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8章 倀屍
第1198章 倀屍
槍聲斷續的響了五聲之後,整座山林重歸死寂,只剩下無盡的白霧沖天漫地,壓蓋四方。
「三爺,槍聲怎麼停了?先生該不會出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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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櫻神色惶急,眉頭緊皺,手下意識的握住腰間的赤練長鞭,手背青筋暴起。
「不會,他可是煞神,世界上絕沒人能在五槍內幹掉他,神仙下凡都不行。」
胡三語氣篤定,神色也十分鎮定,甚至還摘下面具,點了根煙。
「可是~」袁櫻依舊擔心。
「沒什麼可是!人都說關心則亂,櫻子,我看你是昏了頭!」胡三直接打斷道。
他的鼻孔里噴出兩股白煙,沒好氣的斥道:
「剛剛一共響了五槍,前後間隔還不到2分鐘,最後一槍分明已經到了幾里以外。
別的不說,光是這速度都已經驚世駭俗了,就憑你這點斤兩,還擔心人家的安危?」
「小櫻,三爺說得沒錯,確切點,五槍的間隔1分23秒,最後一槍,距離我們兩公里。」
袁千夜也補了一句,他有聽聲辨位的本事,提供的數據更精準。
1分23秒,狂飆2公里,換算一下就是86公里/小時。
聽起來好像稀鬆平常,隨便一輛內燃機車都能輕易達到,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要知道,杜蔚國可是血肉之軀,而且此刻還是密林地形,根本就無路可走,再說了,周圍還有濃稠的白霧瀰漫,掩蔽視野。
綜合一下,杜蔚國這速度簡直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先生太厲害了,簡直就是天神下凡。」
袁櫻目眩神迷,滿臉都是震驚崇敬之色,低聲呢喃道,她是專攻速度的高手,更清楚這份速度的含金量。
「颯~」
夜半三更,漆黑如墨的叢林中,犀利的破風聲驟然響起。
袁櫻口中的天神杜蔚國,猶如巨梟般停落在一顆大樹上,此刻,他已經脫離了白霧籠罩的範圍。
「嗬嗬嗬~」
因為帶著半臉面具,杜蔚國的笑聲顯得有些陰森。
回望白霧,他的眼中有精光閃爍,仿佛要擇人而噬。
「果然如此,這該死的結界能禁閉空間,阻止老子瞬移,但是卻擋不住老子物理通過。」
杜蔚國剛才趕路的方式確實挺極限,先是朝任意方向隨便開一槍,在子彈即將脫離視野極限的時候,瞬移追過去。
然後朝子彈飛行的方向再開一槍,就這樣,追著子彈前進,先後5次,他就到了白霧的邊緣。
本來以這種方式,僅用幾秒他就能出來,為了保守瞬移的秘密,才特意拖了點時間。
比萊吉克山的這個迷霧陣跟骷髏島有些相似,但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骷髏島迷霧禁閉出來的半圓形巨大區域,半徑足有幾百公里,當真是遮天蔽日,自成一方世界。
關鍵迷霧外圍,還有洶湧的海眼,以及無數暗礁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阻隔,飛鳥難渡。
而眼前這片迷霧則小的多,半徑只有區區3公里,連骷髏島萬分之一的規模都不到。
迷霧邊緣,那些詭異的乳白色煙塵已經變得非常稀少,霧氣也淡了許多,不過依舊無法施展瞬移。
好在到了這個地步,迷霧已經擋不住他的視野,最後一段路程,他是以縱躍的方式,硬生生跳出來的。
脫離白霧的瞬間,意識中的空間錨點就紛紛回來了,他又可以瞬息萬里。
「嘖嘖,不管躲在暗處搞鬼的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我都必須承認,丫的有點真本事。
莫非是馬斯喀特的那座神廟背後還有什麼大勢力,麻痹,老子這特麼又招惹了哪路神仙?」
杜蔚國嘴裡自語著,仰頭朝天空望去。
此刻,迷霧像一個白色巨碗倒扣在山脊之上,夜間凜冽罡勁的山風,卻吹不動白霧分毫。
下一瞬,杜蔚國直接消失,十幾秒後,他又重新閃現在原位。
此時,他的眉頭緊皺,臉色分外的凝重。
「沒人,點子居然藏在迷霧裡,丫的,以身入局嗎?嘶,情況有點麻煩啊?」
短短十幾秒鐘的時間裡,杜蔚國瞬移了足足17次。
先是瞬移到高空,居高臨下看清了這片迷霧,隨即從上到下,把各個角落還有周邊都掃描了一遍,並沒有發現絲毫的人跡。
所以,這片迷霧無疑是人為的,而正主肯定在霧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由於骷髏島的慘痛經歷,杜蔚國現在對這種結界類地形極其犯怵。
面前這片白霧,既能阻礙他的視野,又能限制他瞬移,要重新進入,還真是頭皮發麻。
但凡是人,都會想贏怕輸,杜蔚國也不能免俗,
在這片白霧裡,他的能力被極度削弱,尤其是早已習慣的超凡視力也被限制了,更是讓他極度不適。
這種感覺就像是雙眼視力1.5的普通人,突然變成了高度近視,讓人無法適從。
但是不進去還不行,胡三他們幾個還陷在迷霧裡,耽擱久了,難免會生出什麼難以預料的變故。
那顆作為標記物,火炬一樣熊熊燃燒的紫衫樹,因為距離遠了,火焰被白霧遮住了看不見。
但是這卻難不住杜蔚國,順著飄揚到天空之中,黑旗似的濃煙,他輕而易舉找了過去。
「轟!」
杜蔚國流星般從天而降,胡三他們被嚇了一跳,看清是他,連忙圍了上來。
「先生,我剛剛聽到您開槍了,是不是發現敵人了?他們在哪?您沒事吧?」
袁櫻急吼吼的問了一連串問題,杜蔚國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化繁為簡的回道:
「沒發現敵人,我剛剛只是開槍試了一下迷霧的邊界,順便測算一下迷霧的具體範圍。」
「那你試出來沒,這片迷霧的範圍到底有多大?」
關鍵時刻,胡三還是比較能抓住重點的。
杜蔚國點點頭:「嗯,試出來了,整片迷霧大體呈圓形,半徑大概3公里左右。」
「嘶~」一聽這話,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半徑3公里聽起來好像不大,其實不然,整片迷霧的面積高達28平方公里,已經是一個中等縣城的大小了。
胡三更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臥槽,將近4萬畝,好大的陣仗啊!馬勒戈壁的,這群癟犢子,為了對付咱們,還真是下了血本。」
「呵呵,那是,有通天徹地的胡三哥當場,不下血本,怎麼可能攔得住咱們?」
杜蔚國挑嘴,不輕不重的開了個玩笑。
一聽這話,胡三頓時造了個大紅臉,訕訕的撓了撓頭:
「妹夫,都是自家人,實在親戚,我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你就別埋汰我了。」
「先生,我們現在大概在迷霧的什麼位置?」幾人當中,袁千夜表現的最為冷靜。
「好問題!」杜蔚國滿意的看了他一眼,對他豎起拇指。
隨後,他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又在圓形的中央畫了個十字,最後在圓形的左下位置點了個點。
杜蔚國用樹枝指著那個點:
「我們現在這裡,位於整片迷霧的西南方位,距離最近的邊緣大概不到2公里。」
袁櫻懵懵的問道:
「先生,這迷霧遮眼,不辨東南西北,您是如何分辨方位的?」
「笨蛋!櫻子,你能不能多動動腦子,現在是初夏,吹東南風,你抬頭看看天上的黑煙。」
胡三沒好氣的在她腦袋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幫杜蔚國答了問題。
他們仨都算是頂尖高手,也都擁有夜視能力,以他們的眼力,在濃霧中勉強能清幾十米開外。
而那顆正在燃燒的大樹,恰好就在他們的視野邊緣。
袁櫻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中正緩慢朝某個方向飄揚的黑煙,夾在白霧中,顯得無比清晰。
「哦,哦,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
胡三冷嗤,捏著下巴,後知後覺的裝出一副高深的模樣,沉聲教訓道:
「要不然呢,你以為點火燒樹是為啥?難不成是為了烤火取暖嗎?還不就為了能定位方向?
「櫻子,記得,這可都是千金不換的江湖經驗,你多學著點!」
「先生,您好厲害啊!簡直無所不能!」
袁櫻直接無視了胡三的裝比,滿臉崇拜的望向杜蔚國,眼睛裡都冒出小星星了。
「先生,那我們離迷霧的中心點,只有一公里左右的距離,在那個方向。」
還得是袁千夜,他通過杜蔚國在地上畫的簡圖,還有黑煙的飄向,飛快的分辨出了方位。
「嗯,沒錯。」杜蔚國對千夜越來越滿意了。
「先生,大多數結界的陣眼,通常都位於中央,尤其是這種圓形的濃霧類結界,原點必定是陣眼!」
「先生,躲在暗處搞事情的傢伙,很有可能就躲在這裡!」
袁千夜指著原點方向,表現的略有激動,眼中戰意升騰,猶如熊熊烈火。
「沒錯,妹夫,咱們直接殺過去吧!把這些藏頭露尾的牛鬼神蛇全都揪出來,老子要活剝了他們!」
胡三也激動了,臉都漲紅了,煞氣沖天。
「嗯~」
杜蔚國有些遲疑了,怎麼說呢?迷霧中的情況不明,他還是更傾向於單打獨鬥。
胡三人情練達,瞬間就意識到杜蔚國在猶豫什麼,立刻黑了臉:
「妹夫,你啥意思?剛才你可是紅口白牙的答應了,真到了干架的時候,咱們幾個併肩子一起上,咋的,現在你又想反悔了?」
見杜蔚國依舊抿著嘴不說話,胡三的眼神閃爍,語氣幽幽的又補了一句:
「妹夫,你就那麼看不上我們幾個?」
我尼瑪,好久沒被人道德綁架了,還挺新鮮,杜蔚國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三哥,你說啥呢?我怎麼可能看不上你們,我只是在想現在情況詭異不明,咱們到底是暫避鋒芒,還是直接衝上去硬莽!」
「廢話!這還用想,當然是直接衝上去干他們丫的!」
胡三不假思索的喊道,吐沫星子噴出去足有幾米。
「妹夫,你可是煞神!天下無敵的煞神,如果被幾個無名鼠輩嚇得轉身逃跑,消息傳出去,咱們這面旗可就倒了。」
「先生!如果他們真有什麼大本事,也不至於藏形匿影,費勁心機的引我們到這裡。
我們就算真幫不上您,但起碼也擁有自保之力,怎麼也不至於成為您的累贅。」
袁千夜還是一如既往地的沉穩,說話有條不紊,條理分明。
只不過他的言語之間,澎湃的戰意,還有殷切的渴望,卻怎麼都隱藏不住。
「就是,就是,先生,咱們干他們丫的,我就不信了,這些雜碎還能是三頭六臂不成?」
袁櫻早就急的抓耳撓腮了,聽胡三和千夜說完,連忙幫腔道。
「呵呵~」杜蔚國笑了:
「大家的鬥志都很高昂嘛,聞戰而喜,不錯,好,那咱們就一起干他們丫的!」
「耶!」一聽他答應下來,所有人都面露喜色,袁櫻更是直接歡呼出聲。
「不過~」杜蔚國突然話鋒一轉:
「我醜話說在前頭,待會動手的時候,你們必須聽我的號令,不管我的命令是什麼,你們都必須做到令行禁止。」
說話的時候,杜蔚國一改剛才的鬆散慵懶,語氣凜冽,甚至還放出了一縷煞氣。
冷冽如刀的眼神,還特意掃過了胡三,這話,主要就是說給他聽的。
胡三的個性傲驕,跳脫,桀驁,五湖四海,江湖氣十足,或者說匪氣十足。
這樣的人是做朋友的不二人選,肯定講義氣,但是做手下就有些不妥了,必然是個刺頭,難以馴服。
「是!」對杜蔚國的命令,袁家兄妹自然沒二話。
胡三遊戲人間幾百年,世事練達,當然秒懂杜蔚國的意思,拍著胸脯保證道:
「行了,妹夫,你也不用點我了,我保證聽你的號令,哪怕你讓三哥我三刀六洞,我都不帶含糊的!」
杜蔚國並沒有讓過這個話題,表情依舊嚴肅,目光灼灼的盯著他:
「三哥,我當然不會讓你自殘,但是有可能讓你後撤甚至是逃跑,到時候,你可別搖頭。」
一聽這話,胡三先是楞住了,隨即胸中升起一絲惱怒。
他的性格剛強,寧折不彎,縱橫天下數十年,啥時候臨陣逃跑過?
當年,被東瀛陰陽師圍堵的時候,如果他能見勢不妙,轉身逃命,也就不至於身受重傷,折損道行了。
不過當他抬起頭,對上杜蔚國一雙深潭般,勾魂奪魄的雙眸,忿怨瞬間止歇。
「行,我應下了,無論什麼號令,我都會遵從,保證做到令行禁止!」
胡三的聲音悶悶的,顯得有些憋屈,不過語氣鄭重,不像敷衍。
「好!」
杜蔚國又轉向袁家兄妹,厲喝道:
「你們倆也一樣,聽到命令立刻執行,無條件執行,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明白嗎?」
「明白!」
袁家兄妹被杜蔚國的凜冽煞氣攝住了,下意識的昂首提胸,肅聲回道。
「好,出發,一字長蛇,我打頭,三哥殿後,保持勻速前進!」
杜蔚國也不磨嘰,把刀匣扛在肩頭,一馬當先的扎進了白霧之中。
「哥,先生剛剛好兇啊,我冷汗都被嚇出來了。」
隊伍中,袁櫻緊走幾步湊到千夜的背後,小聲蛐蛐道。
「你以為呢?先生可是煞神,天下無雙,他的名聲不是吹出來的,而是用人命堆出來的,威勢自然如山似海。」
千夜壓低聲音回道,他的語氣中帶著一股與有榮焉的驕傲感。
袁櫻深有同感:「嗯嗯,確實是如山似海,連三爺都被嚇得鵪鶉似的,大氣都不敢出。」
胡三耳聰目明,聽到了他們兩兄妹的議論,頓時炸毛。
「櫻子,你埋汰誰呢?你特麼才像鵪鶉呢,我可沒有,我那是~」
前方的杜蔚國突然暴喝一聲:「都閉嘴!專心前進,留心左右!」
他這一嗓子吼出來,世界終於消停了。
老話說,望山跑死馬,山林中的直線距離1公里,實際距離要遠得多,如果中途路過懸崖峭壁,更是需要繞路十幾公里。
再加上這遮蔽雙眼,迷惑方向的彌天大霧,饒是杜蔚國他們都是超凡者,不走尋常路,也走的磕磕絆絆,幾分鐘也不過才推進了幾百米。
「千夜,再去點顆樹,挑顆高大點的。」
杜蔚國突然停下命令道。
沒辦法,離中心點越近,白霧就越濃,那顆被點燃的紫衫樹也太遠了,看不見天空中黑煙。
走了這,連他也無法分辨方向了。
「是!」千夜應了聲,縱身朝身側不遠處一顆高大的老橡樹攀爬而上。
幾分鐘之後,這顆橡樹也變成了巨型火把,黑煙沖天而起。
胡三抬頭看了眼煙氣飄散的方向,略做辨別,湊到杜蔚國身邊,伸手朝正前方指了指。
「方向沒錯,按路程算,離點子應該已經不遠了。」
「呵~」杜蔚國冷嗤:「不是不遠,三哥,咱們已經到地方了。」
「嗯?到地方了?」
胡三眉頭皺起,剛要發問,突然被前方白霧中響起的悽厲嘶吼聲打斷了。
「嗷~」
杜蔚國的臉色沉靜,果斷的下達命令。
「上樹,準備戰鬥,遠射!」
言畢,一抹黑芒就從他的手腕中電射而出,九幽鎖勾住就近一顆大樹的樹幹。
下一秒,杜蔚國的手腕發力,夜梟似的騰身而起,電光石火間,已經穩穩的停落在枝杈上。
騰挪間,他還攬住袁櫻的細腰,在她怔楞的瞬間,把她一起帶了上來。
「先,先生~」
袁櫻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搞蒙了,結結巴巴的叫了一聲。
感受著抱住自己,猶如金鐵般堅實的雙臂,還有渾厚灼熱的男人氣息。
她的雙頰酡紅,雙腿發軟,整個人都癱軟在杜蔚國的懷裡,渾然忘了自己身處何處。
「袁櫻,別走神,點子來了,讓我看看你的槍法,有沒有長進!」
杜蔚國清冷低沉的聲音把她拉回了現實。
此時此刻,白霧中,陡然撲出幾道不人不鬼的詭異身影。
這些身影的本體都是人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過他們的瞳孔都徹底散開,一片灰白。
嘴巴更是張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牙床外露,喉嚨里發出無意識的嘶吼聲。
他們全然沒了屬於人類的模樣,或者說,已經不是人了。
「倀屍!」胡三低喝一聲,臉色凝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