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守訓詁而不鑿!
第332章 守訓詁而不鑿!
翰林院殿外。
提供最快更新
劉三吾並沒有走遠。
他就站在殿門外不遠,不過並沒有回頭,只是站在寒風中,一臉得意的抬手望天,他自認自己這首以退為進,當會讓夏之白直接下不來台,而其他同僚一定也會贊成自己,紛紛拂袖離場。
他在等。
等其他人出來。
也是在準備看夏之白笑話。
夏之白沒來之前,他劉三吾在翰林院地位奇高,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鮮少有人不把他的話,他的建議放在眼裡,但從夏之白來了後,情況就變了。
夏之白作為唯一的大學士,本就官職高他們一頭,尤其又有一個狀元的頭銜,更是讓很多人不敢造次。
連帶著對夏之白是前倨後恭。
他十分不恥。
他私下其實沒少想使絆子,只是夏之白個性太強勢了,他也擔心自己使絆子為夏之白髮現,到時被夏之白捅出來,夏之白倒是不怕鬧笑話,他若是損了名節,可是大事。
因而權衡一番後,終是沒敢有作為。
也一直忍氣吞聲著。
如今,他終於找到機會了,翰林院學士也早就苦夏之白久矣,這次夏之白一來就是質疑『中庸之道』,還搬出早就掃入歷史塵埃的『墨家、道家』等百家之言,更是惹了眾怒。
天下上千年,早就是儒家的模樣了。
他們自幼學的都是儒家經典,讓他們去研究其他學問,這豈不是在刻意羞辱他們。
翰林學士又豈會聽從?
他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直接開口反對,而且還點到為止,並不跟夏之白多糾纏,只是強烈的表達態度,他相信有自己帶頭,其他對夏之白不滿的翰林學士,一定會跟隨自己,齊聲反對夏之白。
沒有翰林學士支持,夏之白這書編不了!
他的想法也絕不會得逞。
「呼」
一陣冷冽的寒風颳來,冷的劉三吾縮了縮脖子,他狐疑的扭過頭,有些不解的望向了翰林大廳,眉頭微微一皺:「這是什麼情況?我都主動帶頭了,其他人沒道理不跟隨,為何現在還沒人出來?」
隨即。
劉三吾目光一冷。
暗自在心中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一定是夏之白威脅其他人,這種事夏之白做得出來。
他嗤笑道:「強扭的瓜不甜,想靠這種把戲,強行逼迫眾人就範,若翰林學士只是普通百姓,或許有達成可能,但他們是文人是士人,文人有自己的風骨跟清高,他們又豈會屈服?」
「我倒要看看,夏之白還能強留多久。」
一刻鐘過去了。
風更緊了,雪也越下越大了。
只是明亮暖和的翰林大廳,始終沒有其他人出來。
到這時,劉三吾已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轉過身,臉色有些不自然,下意識,他就想邁步回去看看情況,只是剛將腳步抬起來,又連忙放了下來,他前面那麼理直氣壯的離開,如今訕訕回去,他丟不起這個人。
他也放不下這個臉。
在回與不回間,他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傲骨,準備離開附近。
他要遵從自己前面說的,上書彈劾夏之白。
當今陛下是尊儒家的,也十分的崇禮,夏之白這無禮之舉,這數典忘祖,這膽大妄為之舉,定然是得不到陛下支持的,到時被直接罷免官職都不一定,甚至他還能被任命為教材的主編。
想到這。
劉三吾心中一定。
「其他人礙於夏之白的強勢,或許不敢反對,但陛下是明是非的,也是明事理的,知曉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更知曉另起『道墨』,定會擾的天下人心惶惶、紛亂不休。」
「陛下不會同意的。」
劉三吾大踏步朝自己的偏室走去。
他要上書彈劾。
翰林院正廳。
方孝孺等人久久沉默著。
厚古薄今,今不必不如古,甚至今就要超過古。
因為他們是站在前人肩膀上。
若是連超越前人的勇氣跟膽量都沒有,那註定只能圍在前人圈定好的範圍內打轉,這樣的天下註定是沒有希望的,也註定會在舊有歷史軌跡中循環,自來華夏強盛,都在於『變』。
而非是『守』!
因循守舊,故步自封,那是弱者所為。
他們當成為強者。
至少要顯露出強者姿態。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讓天下人信服,才擔得起才子的美譽。
這一句句話,迴蕩在眾人心扉。
一次次扣動著心弦。
作為文人,他們何嘗沒有過雄心壯志,又何嘗沒有過以天下為己任,掃清天下積弊,還天下一個太平的盛願?只是現實是殘酷的,在一件件現實問題下,他們早就被磨平了稜角,也被磨去了銳氣。
他們熱血已涼。
只想守著自己的清風明月。
只想歲月安好,過好自己的安逸日子,根本不想天下發生變化,因為變化是異數,是會帶來動盪的,這些動盪或許是危機也或許會帶來機會,但他們早就不願去嘗試了。
但現在。
夏之白一番話卻讓他們莫名有些羞愧。
方孝孺則是沉浸在了更深層次的思考中,他在思考,如今天下的學問,是否真到了不得不變的地步?天下從漢代以來,獨尊儒術,但後面一步步奠定勝勢,距今已有一千多年,這一千多年儒家發展了很多。
儒學經義也是一變再變。
宋代時就有人感覺儒家發展到了瓶頸。
始終在原地打轉,或者是在分支上一往無前。
宋初儒學承襲漢唐註疏之學餘緒,儒者『守訓詁而不鑿』,只是沒有建樹,而在宋仁宗時期,天下出現了疑古思潮,也是從這時起『義理』之學興起,只不過這套體系,太過注重道德,最終在元人的鐵騎下,徹底崩潰。
如今大明的儒生只是在拾人牙慧。
宋代儒學不違孔、孟、《易》、《庸》的原旨,而且內容豐富,體系完整,論證細密,因而備受士大夫推崇,只是方孝孺也不得不承認,理學有些太過唯心了,對天下真正的發展並無太多實際作用,反倒顯得有些空洞。
但若是如夏之白所說,將儒學作為社會實踐,倒也不遑是個方向。
因為儒家推崇的就是最優化的。
想到這。
方孝孺暗暗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