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無望海(二十)Trick詭計
第89章 無望海(二十)Trick-詭計
安吉拉眨了眨眼:「司契,你之前不是說……」
「騙傻子的。」齊斯直截了當道,「他不擅長規則怪談類副本,容易拖後腿。」
所以你直接把他支走了是吧?
安吉拉只覺得槽多無口。
不過眼下的情況正合她意,兩個人不好對付,容易生出變數,一個人則剛剛好。
她微笑著說:「那我們出發吧,據我所知祭壇挺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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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斯從善如流地頷首:「嗯,你帶路。」
安吉拉:「伱一個大男人,讓我一個女生開路不太好吧?我可以在你後面給你指路的。」
齊斯:「我力氣小。」
安吉拉:……6。
椰林蓊鬱,但有鐘樓和旅館兩點一線作為參照,祭壇的方位並不難找。
安吉拉和齊斯誰也不願意把後背交給對方,很快便形成默契,並排往前走。
一長段路程兩人無話,只能聽見踩踏沙土的「沙沙」聲。
似是覺得尷尬,安吉拉開始沒話找話:「司契,你是怎麼進詭異遊戲的?」
齊斯故作聽不懂:「我們每個人不都是撿到了邀請卡,然後莫名其妙就進來了嗎?」
「我是問,你許了什麼願望?那些懵懂無知、被遊戲拉進來充數的耗材是活不到現在的。」安吉拉笑得刻毒,「像我,許的第一個願望就是想讓我家人都死掉。」
齊斯對他人主動透露的人生經歷不感興趣,那玩意兒比小說真不了多少。
但他還是禮貌地問:「你家裡人對你不好嗎?」
安吉拉冷笑:「小時候對我不管不顧,後來又對我要求這要求那,甚至想要將我關進精神病院。這些噁心的傢伙像臭蟲一樣甩也甩不掉,除了可觀的財產外我找不到任何他們存在的價值。」
齊斯掀了掀眼皮表示理解:「我堂姐當年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齊斯沒有回答,抬眼望向前方。
椰林不知何時稀疏了下來,遙遙能望見一圈潔白的圓弧,似乎是用大理石堆砌而成。
林間掩映著巨大的魚骨,交叉錯落,犬牙差互,花瓣似的環繞著中央的石台,投下明暗相間的光影。
祭壇到了。
龐大的地面建築寂寥而肅穆,好像早已與天地間最悠長的生命融為一體,再無所謂時間與空間,孑然孤獨地沉入死亡般的長眠。
許久不曾有人來過,但無人會覺得它廢弛太久,它如同一個古老的龐大生物,耐心而和藹地等待子民將它喚醒。
齊斯感到自己的心緒變得平靜,再難以生出絲毫的漣漪。
天地間似乎響起了某種貫穿生命長河始終的呼喚,耳後傳來不辯意義的絮語,他一步步向祭壇中央走去。
脖頸處倏忽一涼,齊斯低下頭,只見一把匕首橫在他的頸側。
安吉拉不知何時落後了他半步,手穩穩噹噹地把著匕首,搭在他的肩膀上。
女孩再無之前表現出來的俏皮可愛,聲音冷得像冰:「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告訴我你知道的所有線索。鐘樓到底有什麼?尤娜丟失的神像是怎麼一回事?」
齊斯歪了歪頭,問:「如果我不答應,你就會用這把匕首殺了我,是嗎?」
「我可不想讓你髒了我的刀。」安吉拉冷笑,「你進入了祭壇的範圍,要是沒有我的幫助,很快就會作為祭品死在這兒。」
齊斯問:「你身上的金錢多於一千,是嗎?」
「Bingo!」安吉拉打了個響指,「恭喜你,猜對了,可惜沒有獎勵。」
「你敢於進祭壇,是因為你確定在金錢充足的情況下,副本的力量無法殺死你,沒錯吧?」
「沒錯。」安吉拉說,「我可不信你身上有充足的金錢,畢竟你的命可比我的貴,貴族先生。」
齊斯悠然嘆息:「是啊,我是個窮人,跟著你到這兒來,無非是想搶點錢罷了。」
他說得理所當然,語氣就像是在複述「人要吃飯睡覺」之類的常識。
安吉拉被逗笑了,抬了抬手中的匕首,在齊斯的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你覺得現在這情況,是誰搶誰?」
齊斯不語,安吉拉笑得放肆。
血珠順著白皙的脖頸滴落,在白色祭壇上無聲無息地濺開斑點。
無數道黑煙從石台下飛竄而出,匯聚成一個個魚頭人身的鬼怪,將安吉拉和齊斯圍在其中。
女孩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你……你做了什麼?」
她急忙翻轉手腕,就要將匕首紮下去,眼前卻彈出兩行提示:
【此副本中,您無法殺死身份為「商人」的玩家】
【違反副本規則,警告一次!累計三次警告將判定為通關失敗!】
什麼情況?「司契」是商人?怎麼可能?
安吉拉的臉色白了下去,幾縷黑煙纏住了她手中的匕首,她一時竟動彈不得。
被她挾持的青年涼涼地笑了,聲音森然:「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在你之前破解世界觀?」
……
大約四個小時前,將劉雨涵和章宏峰安置在房間裡後,齊斯捧著錄音機和海神像拾階而下,身後浩浩蕩蕩地跟著懵懵懂懂的鬼怪。
一樓的大廳中沒有尤娜的身影,齊斯兀自向海岸的方向走去。
鐘樓頂部的屍骨很好地證明,有規避鬼怪傷害的方法。
歌曲中滿含對生存本身的信仰,比起殘害生靈的邪神更具有感染力。
「要用信仰對付信仰」,這個結論並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是正確的;鐘樓頂部刻下的歌詞,可能是善意的提示,也可能是不懷好意的欺騙。
但如果一有失敗的概率就不願意賭,那也沒必要嘗試破解世界觀了。
事實證明,齊斯賭對了。
憑藉歌曲,他可以在要求入睡的時段橫行無忌,讓墜海的奴隸所化的鬼怪不傷害他。
但光這樣還不夠,齊斯向來是個不安於現狀、有十足的野心的人。
在承擔同樣風險的情況下,他樂於去追逐更大的利益。
他想要控制鬼怪為他所用,而鐘樓的線索恰恰告訴他,尤娜有控制鬼怪的方法。
於是,他穿過迷霧遍布的島嶼,在海岸邊的沙灘駐足。
沒有夜晚的天空一片橙黃,著藍裙的女人斜倚著潔白的雕像,凝望面前大海上的粼粼波光,安靜而優美得像一幅油畫。
齊斯走過去,將海神像遞還給尤娜,微笑著說:「我知道你向海神許下了某個願望,並以旁人的生命作為代價。現在你還困守這座島嶼,想必尚未交付完畢代價的數額。」
「我不想管你的願望是什麼,也無意譴責你的行為,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和我的同伴已經知道該如何離開這座島嶼了,而其他人尚未知曉。」
尤娜轉過身注視齊斯,不聲不響,似乎和雕像融為一體。
齊斯看著她,笑得惡意滿滿:「如果我公布解法,你將再收割不到一條生命,但這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實質性好處;而只要我願意,就可以通過布局和誘導,讓大部分人都葬身海洋。」
他頓了頓,換上了邪神誘騙信徒的語氣:「所以,做個短期的交易吧。我用海神像換取部分你對鬼怪的控制權,如何?」
……
被鬼怪們按在祭壇上的那一刻,安吉拉整個人都是凌亂的。
她先是翻找被漢斯殺死的人的屍首,收集了大量金錢,再在晚上冒險做了驗證,確定鬼怪無法殺死她,才敢於誆騙齊斯來祭壇……
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對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堂姐怎麼樣了嗎?」齊斯垂下眼,唇角帶笑,「她死了,死得挺慘的。」
那笑容分明極淡,卻充斥著嗜血的意味,安吉拉一瞬間想到了傳說中的魔鬼。
這一刻,她真真切切意識到,死亡離她如此之近。
安吉拉心念急轉,裝作嚇破了膽的樣子,語無倫次地大喊:「我所有錢都給你!我還有積分,可以轉讓道具給你……只要你別殺我!」
齊斯低垂著頭,神情若有所思,似是在權衡她的提議的價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安吉拉幾乎絕望時,齊斯輕聲吐出兩個字:「好啊。」
「你答應我,出去後不透露和我有關的任何信息,我就讓那些鬼怪留你一命。」
安吉拉鬆了口氣,面上卻做出楚楚可憐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頷首:「我知道錯了……等我離開副本,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虛空中血霧蒸騰,凝結成鮮紅的紙頁,金色的藤蔓作為規則的具象若隱若現,羽毛筆在紙頁上寫下燙金色的文字,赫然是契約的條款。
安吉拉看到系統界面上浮現出鮮紅的提示文字,伴隨著冰冷的電子音幽幽念誦:
【契約已簽訂,此契約由世界規則擔保,任何存在不得違抗】
她心中驚愕:這得是什麼層次的技能,竟然能直接作用到系統界面上,甚至觸及至高無上的規則?
不過,有規則作為約束,她應該是安全了。
畢竟「規則不可忤逆」,不是麼?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齊斯無聲地從手環里抽出刀片,劃向她的頸側,動作堅決得不像是無端的恐嚇。
她再也無法維持鎮定,恐懼地瞪著齊斯:「你要幹什麼?殺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違反規則的話你會死的!」
「你忘了嗎?你身上有充足的金錢,鬼怪是殺不了你的啊。」齊斯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能殺死你的只有玩家——我只說鬼怪不殺你,沒說我不殺你啊。」
血花在白皙的脖頸上綻放,劇烈的疼痛和迅速流失的體溫昭示死亡的降臨。
安吉拉趴伏在祭壇上,雙目無神地看著自己的血液洇濕潔白的磚塊,如蜿蜒的溪流般順著石台的花紋滲入邊角,化作血色的根須。
鐘樓的轟鳴在此刻振響,沒有任何旋律地蕩漾著飄遠,遠遠近近,層層迭迭,恰似教堂做彌撒前驟然響起的樂歌。
齊斯彎腰從安吉拉的口袋裡摸出紙鈔,一共一千八百,加上他身上的九百,總共兩千七,也就是兩條命。
他隨手丟了十張紙鈔在祭壇上,看著那些紙頁消失在空氣中,才默默將剩下的紙鈔收進口袋。
關於紙鈔的作用,提示一直都很明確。
規則第一條,【請確保身上始終攜帶一定數量的可使用的金錢】,已經暗示了紙鈔和玩家的性命息息相關。
後續尤娜對玩家說過一句話:「健康、人格、良心、生命……任何你們認知中可以用來換取金錢的事物,都可以作為代價。」
也就是說,生命和金錢是可以互相兌換的。
而「你們拿到的金錢符合你們自身的價值」,則是說明了每個身份所對應的買命錢的數額。
玩家會死於鬼怪之手,不過是因為他們身上的初始金額在付了房錢後,不再足夠買他們的命了。
「又是文字遊戲啊。」齊斯豁然開朗,笑容明亮了幾分,「只要確保身上的錢不被消耗,哪怕不入住旅館也不會出事。但規則偏偏預設了『在旅館的房間裡入睡是安全的』這一前提,讓玩家誤以為那是唯一保證安全的方案。」
真話也能騙人,殘缺的真話有時比假話更加可怕,詭異遊戲無疑很好地拿捏了玩家的心理。
齊斯不是神,再精細的邏輯推演也會有錯漏之處,再縝密的思維也會在不經意間陷入盲區。
他能做的,只有時刻保持謙卑,隨時根據局勢的變化調整自己的判斷。
此刻,齊斯將經驗教訓儲存進記憶,緩緩彎下腰,用刀片切下安吉拉右手的尾指。
他靜靜地端詳著女孩的屍體,蹲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待變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根手指似乎只是普通的手指,沒有呈現木質結構,也沒有析出黑色的指環。
黑髮青年伸出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擊自己的下巴,雙目逐漸眯成狹長一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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