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我同樣了解人性!(今天就一更)
第233章 我同樣了解人性!(今天就一更)
李善長猛地看向夏之白,面露不善。
以他在朝中的身份地位,過往凡是開口,除了朱元璋,其他大臣莫不要看他臉色,鮮少有人敢反對,但今天,夏之白竟敢當眾質疑。
這讓李善長感覺被拂了面子。
李善長冷眼望著夏之白,冷聲道:「朝廷商議重事,輪得到你說三道四?」
「而且你覺得我這太師,還沒你對天下之事看的清楚?」
夏之白不卑不亢,朝李善長拱手,盡顯禮節之數,淡淡道:「國家之事,豈能按資排輩?若是天下都以誰年長,誰資歷高而論,那此刻站在朝堂論政的,就不該是諸位大臣了,而是天下那些最年長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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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此刻身處朝堂的非是他們。」
「因為治國不按年齡。」
「而論實際。」
「再則。」
「治國看要的是實際情況,豈能執著在口舌之快?」
「既然太師認為我說的不對,那我自當拿出我的論證,用來證明我所說為真。」
「也比太師提出的更好。」
「在太師及其他大臣看來,南方的事,不易大動,而當儘快止息,但我並不怎麼認為,任何事有因就有果,若是都這麼草草敷衍了事,只不過是將矛盾往後拖延罷了。」
「如今大明新立,正是百廢待興,群臣勵精圖治之時,也當有面對一切艱難險阻的決心。」
「更該把解決矛盾問題作為臣子首要職責。」
「南方的事不僅不能敷衍。」
「更當嚴肅處理!」
夏之白絲毫沒有退讓,據理力爭著。
李善長長袖一揮,冷哼一聲道:「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還幹什麼?!」
夏之白笑了笑,緩緩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治國亦然。」
「尤其我等身為朝廷官員,更當以天下為己任,以天下的長治久安為目標。」
「太師方才所言,的確能很大程度制止爭端。」
「但並沒有解決實質問題。」
「因為說到底,最終還是朝廷買單,朝廷撥下錢糧,用以維持這些灶戶生計,然人都是貪心的,這些灶戶見不用做工,便能獲得朝廷給的錢糧,今後只怕更會鬆懈怠慢,更無心去謀生路了。」
「大明的稅糧,是用來養懶漢的嗎?」
「若非不是。」
「那一兩年內,朝廷可能給這些灶戶安排到足夠的工作,或者分配到足夠多的田地?」
「只怕也做不到。」
「那基本意味著,朝廷為了穩定,只能繼續供養著,或者是朝廷去貸糧,但這些人沒有工作,用不了多久,就不得不賣房賣兒賣女還債,我大明何以淪落到這般地步?」
「要不然朝廷就心狠一點。」
「直接清理人口。」
「殺了!」
「然天下剛才戰亂中恢復,本就生計凋零,又殺這麼多人,恢復起來更加困難。」
「人是一種很重要的資源。」
「哪怕不算細帳,也很容易看得出。」
「灶戶會成為大明的麻煩。」
「為了避免讓灶戶久拖成災,必須得在剛起勢時解決掉。」
「因為現在就是解決的最好時候。」
「朝廷一直有南人北遷的動作,那可否意味著,將這些灶戶遷移到北方,是符合大明的內政的?」
李善長目光一沉。
夏之白又道:「南方田地多為有主之地,就算能分給這些灶戶,又能分得了多少?而北方能分給這些,甚至能達到一個家庭十畝田地,這個數額的田地,哪怕北方的產量不足南方,依舊能為朝廷帶來不菲的田租。」
「朝廷何樂而不為?」
「此外。」
「陛下一直致力於彌合南北。」
「南人北上,又何嘗不會加快南北融合?」
「北方地域遼闊,但這些年一直是胡漢混雜,雖然漢人數量不少,但並沒有形成壓倒性的優勢,誰又敢保證,日後這些蒙古人、女真人、色目人不會突然倒戈?」
「以漢制夷才是正道。」
「但僅靠北方自身的漢人,又能做到多少?不充實北方漢人,朝廷想真正做到以漢制夷還需花費不少時間,這豈不是增加了北方的不穩定因素。」
「北方不少人本就傾心北元,朝廷焉能小試?」
「所以在我看來,無論是政治帳,還是經濟帳,亦或者戰略帳,將灶戶北遷,都是最好的選擇。」
「另外對于田運副的想法,我同樣是持認可的態度。」
「鹽運司過往主要負責『產銷』。」
「但現在『產銷』,已逐漸落入到『鹽廠』手中,鹽運司反而只起到了一個收稅的作用,這已是大幅削減了鹽運司的職能,因而作為朝廷欽點的官署,自當收回被竊奪的『職權』,將『產銷』的知情權、控制權,抓在手中。」
「繼而在各地鹽運司統籌規劃下,實現大明鹽政一盤棋的目的。」
「若是南方少鹽,則北方可及時接濟,若是北方少鹽,南方同樣可迅速接濟,亦或者哪裡生出了意外,其他鹽運司也可調令轄區內的鹽廠,加大生產,儘快的供應其他地方。」
「這對於保障大明的食鹽供應大有幫助。」
「至於太師質疑辦大廠。」
「這更無道理。」
「因為規模越大,產量越高,越能壓低成本。」
「鹽廠越大,前期投入的確更大,但與此同時,往後支出也會越來越少,日後無論是運送,還是生產,分攤下來,都會比小鹽廠成本低,因而廠越大,反而越賺錢。」
「我是經營鹽廠,我對此當有發言權。」
聽著夏之白的話,李善長的臉全黑了。
他抬眸,望向朱元璋,試圖從朱元璋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但只一眼,李善長就暗道不妙,因為朱元璋明顯為夏之白的話說動,想到這,李善長不由繼續道:「你算的都是些小帳。」
「落到實處,未必有那麼好。」
「如今地方本就動亂不休,若是朝廷再派人去宣布,要將他們遷移到北方,你覺得他們是會消停下來,還是會鬧得更厲害?現在還只是在針對鹽廠,到時恐會對官府出手了。」
「其中利害,你當真想過?」
「而且遷移人口,哪有那麼容易。」
「你很多方面都考慮到了,從朝廷角度而言,也很有道理。」
「但你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人性!」
「故土難遷。」
「這是華夏自來的問題。」
「他們眼下在南方,尚且有落腳之地,去到北方,可就真的一無所有了,而且路上吃的喝的,要是發生了什麼狀況,這是這些灶戶家庭能接受的?」
「你太理想了。」
夏之白點頭。
對於這一點,他必須得承認。
讓人遷移,在華夏這塊地界上,從來都很難。
需要做的工作很多。
他望著李善長,沉聲道:「太師所言極是,這一點,我同樣有過考慮,我不知南方的動亂發生了多久,也不知這些灶戶已縮衣緊食多久了,更不知他們家中還有多少錢糧。」
「但我同樣知曉人性。」
「太師認為這些灶戶在南方有牽掛不會北遷。」
「但我卻也敢肯定,再等大半月,或者一月出頭,南方的這些灶戶,就會無家可歸,這同樣是因為人性,他們如今落難,地方的士紳、商賈,甚至是官吏不會雪中送炭,只會落井下石,以極低的價格,極少的糧食,將他們的房屋收來。」
「灶戶失去了生計,想養活一家老小,註定會被人算計。」
「這同樣是人性!」
「所以.」
「太師的想法多慮了。」
「他們在南方沒這麼多家產。」
「僅有的一點鄉情,在這層層壓榨下,在官府的威逼利誘下,也早就蕩然無存了,這場動盪鬧得越久,他們心中的失望之情,就會越嚴重,這不是朝夕能彌合的。」
「兵法有云:哀兵必勝。」
「南方的灶戶正在一步步變成『哀兵』!」
李善長眼中閃過一抹惱色。
他也是沒想到,夏之白會這麼難纏。
關鍵還說的頗有道理。
夏之白朝朱元璋拱手道:「至於太師擔心勸說不動,臣願主動向陛下請旨,南下勸說眾灶戶,讓他們答應北上,不過臣誠心認為,大明的鹽政,當進行一番徹改。」
「不然這種混亂還會繼續持續。」
「大明是個大一統王朝,絕不能政出二見。」
「請陛下明鑑。」
這時。
田靖也高聲道:「請陛下明鑑。」
他早就豁出去了。
這次的事,沒有退路。
只能一條道走到底,而且既然已開了口,那就沒有迴旋餘地,就算想回頭,也無人會包容,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再自討苦吃?他作為文人,雖然性情有些急躁怯弱,但骨子深處還是有股血性。
他知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殿內只有夏之白跟田靖兩人的聲音。
其餘大臣盡數沉默著。
他們對視一眼,全都面面相覷。
這次朝會的走向,完全出乎他們意料,田靖的突然發難,夏之白的爭鋒相對,無一不在預示著,朝堂正在發生變化,而且他們身處官場這麼久,對暗中的事,又豈會真一無所知?
正因為此。
他們才更不願捲入其中。
湯和低眉,看了眼不露聲色的朱元璋,眉頭微微一皺。
他知道。
朱元璋被說動了。
而且他跟朱元璋從小就認識,深知朱元璋的脾氣,李善長若是不出面,朱元璋或許還會遲疑一二,但李善長的開口,就註定朱元璋不會再聽任了,因為朱元璋是一個很強勢的帝王,他不容許別人脅迫到自己。
之前因為郭桓案,南方就已生出過動亂。
如今又來,若是朱元璋再退,豈不是會讓人以為朱元璋懼了?
這是朱元璋絕不能答應的。
果不其然。
在殿內一陣死寂後,朱元璋大袖一揮,怒喝到:「夠了,咱這奉天殿是商議國政的,不是讓你們在咱面前吵來吵去的,既然你們各說各有理,那咱就給你們一次機會。」
「等退朝後,將各自的己見,寫份奏疏呈上來。」
「咱到時定逐字逐句的看。」
「退朝!」
朱元璋沒有直接決定。
作為帝王,自不能這麼輕易做決定,尤其是臣子一開口,就急忙的表態,這自會讓臣子認為,帝王沒有自己的主見,這是為君者的大忌。
朱元璋自不會容許這樣的事出現。
聽到朱元璋開口,百官齊齊暗鬆口氣。
當才大殿的氣氛太過壓抑了,壓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如今聽到朱元璋開口,他們只覺壓在心頭的石頭,一下子被卸掉了,整個人一下舒暢了不少。
百官連忙道:「恭送陛下。」
朱元璋背著手,慢悠悠的走下高台,離開了奉天殿。
等朱元璋走後,其餘大臣,打量了夏之白跟田靖一眼,眼中露出一抹複雜神色,也相繼離開了大殿。
夏之白同樣沒停留。
想徹改鹽政,沒那麼容易。
利益集團太大,他們不會甘心放棄。
他必須得將其中利弊寫清楚,至少要說動朱元璋,讓朱元璋認為,變更鹽政勢在必行,而非是可以做一定的拖緩,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是沒有得到直接的肯定,以田靖的心性,多半堅持不住。
到時獨抗滿朝大臣,口吐金蓮都不夠。
很快。
殿內百官就走了個七七八八。
田靖依舊站在殿內,他此刻雙腿發麻,根本就動彈不得。
魏衡一臉怒氣的走了過來,怒斥道:「田靖,你什麼意思?我們之前是怎麼說的?一同上疏,你為何要自作主張?而且說的跟當時商議的完全不同。」
「你想找死,不要連累到我們!」
魏衡是一臉的驚怒。
他是真的怕。
田靖那番話,殺傷力太大了。
還去質疑開國功臣、當朝太師,田靖究竟有幾個膽子,竟敢做這事?
田靖晃了晃神,蒼白著臉,望向魏衡幾人,顫聲道:「你以為我想嗎?但我沒得選,不僅是我沒得選,你們同樣沒得選,你們當真還沒看出來嗎?」
「這次的問題根本不在鹽政,而在於朝堂的內爭!」
「我們只是別人的棋子!」
「但我想活!」
「所以我只能當大明的孤臣。」
黑神話分心了,無心碼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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