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8章 天塹

  「衛斯理，你要去英吉利，真的只為了看望楊小姐？」

  清晨，茫茫無際的沙海中，已經變得單薄無比，只剩下幾頭駱駝的駝隊裡，雷娜第五次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嗯。」杜蔚國已經懶著再答了，只是不耐煩的敷衍了一聲。

  「可，可是現在並不是好時機，天竺，港島都是一團糟，要不等解決完這兩處的麻煩，你再去看望楊小姐呢？」

  雷娜絞盡腦汁的規勸著。

  作為土生土長的英國人，還是軍情六處的小閣老，於公於私，她都絕不希望，杜蔚國在當下這個節骨眼，登陸英格蘭本島。

  最近幾個月，杜蔚國在天竺鬧得天翻地覆，連大菠蘿都用上了，造成的損失簡直難以估量。

  現在不光天竺人恨他，英國人也同樣恨他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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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利益，斷人財路，如弒人父母。

  尤其這次，胡大姑娘更是獅子大開口，企圖卡死天竺的東西咽喉，把東北6邦分裂出去，這個舉措，更是相當於刨了英吉利的祖墳。

  一旦東北6邦獨立，必將引發多米諾效應。

  首先，天竺的國力立馬就會衰弱一大截，其次，北方的尼泊爾，孟加拉，不丹三國，將徹底擺脫天竺的壓制，同時，也就不再受英吉利的鉗制。

  最後，英吉利在西亞的利益將會被攔腰斬斷，影響力也會降到冰點，而對於東南亞的影響力，則徹底歸零。

  這是約翰牛絕對無法接受的。

  所以，最近倫敦廟堂上的袞袞諸公們，對杜蔚國的不滿幾乎是到達了頂峰，甚至連開戰的聲音都此起彼伏的冒了出來。

  在這樣的背景下，杜蔚國如果登陸英格蘭本島，一旦被某些激進的腦殘份子激怒了。

  那後果，雷娜根本都不敢想。

  「天竺是不是一團糟關我屁事？」杜蔚國冷嗤道。

  「至於港島，你也不用擔心，地主會那些陰溝里的老鼠死的死，跑的跑，已經撐不了幾天了，很快就消停了。」

  他挪了挪身子，找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靠在駝峰上。

  如果僅是緩行，強健的駱駝倒是勉強能經住他的重量，但也不能持久，需要經常輪換才行。

  「呃~」雷娜被他噎得無言以對。

  摸出煙盒點了根煙，意味深長的斜了她一眼，語氣幽幽道：

  「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

  「地主會還有幾名骨幹失蹤了，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些傢伙的跟腳全都在英吉利，你們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說法了？」

  雷娜陡然一驚：

  「衛斯理，地主會只是某些人的個人行為，英吉利官方絕沒有參與其中，這一點，你不是已經查證過了嗎？」

  杜蔚國當然查證過，兄弟會確實跟軍情五處，六處，還有英政府的其他部門無關。

  否則，以他的暴脾氣，早特麼衝到倫敦問責了。

  不過地主會也確實有幾名骨幹都是英籍的退休高官，這就叫黃泥爛褲襠，英政府難辭其咎。

  杜蔚國似笑非笑道：

  「雷娜，你敢保證，這些人的所做作為，跟倫敦那些政客老爺們毫無關聯？」

  聽到這個問題，雷娜的臉色瞬間蒼白，怎麼可能毫無關聯？

  她太清楚自家那些政客的尿性了，地主會雖然不是他們授意的，但絕少不了煽風點火，又或者暗戳戳的支持。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被我說中了？」

  「呼~」雷娜長長的出了口氣，調整語氣，斟詞酌句道：

  「衛斯理，我承認，現在英吉利國內對你確實略有微辭，所以，我才勸你，別讓矛盾進一步加劇。」

  剛剛，天亮被叫醒後，雷娜的狀態已經好了許多。

  簡單的補充了一些食物水分之後，她立刻就借用杜蔚國的電台，跟J先生取得了聯絡，知曉了現在英吉利國內大概的情勢。

  「略有微辭？」杜蔚國的嘴角勾了起來，語氣變得十分戲謔：

  「具體是什麼樣的微辭？是不是也打算跟我全面開戰？還是想定位到我的具體位置後，直接用大菠蘿轟我？」

  杜蔚國這話聽起來很荒誕，其實是有依據的。

  剛才，就在雷娜跟J先生聯絡的時候，他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來自極遠之地的危險感。

  現在，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依然還能讓他感應到威脅的東西，除了大菠蘿之外，別無他物。

  杜蔚國盲猜，確定他和雷娜在一起之後，英吉利高層那邊，估計有人動了歪心思，企圖用大菠蘿直接干他。

  以大菠蘿的覆蓋範圍，並不需要十分精確的位置，有個大概的範圍就足夠了。

  「當然不會？」雷娜立刻矢口否認。

  「衛斯理，你想多了，我們英吉利怎麼可能跟你開戰？總體來說，現在國內對你的態度，還是以友好合作為主。」

  話是這麼說，只是她的眼底那抹不易察覺的慌亂，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是嗎？」

  杜蔚國對雷娜的心虛表現恍如未見，順著她的話，揶揄道：

  「那不正好，既然那麼友好，還有合作的打算，那我就順便去趟倫敦，再拜訪一下女王陛下，談談項目啥的。」

  「不要！」雷娜徹底繃不住了，尖聲叫了出來。

  「衛斯理，算我求你了，別去行不行？現在實在太敏感了，我不想眼睜睜看著局面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雷娜的語氣已經近乎哀求了。

  仔細想想，其實她的表現也不難理解，一邊是她摯愛且依靠的男人，而另外一邊則是生她養她的母國，確實很難取捨

  不過杜蔚國卻沒有善解人意，而是冷了臉。

  「我特麼不過是想看看自己的女人，雷娜，你這橫扒拉豎擋的，到底幾個意思？難不成，楊彩玉出事了？還被你們扣下來，當成人質了？」

  「怎麼可能？」雷娜被他這話驚得瞬間暴汗，險些從駝背上栽下來。

  相處日久，她太了解杜蔚國了，別看他許久都沒有理會楊彩玉，好像已經冷落了她。

  但是雷娜清楚，楊彩玉永遠都是杜蔚國的禁臠和逆鱗，如果真有人膽敢傷害她。

  杜蔚國必然發瘋發狂，以他一貫無法無天，他真敢朝倫敦發射大菠蘿，甚至不惜將整個英吉利都拖進戰爭的深淵。

  雷娜都快急哭了：

  「衛斯理，如果你真的只想見見楊小姐，那我可以安排她去瑞士和你見面，或者其他地方也~」

  「哼哧！」

  杜蔚國猛的一扯韁繩，胯下的駱駝頓時嘶鳴著停了下來，他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老實說，他原本的打算，真的只是單純的趁著最近還算空閒，去看看久違的楊彩玉。

  當然，也存了些許震懾英吉利的心思，以便讓天竺那邊，胡大姑娘主持的項目進行順利些。

  但確實只是順便而為，見楊采玉才是主要目的。

  不過雷娜如此態度決絕的阻攔，倒是把他的火氣給撩了出來。

  「嘚嘚~」沙狼反應很快，一見這副架勢，連忙吆喝幾聲，讓整個駝隊都停了下來。

  「雷娜，英格蘭島難道是什麼龍潭虎穴不成？如果我一定去呢？你們攔得住我？」

  此刻，杜蔚國的語氣冰冷，眼神中也醞釀出凜冽的寒意。

  「嘶~」雷娜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她意識到，一而再，再而三的規勸起到了逆反效果，杜蔚國被激怒了。

  她連忙解釋道：「衛斯理，你應該知道我的立場，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雷娜都結巴了：「我，我只是不希望讓局勢進一步惡化。」

  杜蔚國的眼神變得更冷了：

  「什麼局勢？是不是你們英吉利國內，已經對我喊打喊殺了？」

  一語中的。

  現在，英吉利國內的部分激進派，還有在天竺利益受損最嚴重的那些人，確實已經按耐不住，想要跟他拼了。

  最直觀的就是，楊彩玉身邊負責安保的六處特勤，近期已經激增到了400人，而她生活的街區外圍，還有一個團的兵力隨時機動。

  算起來，現在有將近1500人，每天24小時不間斷的圍著她轉，哪怕一隻陌生的蚊子，都休想近身。

  之所以擺出如此大的陣仗，就是J先生害怕有人遷怒楊彩玉，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故。

  這麼大的動靜，別說梅林兩口子，就連楊彩玉也覺察出來了。

  她所在的愛丁堡，本來就不是人口密集型城市，而她居住的街區，又是富人區，一向以清淨著稱。

  貿然間突然多了幾百號生面孔，還突然進駐了部隊，是個人都會察覺出不對勁。

  最近，正值英格蘭群島雨季，幾乎每天都是陰雨連綿，不過今天，愛丁堡卻迎來了久違的晴天，萬里無雲，艷陽高照

  不過楊彩玉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早早就出門負重長跑，而是難得主動找上了梅林。

  自從離開瑞士後，梅林兩口子就沒再跟她一起住了，不過彼此離得很近，就在隔壁。

  這個距離，對梅林他們這種絕頂高手來說，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楊采玉才敲了一下，房門就被梅林親自打開了，仿佛他之前就站在門邊，等著開門似的。

  「克拉拉，早安，你找我有事？」

  梅林的語氣很溫和，但是眉間眼底，卻隱含著淡淡的疏離感。

  他對楊采玉多少是有點意見的，在他的概念里，強者理應與強者為伍。

  而楊采玉實在太弱了，根本就不配做杜蔚國的伴侶，另外，她還有點作，總是不知所謂的犯倔。

  還有一點也非常關鍵，讓梅林和蘇卡麗這兩個頂尖高手當保姆，著實有點大材小用，而且一干就是大半年，難免滋生出些許冤氣。

  「梅林先生，打擾你了，我有點事想請教你。」

  楊采玉也是個玲瓏人，梅林的冷漠雖然並不易察覺，但她還是察覺到了，不過她並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滿，反而十分客氣。

  「那就進來說吧。」梅林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把她讓進房間。

  「謝謝。」楊采玉禮貌的頷首道謝。

  「克拉拉，你隨便坐。」

  從楊采玉的神色和表情上，梅林判斷出她的事情並不急迫，所以招呼一聲後，他就轉身去了廚房：

  「喝什麼？咖啡，紅茶，還是綠茶？」

  楊采玉本能想拒絕，不過想想還是輕聲回道：「綠茶吧，謝謝。」

  片刻之後，梅林把一杯熱氣升騰的綠茶遞到楊采玉面前，自己則端了一杯咖啡，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

  「說說看，找我什麼事？」

  「梅林先生，想必您應該也發現了，最近我們的住所附近，突然多了許多陌生面孔。」

  輕輕抿了一口咖啡，梅林不緊不慢的問道：

  「然後呢？克拉拉，過了這麼久，你也該意識到了，這些人並不是敵人，而是保護你的人。」

  「嗯，我知道。」楊采玉點點頭。

  「這些人應該都是英國情報部門的特工，外勤總共75人，分成4班，每天24小時不簡單的暗中保護我。」

  楊采玉如今也不是足下阿蒙了，經過「仙丹」淬體，又經歷了長時間的魔鬼訓練，也算是脫胎換骨了。

  如果單論身體素質，她早已觸及了普通人的天花板，各項感官能力也遠超常人。

  楊采玉本來就不笨，相反她伶俐又敏銳。

  配合超凡的五感，六處的那些特工，無論藏的再嚴實，行事再隱蔽，時間一長，還是被她逐個篩了出來。

  一聽這話，梅林倒是略感意外，他笑道：「不錯，克拉拉，你的觀察力進步很大。」

  「讓您見笑了，梅林先生。」楊彩玉苦笑著搖了搖頭。

  她說這些，沒有絲毫炫耀賣弄的意思，出來半年多，她的眼光和見識也與日俱增。

  不僅接觸到了能力者這個神秘又強大的人群，而且她男人，以及身邊日夜陪伴的人，還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心裡有數，就她這點觀察力，對梅林來說，就是小兒科。

  她用了大概2個月時間，才釐清所有六處特工，而梅林，或許都用不上一天。

  「呵呵~」梅林輕笑道：

  「克拉拉，我並沒有取笑你的意思，你只是普通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普通人，這個再尋常不過的詞彙，此刻卻像一柄利刃，精準的戳中的楊采玉的胸膛。

  她瞬間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臉都白了。

  越是了解暗世界，越是熟悉能力者，楊采玉就愈發清晰自己和杜蔚國之間的巨大差距。

  那是一道天塹，令人絕望，無法跨越的天塹。

  楊采玉一直都在刻意規避這個事實，每天都用高強度的訓練麻痹自己，逼著自己不去思考這個問題。

  可是此刻，梅林卻無意間戳破了這層窗戶紙，也喚醒了她的自我催眠。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