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陛下的刀還利著!
第224章 陛下的刀還利著!
見夏之白面色如常,仿佛早就料到了,田靖心頭微微緊了起來。
田靖目光微闔,道:「江南的情況很複雜,不少功臣子弟還有地方官紳,都有參與其中,你其實應該有所料到,畢竟鹽從來都是暴利,只不過過去製鹽很麻煩,販鹽、運鹽花銷同樣不少。」
「除了商人,沒多少人想去經手,多是從商賈手中要一些好處。」
「但如今情況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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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蒸汽機製鹽的推廣,製鹽的成本大幅降低。」
「尤其是用人。」
「而江南水路便利,人口眾多,因而運跟販,都不怎麼麻煩,很多人都盯上了這個行當,我們鹽運司,雖然名義上管著『鹽政』,但面對朝廷的功勳,還有地方官員,並沒有那麼大的權柄,加之我們又是新上任,只能左右逢源,將這些圖紙都送了。」
「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
「便是江南地區的鹽廠建的太多。」
「而這些人太過貪財,賺取了大量的暴利,卻不肯施點小錢在灶戶身上,而灶戶因為官府不收鹽,加上地方又嚴禁販售私鹽,直接被斷了生計,隨著秋收結束,越來越多人找不到事做,從浙江杭州府開始,江南各地陸續爆發了暴動。」
「目前動靜並不算大。」
「但再這麼持續下去,早晚有一日會鬧大。」
「江南的事,按理而言,跟我們京都鹽運司沒什麼關係,但圖紙畢竟是我們送過去的,若是真的在江南引出了大亂子,我們同樣脫不了干係,甚至也會影響到大學士你。」
「現在這些灶戶的訴求是砸了蒸汽機。」
「讓製鹽恢復成過去那樣。」
「一旦事釀成災,朝廷妥協之下,未必不會答應,到時大學士你辦的鹽廠,同樣會成為眾矢之的,你或許對這些灶戶不了解,這些人眼裡不容沙子,一旦把事情挑起來,就會變本加厲的使壞。」
「你的鹽廠也未必能獨善其身。」田靖意味深長的道。
夏之白笑了笑。
田靖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就是藉此嚇一下自己,好讓自己多讓一些。
夏之白看向田靖,淡淡道:「田運副,這種伎倆就別使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原則,涉及到底線,我是半步都不會退的。」
田靖臉上的陰沉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笑容。
如同一個笑面虎,神態轉瞬就改變。
田靖笑呵呵道:「我說的這些並非是危言聳聽,而是真心告誡,不過既然大學士不願意聽,我不說便是,我這次將大學士請來,的確想跟大學士確認一件事。」
「我們當時定下的事可還奏效?」
田靖一臉緊張的看著夏之白。
夏之白沉默些許,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他緩緩道:「這是自然。」
「不過會有些變化,當時是為了預防事情發生,如今事情已經發生,那就該重新論一論。」
田靖眉頭一皺,不滿道:「你這是何意?」
夏之白道:「我一向說話算話,我之前跟你定下的那些,目前依舊適用,只是我要確定一些事情,不然『好心辦了壞事』,到時惹得地方民沸民怨,甚至是各方不滿,我豈不真成了自討苦吃?」
「賠本賺吆喝的事,我不從來都不干。」
田靖沉默。
他深深的看著夏之白,試圖從夏之白看出一些東西,只是夏之白一臉鎮定,根本看不出任何東西,遲疑良久,田靖道:「我要先聽聽。」
夏之白道:「首先,你們要向朝廷上疏,明確廢除灶戶籍,將這些灶戶的戶籍,轉入『工農』,灶戶日後可為農,可為工,不過『工農』籍是臨時的,等日後灶戶被安置好,他們的後代戶籍,以灶戶當時的工作而定。」
田靖漠然不語。
「這個我答應不了。」田靖目光陰晴不定。
夏之白冷聲道:「這個必須答應。」
「之前我們商議時,有說過廢除灶戶籍,但沒有進行確切的商議。」
「這裡面有很多可以操作的東西,比如江南目前很多灶戶已失了生計,但地方官府依舊按照『灶戶籍』,在給他們分發『定額糧食』,只不過這些錢糧沒有落到灶戶手中。」
田靖眼皮一跳。
夏之白又道:「除此之外,江南鹽廠裡面的灶戶,同樣不能再是灶戶籍。」
「他們跟鹽廠只能是僱傭,而非是政府的強令。」
「收入也必須給提高。」
「人不能太貪心,更不能好處盡占。」
「既然不想承擔供養灶戶的負擔,那自然也不該享有灶戶的好處。」
「灶戶的戶籍必須廢除!」
「這是基本條件!」
夏之白態度無比的強烈。
他可不希望地方官府按照戶籍上的『灶戶』要求,極力的壓榨著灶戶,灶戶本就生活不算很好,投身到鹽廠,少了很多的休息時間,結果卻只能得到『灶戶』應得的薪水,這不是白折騰了嗎?
他作為工廠制的引路人,要保障工人的基本權益。
而不是讓他們徹底淪為『奴隸』!
與此同時。
也要真的實現為朝廷減負。
而不是口頭上的。
江南如今,只怕絕大多數灶戶,依舊是在冊的,朝廷每個月依舊發放著錢糧,所謂的『精簡人員』,只不過是地方官員搪塞朝廷的說辭罷了,只要能多拖一個月,他們就能多貪一個月的錢糧。
而且鹽廠有多少灶戶,都是地方官員說了算。
這麼大的不透明,如果真出了問題,可全都會被推到他頭上。
他又豈會甘於當這個替死鬼?
田靖陰沉著臉,看向夏之白的眼神,已徹底變了。
他其實已很高看夏之白了。
只是沒想到,夏之白對江南的事,竟看的這麼深,看的這麼透徹,一眼就察覺到了,其中的關鍵,這個灶戶制是上下兩張嘴,能讓地方官員操作的東西太多了。
一來把用人的成本都轉嫁到了朝廷身上。
二來鹽廠的確會精簡大量的『灶戶』,也會省下很多的開支,但這省下的開支,可未必是立即就能省下的。
三來灶戶籍的存在,本身就有很多的操作空間。
夏之白是想把這一整條都給堵上。
這得罪人太多了。
他沒法答應。
田靖道:「凡事都講個循序漸進,這麼突然的廢除,你又怎麼知道不會引起新的動盪?而且這些灶戶,早就習慣了自己的灶戶身份,讓他們變成『無籍』之人,他們又豈會答應?」
「這種因噎廢食的事,我不可能答應。」
「大學士也莫要為難我。」
夏之白冷哼一聲,不屑道:「田運副,話誰都會說,但其中暗藏著什麼,可就不一定了,我說了,這是底線,灶戶制,必須被廢除,而且是全天下性質的,這不是商量。」
「而是條件!」
「如果你不答應,我也不會答應。」
田靖臉色徹底陰沉下來,陰冷道:「夏之白,你當真以為這個天下,少了你,就做不成事?我這次來找你,只是想讓你也能得一些好處,不然我自己就可以上疏,稟明陛下,將這些『精簡』下來的灶戶,遷移到北方。」
「何必讓你來插一手?」
「對於你,我是很尊重,只是不想鬧得太難看,但你非要這麼得寸進尺,那我也只好送客了。」
田靖也心橫了下來。
夏之白搖頭道:「天下缺了我,的確能成事。」
「但我卻能讓你們成不了事!」
「田運副你是個聰明人,很懂得左右逢迎,想著兩邊都不得罪,但世上哪有這麼兩全的事?」
「江南這些人太貪了。」
「而且還喜歡把其他人當傻子。」
「他們的那些算盤,當真以為沒人看得出?」
「得了便宜,還不見好就收,非要敲骨吸髓,他們真有將灶戶當人看?」
「我弄出鹽廠,是為了讓百姓能吃得起鹽,吃的上鹽的,而不是讓鹽廠,變成壓榨剝削灶戶的工具,更不是讓地方的那些人,變著法的去盤剝灶戶的。」
「地方的齷齪,你我都心知肚明。」
「你不願上疏,那我去。」
「我倒想看看,到時陛下會信那一邊,會不會派人去徹查一番,只不過田運副,你也就該掂量一下,朝廷徹查之下,你的腦袋保不保得住,會不會有人保!」
「你不想去得罪江南的官員,也不想得罪背後站的功勳重臣。」
「但你莫要忘了。」
「你身上現在穿著的是大明的官袍!」
「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就你目前的想法,是很危險的。」
田靖臉色微變。
只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夏之白起身,拍了拍田靖的肩膀,沉聲道:「我倒是相信田運副並沒貪墨江南的錢糧,但田運副你要清楚,這個大明是誰的天下,郭桓案才結案沒多久,再弄出一個大案,未必就那麼好收場了。」
「陛下的刀還利著!」
「你要想明白,你究竟要站那一邊,是站在朝廷這邊,還是朝廷的對立面。」
「只是留給你思考的時間不多了。」
田靖猛地看向夏之白,眼中充滿了恐懼跟不安。
他被夏之白的話嚇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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