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將計就計(三合一)
第553章 將計就計(三合一)
當夜並無異象,一覺睡得格外安穩,只是中途做了個很沒來由的夢,殷惟郢突然跳出罵他「你都去見別的女人就不來見我」,遂大哭,自己卻想也不想直接扯過來降了一回白虎,降著降著她才不敢哭了,這時自己才跟她好言解釋……荒誕不經,陳易自己都不住撓了撓頭,他最近是否太過思郢了?
不過,自己近來自重,而且身處和神國這詭異之地,怎會如此放鬆懈怠?
如此想來,必是殷惟郢的錯了。
念頭還在混沌,陳易無意識抬了抬手,卻用不上力,轉頭發現深陷鴻溝里,兩側俱是一派綿彈的丰韻。
她昨夜竟是抱著自己手臂睡的……
陳易下意識間把她當作夢裡的殷惟郢,輕輕吻了吻額頭,待唇分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弄混了。
小小誤會。
嘆了口氣,陳易倒也不害臊,只是跟東宮姑娘畢竟還沒那麼親近,何況這身子裡面的更藏著個未知存在,他也不可能繼續占便宜,便把手慢慢抽了回來,已成老油條的他,權當無事發生過。
話說回來,自己與她委實有些不夠親密,不夠像夫妻。
之前假稱夫妻,是為了換取這未知存在的信任,探尋線索,然而進了這和神國,那些仙人仙子如此期盼夫妻的情況下,也得繼續假扮下去,或許回過頭來會發現是個錯誤,但都說不準,哪怕是,也只能將錯就錯。
這其中有風險,也有被動,但在弄清楚情況,找到東宮若疏和殷聽雪,以及泰殺劍前,已經是最不被動的辦法了。
陳易醒過來沒多久,東宮若疏便也跟著醒了,他心思微沉,而後露出個溫柔笑臉道:「你醒了?」
東宮若疏攏著衾被,直起身子,瞧上去有些不太習慣,她揉揉眼睛「嗯」了一聲。
「餓不餓,我把一些吃的拿了出來。」
「不餓。」她搖了搖頭。
陳易停頓片刻,兀然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但哪不一樣,又說不上來,正欲轉身離去,她卻忽然叫住了自己。
他眸光微斂。
「陳易。」
「嗯?」他回過頭。
「陪我再睡一會……」東宮若疏顯得睡眼惺忪,話音也嘀嘀咕咕。
陳易有些猶豫,又聽到一句:「陪我再睡一會好不好?」
話音帶著些乞求,陳易思索過後,到底是擔心那裡面的未知存在,還是決心出賣一下色相。
他平躺回到床上,東宮若疏便抱了個滿懷,軟彈彈地裹了上來,她迷迷濛蒙,緊緊摟著。
睡了一覺,殷惟郢腦子不太清醒,大腿搭過去間,感受到到什麼硌著,倏地清醒過來。
真硬……
殷惟郢本尊猛地睜眼,回過神來後,見他沉湎色相,略作思量……
陳易躺在那裡,心中計算不停,不覺間,忽地一陣被掐了一掐的奇怪刺激逆著脊骨竄上。
瞳孔微縮,身子一抖,陳易嘶了一聲,擰過頭來狠狠盯向東宮若疏。
「這是什麼……」
他竟沉湎色相,所以殷惟郢用力捏了一下,以警醒這金童夫君。
東宮若疏一副茫然無知的神色。
陳易擔心有變,所以也沒做怒態,儘量心平氣和道:「棍子。」
「真的嗎?」殷惟郢又用力捏了一捏。
陳易猛地一扯,坐起身來,深吸一氣道:「別睡了,趕緊起來吧,這個地方很詭異。」
殷惟郢故作懵懂,心底解氣過癮,她曾經在他手裡都不知道忍氣吞聲多久了,「好哥哥」幾個字更是叫了無數遍,平日裡他怎麼玩都行,這一回她掐一掐龍首怎麼了?
呵,反應還頗為有趣。
昨夜女冠已約莫捕捉到脈絡,夫妻之言,陳易大抵是騙她的,弄清楚這一點,就能順理成章推敲出,他大概是在跟自己假扮夫妻,至於原因,或許跟這鬼地方有關。
不過既然如此,那麼她也可好好利用。
念頭剛到這裡,還沒著落,忽然聽陳易開口道:「若疏,你我如今要更親密些。」
殷惟郢豎起耳朵,疑惑道:「…怎麼…親密些?」
「昨天我們有點生疏,他們不知道你的情況,會有不必要的懷疑,有懷疑就有危險。」陳易觀察者她的神色,慢慢道:「你失憶了,我也想跟你慢慢培養回來,但現在還是要更像一對夫妻才好。」
殷惟郢頓覺彆扭得無所適從,跟陳易更像一對夫妻,用東宮若疏的身子?
但這鬼地方的詭異是迫在眉睫的,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指不定陳易就沒命了,她只好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殷惟郢故作小聲道:「明白了。」陳易回以溫和一笑,她卻煞有其事伸出一根指頭,「對了,在我找回記憶前,你不要騙我,譬如騙我身子什麼的,這種事情是萬萬不能的。」
她的模樣怯生生的,像是望心尖上輕輕一戳,陳易從未覺得東宮若疏這般動人過,停頓片刻後才答應下來。
「好。」
待陳易轉身離開後,殷惟郢放下茫然無知的模樣,瓊鼻微不可察地翹了翹。
相伴已久,陳易方才心有所觸,是最好說話的時候,小殷也常常這時吹枕邊風,過去殷惟郢也看在眼裡,如今一用,堪稱手到擒來,不就是裝無辜可憐麼,小殷會的,她又如何不會?只是不屑於這些雕蟲小技而已。
既然現在弄清真相,把警告的話說了,那麼就該及時遏止住陳易的情絲,話又說回來,他跟東宮真沒有一點真情在麼?
殷惟郢不禁狐疑了起來,身子上如此,但心上卻不盡然了,若非有真情在,以他那性子,怎會為人守孝?
他素來吃軟不吃硬,殷惟郢想像不出那種模樣。
女子總不喜花心男子,殷惟郢何嘗不是,只是不宜操之過急,該徐徐圖之,這便是常說的道法自然,得在水到渠成之後,再行下手。
簡而言之,先做試探,待時機成熟,便慧劍斬情絲……
殷惟郢撫掌一拍,就此定奪下來,起身前她伸手入衾被又摸了一摸,
「嘖…毛竟然長得這麼齊。」
女冠滿臉嫌棄,若她真是東宮若疏,只怕自愧不如……
不過,還是得小心謹慎才行,他與那冬貴妃不是還挺歡好的麼,殷惟郢念及此處,便又警惕起來。
為保險起見,殷惟郢本尊暗暗掐訣,卻如見雲山霧罩,迷濛蒙什麼都看不清,占卜並無結果,她想了一想,許是煉魔淵阻隔了卜卦,遂以東宮若疏做了一回卜卦。
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卦象固然是吉兆,只是與尋常吉兆不同,所謂利見大人,如「舜耕于田疇,為堯所見」,多有與貴人相遇,並得到機緣之意,殷惟郢不禁沉思,卦象所指的大人又會是誰?
再一作想,身處這詭異十足的地方,見到所謂「大人」甚至不一定什麼好事。
「起來了嗎?」房外傳來陳易的問話。
「來了。」殷惟郢便起身整理儀容。
不一會後,東宮若疏緩緩而出,到桌邊坐下的動作都透露著小心翼翼,陳易見她沒有突然暴起殺人,有點失望,默默把大腿上的長刀放下。
桌上不是彩霞仙子奉上的酒食,而是陳易準備的吃食,掰碎的饢餅、肥瘦相間的燻肉、以及些許鹹菜,行於江湖之人,多數時候吃的就是這些,甚至還要更差,殷惟郢嫌棄不已,但還是裝作沒見過世面,小心地送進嘴裡。
陳易的面容溫和,暗暗有所提防,真正的東宮若疏和殷聽雪不知何處,而這和神國柔美的景象下流露著別樣的詭異,眼前占據仙軀的未知存在也不知什麼來頭,眼下深陷囹圄之中,卻要一點點地親身試探諸多詭異。
腹背受敵。
陳易暗暗嘆了口氣,暗中掐指一算,結果如之前一般,卦象模糊不清,什麼都算不出來。
屋外響起敲門聲。
陳易起身推門,便見到彩霞仙子,後者朝屋內一望,瞧見正小口吃飯的東宮若疏,直接笑道:
「你沒吃我們的東西啊。」
陳易平淡地應了聲:「嗯。」
「為什麼?你們是怕有毒吧,沒毒的!不過我說這話你們也不信。」彩霞仙子說話很直接,這讓陳易有些意外。
「你意外了?」
「有些。」陳易停頓片刻,問道:「你…看得出來?我發現,你們好像都很能洞察人心。」
既然她說話直接,那麼他不妨問得直接點,遮掩來遮掩去反而更讓人覺得心裡有鬼。
彩霞仙子聽了他的話,並不生氣,而是道:「不知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路邊有個楚人,他成天哭嚎說:『我好痛苦啊!』,他的朋友見了,就問他「你在痛苦什麼呢?」,楚人不回答。翌日,他又在路邊哭:『我好痛苦啊!』,他的朋友見了,又問他一樣的話,他也是不回答。到第三回,也是一樣的問答。
第四回,楚人還是哭,朋友見了又問,楚人就發怒說:『你三日問了我三回,卻不去打聽我的痛苦,這算什麼友誼呢?我現在為有你這樣的朋友而羞辱啊!』於是,他拔劍自刎,那朋友心有愧疚,沒多久也鬱鬱而終。這個故事是聖天子告訴我的。」
陳易回憶後道:「沒聽過。」
「沒聽過也不要緊,人總是不願讓別人知道自己的想法,又不願別人真不知道,所以能看個模糊的大概就好了,而我們就是能看到模糊的大概。」彩霞仙子頓了頓道:「嘿嘿,我們這裡的人都是這樣,很能看出人們心裡在想什麼,人的身上都有一團氣,一看就知道他的喜怒,人的身上有道聲音,一聽就知道他的哀樂。」
陳易若有所思。
彩霞仙子不待他繼續開口,看了看東宮若疏後道:「她吃完後,你們就到牌坊下面來,聖天子想召見你們呢,這裡許久沒見過夫妻了。」
陳易聞言眸光微斂。
殷惟郢聞言抬起頭,目光有些清幽。
她心道,才不是夫妻呢。
有她這大夫人在,東宮怎麼可能跟陳易成得了好事。
……………
一路走在這些屋房瓦舍間,沿途所見景色,依然極美,而且透露著一份不同尋常的平靜自然,鳥語花香,流水湍湍,轉眼陳易二人便走到了牌坊下。
陳易沿路觀望,把這裡一點點景象都記在腦子裡,視野里冒出一點白,遠遠見到有座白塔。
白塔與平原盡頭的白玉台閣相對而立,後者正是所謂聖天子的居所。
到牌坊下,不見其他人影。
陳易耐心等候,目光落到另一處遠方,只見遼闊原野的邊界上,似有點點黑影攢動,極目遠眺也依然難以看清,他眉頭微皺。
會是什麼?
他們沒等多久,就聽到身後忽然來風,轉頭只見彩霞仙子攜著身邊的仙子仙人們騰風而來。
這裡有不少昨天見過的熟面孔,也有生面孔,但他們面色都有些凝重,彩霞仙子落地後迎上來道:「只怕今日見不到聖天子了。」
「為什麼?」
「那!」彩霞仙子望遠方一指,正是陳易先前望的地方,她道:「有瘋子來了!」
陳易眼睛一亮。
白蓮教。
……………
舉目所見,俱是暗沉灰濛濛的顏色。
「要下雨了,找到地方了麼?」
赤尊者看了眼天色,緩緩問道,周遭幾位聖子正欲搖頭,黃渡人卻眼尖發現了什麼,喊了一聲,
「那!」
眾人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便見遠處山下坐落著一個村子,灰濛濛間,土瓦灰磚混雜一塊,看不清晰。
身後傳來嗚咽般的風嘯,混著細微雨點打在人面上,眾人一看,縱使輪廓朦朧,黑漆漆中一團,顏色並不均勻,似是突兀的多了個缺口,叫人下意識間心底發怵。
「這裡…當真是真空家鄉?」有白蓮教人顫著聲音道。
「閉嘴,不要多話。」紫慈航訓斥道。
周遭教眾頓時噤聲,他們衣著各異,不似初進山谷時的整齊,面容亦是落魄不堪,初進煉魔淵,不明不白地遭遇突襲,又經圍困,許多兄弟都死的死傷的傷,能在這煉魔淵再聚攏起來,足以見他們的精銳。
不幸中的萬幸,四位聖子並未在圍剿中喪命,僅僅只是添了些新傷,仍足以完成白蓮教此行的目的。
白蓮教一行人緩緩接近遠方的村落,腳步越走越慢。
「真要過去嗎?」青蓮子皺眉出聲問道。
他們仿佛進入到一個有別先前煉魔淵的世界,樹影縫隙密密麻麻堆迭,漆黑不見星月,就像密不透風的布捂在頭頂,越往前走,就越是聽到自己愈發急促的心跳。
白蓮教一行人哪怕是在總壇待久了,也受不了這等詭譎的靜謐。
赤尊者道:「如果不過去,怎麼尋得到真空家鄉?」
說著,他從懷裡摸出地圖,那是煉魔淵的地圖,一路以來從未錯過,為他們避開了沿路不知多少兇險,每一處封印邪魔之地,都已做好標記。
赤尊者就著點點火把的微光分辨著位置,叮囑道:「小心些,這村子裡邪魔太多,陰氣太重,滋生出不知多少邪祟,不要亂碰東西,打擾到他們。」
聞言,幾位白蓮教人往他手中的地圖一看,便見那圖上標註的村子,足足有十幾處畫了紅叉。
紫慈航見人心不齊,開口道:「走過這裡,便是真空家鄉了。」
聽到這話,紛亂的人心才慢慢收攏了些許,提到真空家鄉,白蓮教人們的面色多了幾分期許,一行人再度行進。
不知何時,雨霖霖而下。
山雨壓下來的時候,整座村子都泡在青灰色里,荒涼破敗。
泥水卷著碎石往下淌,把村口的石板路沖得坑窪發白,土牆塌了大半,剩幾根歪斜的房梁支棱著,像被剝了皮的骨架,有間瓦房的門板斜掛在框上,裂口處還嵌著生鏽的柴刀。
路上見到一棵老樹,焦黑的樹幹虬結如鬼爪,如今只剩幾枝斷杈挑著褪色的布條,在雨幕中飄搖如招魂幡。
終於走到村口,抬頭望向更深處的景色,眾人忽地臉色發白起來。
村道上堆積著一具具棺材,破碎泥濘的街巷間受細雨擊打,棺材下爬滿野草,昏暗間輪廓模糊,像是拉長的手腳。
所幸的是,周遭一片安靜,白蓮教人們唯有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手中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冷汗。
許多房屋都垮塌了,他們尋到一處較為寬敞的地方,舉頭一望,是個祠堂,一個個擠了進去,暫時歇腳,等著雨停。
赤尊者抬著油燈,在角落低頭分辨地圖。
青蓮子面色猶疑,小心靠到赤尊者身邊道:「那座通往真空家鄉的白陽塔在哪裡?」
「按地圖來說,應該是在村子東面,不過我們看不到……」赤尊者抬起頭,極目遠眺,卻唯有見到無窮無盡的黑暗,「要慢慢探索,人夠多的話,早晚會找到的。」
青蓮子掃了一圈。
人…真的夠多麼?
遭襲離散之下,他們只聚攏起不過寥寥二十來人,幾乎十不存一,哪怕都是精銳,可這詭異的地方,想向外探索,只能要用人命堆積。
赤尊者知道他的憂慮,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還有退路嗎?如果不是計劃泄露,我們本來勢在必行。」
夜色里,青蓮子傳音入密問道:「說起來…是誰泄露的計劃?」
赤尊者眸光微凝,慢慢道:「不要急,那個人還沒暴露,也不一定在這裡,不過,我倒有個推斷。」
「說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赤尊者低聲道:「應該不是我們這邊的人,他不知我們計劃的全貌。」
「那會是誰?礪鋒閣,還是……」答案呼之欲出。
「…陳易,只能是他,我早看他不對勁了,他武功高強,而且說不準還會道法,」赤尊者頓了頓,緩緩道:「只怕一路跟蹤,不知在哪裡窺視我們!」
陳易:「……」
他就站在赤尊者和青蓮子邊上,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密謀推斷。
而且這屋子裡,除了惴惴不安的白蓮教徒們以外,還站著許許多多的人。
彩霞仙子、忘憂仙人、青衣仙子等等…都擠在這屋子裡走來走去,朝著四周指指點點,看著這些白蓮教人議論紛紛。
不過,這些白蓮教人都看不到。
陳易發現,他們似乎跟自己處在不同一個世界裡,自己這邊可以看到他們,他們看不到自己這邊,而且他們走進時一個個神色慌亂,掩蓋不住懼意,似乎這裡在他們眼裡十分陰森詭異。
到底哪一邊才是真實的,陳易無意探究,他只是在思考其中的原因何在,接著便想到了神像里的裝髒。
想來是因為那一串念珠。
陳易默默盤算著該怎麼利用。
這時,彩霞仙子緩緩走了過來,歉意道:「對不起啊,說了要帶你們去見聖天子的,但好像只能拖延一下了。」
「沒事。」
「這些瘋子闖進來,只能先把他們趕出去,才能帶你們去見聖天子,不然讓他們冒犯到聖天子就不好了。」
陳易聞言便順著話問道:「怎麼趕?」
話音還沒落下。
「動了!神位動了!」
忽有一白蓮教人大叫起來。
屋內眾人被驚了一跳,紛紛抬眼望過去,接著,一派詭異的寂靜。
神位挪開了一寸,露出半張慘白的臉龐森森地望著屋內眾人。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