是一艘海船、戰船座艦。按大明造船業如今的說法,這是一艘一千五百料的巨艦。
大明如今的戰艦之中,長八丈余的四百料座船已經是旗艦級別。
也有比這個更大的船,那就是使臣出使海上外藩的封舟。這樣的封舟,大明如今卻只保留了一條,還是朱常洛他爹造的。
那段時間看實錄,朱常洛對這件事頗感興趣,畢竟是頂級海船。
七下西洋的寶船當時已經沒啦。朱翊鈞和琉球國主是同一年登基的,按慣例大明要遣使去冊封。萬曆三年就確定的事,一直拖到了萬曆七年才啟程。
原因是沒有足夠配得上天朝排面的封舟了。
倭寇為患東南的過程里,福建多造戰船,大木採伐一空。
這艘封舟造了三年多,長十四丈五,比上一次嘉靖四十年去琉球、後來又燒毀的那條短半丈,但仍宣稱是四千料大船。
現如今的這艘一千五百料座艦,是遮洋行船廠能造出來的最大船隻。
這既得益於遮洋行要求朝鮮的李暉從人跡罕至的長白山和朝鮮深山之中砍伐來的大木,也得益於融合了東西方如今的造船技術。
一千五百料,按朱常洛如今的了解和推算,以後世的標準來看排水量應該不到五百噸。
千噸級的巨艦,那就只能是封舟的級別了。
然而動力原始,純靠風帆,這個級別的巨艦又有什麼必要呢?
朱常洛望著已經很寬闊的海河入海口,心裡一時浮想聯翩: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能見到冒煙的鐵甲艦。
皇帝在船首迎風沉默,眾臣只是站在身後默默地看著他。
巨艦一路出了這海河,如今算是入海了。
常慶安十分緊張。作為遮洋行的行首,他對船還是有信心的,但是對天氣可沒信心。
入了海,若起了風浪,雖說不至於出什麼禍事,但驚駕了就不美。
哪怕只是從海河入海口出去之後就轉往南面,沿著海岸線泊入天津海防營軍港所在的那個海灣。
這段路稍微有一點距離,畢竟海河還在帶著泥沙流入大海,海岸其實緩慢地向著外面推。三角洲一帶,淺岸不便修築碼頭。
但當年津遼水師既然能在此整備出征,自然有合適舊地。
到了這軍港,「龍舟」上從遮洋行調來的經驗最豐富的水手們操縱著這巨艦靠泊到了碼頭上,常慶安才鬆了一口氣。
岸上,王承勛率人在那裡行大禮。
朱常洛讓他們起身之後,轉頭看了看這艘「龍舟」,然後就對王承勛說道:「這艘座艦,此刻開始就交予你們了。接下來這幾個月,你都留在這邊。軍工園那邊產的新炮,朕已經令他們啟運。待運到裝好,你將它駛去山海關外,七月中旬之前要到。」
「臣領旨!」
陳璘已老,水戰將才後繼無人。王承勛這個並無戰功的人來做左軍左都督,皇帝的意思其實已經頗為明顯。
前三年漕軍在如何運糧一事上耗費精力頗多,後三年王承勛的精力一直更多地放在了左軍都督府的事情上。
嚴格來說,遼東、山東、南直隸沿海諸府和浙江的軍務不需要他太操心,但在護漕水軍設上中下三路和重新選編天津海防營的過程里,王承勛正在籌建著皇帝和樞密院所說的北洋艦隊。
天津海防營只是底子,大沽也不是最理想的軍港。
總要有開始。
朱常洛先到這裡打個轉再去遮洋行船廠,就是為王承勛壯壯聲勢,也讓天津海防營整編成為北洋艦隊的過程里更具信心。
已經向海防道官員們傳令,等回到京城之後,這北洋艦隊該正式浮出水面了。
沒什麼好說的,在這裡無非召見將官、好生勉勵。
停留的時間不長,一切還只是開始。像當初的津遼水師一樣倉促捏合起來容易,將來還是要通過實戰錘鍊。
又從這裡到了大沽集鎮外,河間府知府等地方官都已經到了。
今夜駐蹕於此,提前給他們打好預防針:河間府尤其是靜海縣,要準備迎接像萬曆二十五年津遼水師整備那樣的工作。
對他們來說,既是喜訊,又是累活。
至此,皇帝這次出巡京郊近地的目的已經十分明顯:整軍備戰。
次日遮洋行船廠內,朱常洛率領樞密院眾臣如同在軍工園一樣先看。
北京那邊,禮部尚書陳薦恐怕剛剛接到旨意啟程,御書房和施政院的二相還沒開始推選,但總督政務大臣已經變成了一個極燙手的位置。
歇息了才六年,大明又要進入戰時模式了嗎?
不少人暗示科道言官們該出面準備勸諫勸諫,但沈鯉已經在那次與皇帝夜談之後想通了,他如今反覆約談著言官們:想議論政務可以,上奏本。鑑察院題本,只能是針對具體官員在具體事務當中的得失利害。
但弔詭的是,這樣的輿論並不熾烈,並沒有以往那種十分反對啟戰的剛直。
王錫爵還在京城,他兒子王衡如今升了禮部主客司郎中。
「父親,朝野暗流涌動。兒子在主客司,過兩個月也要伴駕去遵化,那時……」
再過一段時間,皇帝再離京城之前興許就該把重臣空缺都廷推選好了。再回京城時,王錫爵恐怕已經啟程回鄉。
「暗流涌動?」王錫爵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陛下行程所至,聖意是已經讓朝堂都揣摩出來了。接下來,能不能主戰,願不願遵聖意而行事,才是能不能往上走一步的關鍵。至於你,何必擔心將來?」
「若戰事不利,朝野官紳……」
「陛下有宏圖大願,泰昌一朝豈會一直太平無戰?外戰是戰,內戰也是戰!到底是內憂外患一同宣洩出來,還是外能服蠻夷、內能止干戈,誰聰明誰會犯蠢罪的時候到了。你只記住一點,陛下允你去主客司,正是酬為父數年辛勞。」
「……兒子不明白?」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王錫爵笑了起來,「方侍郎說,遣使出邊牆的事,你辦得很利落,所選的人,這就好。」
王錫爵已經看透了。
這麼多人各有各的想法,好像中樞一房四院格局已定一樣。
皇帝顯得想要打仗,不過陽謀罷了。
讓自己如在泥沼、有一些政務推行不力的那些力量,到底敢不敢趁這機會做點什麼?
王錫爵倒想在卸下重擔之後多活幾年,看一看這結局。
總之,這次之後,應該局面大新了。
大戰當前,國戰之時,多好的藉口!
今天上午大的開學報到,下午小的開學報到,只更一章4000+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