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神話（商業大會）
南市，半年前，一座氣勢恢宏的嶄新酒樓拔地而起，名曰云煙閣。
雲煙閣甫一亮相，便迅速在咸陽城裡闖出了赫赫聲名。憑藉著美酒和美食，引得無數食客如潮水般紛至沓來。
掌柜姓趙，名肆，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身形挺拔如松，雖並非高大威猛之輩，卻自帶一股沉穩如山嶽般的氣場。時常身著一襲深藍色長袍，布料質地精良，腰間緊緊繫著一條黑色腰帶，更顯整個人乾淨利落。
趙肆為人精明能幹，在酒樓的經營管理上有著一套獨屬於自己的妙法。對待客人，他總是笑臉相迎，那笑容溫暖如春日陽光，熱情周到得讓人如沐和煦春風。無論是貧窮的販夫走卒，還是富有的達官貴人，在他眼中都是尊貴的客人，一視同仁地給與最好的服務。
雲煙閣共四層，每一層都有著精準明確的定位。一樓供應販夫走卒，這裡整日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充滿著濃郁的生活煙火氣。每到傍晚時分，那些勞累了一天的黔首百姓，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這裡，圍坐木桌旁。喝著雖廉價卻醇厚的美酒，品嘗著美味實惠的菜餚，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分享著生活中的喜怒哀樂。
二層則是專門用來招待那些腰纏萬貫的有錢富商。這裡裝飾精緻華美，每一處雕刻都盡顯工匠的精湛技藝。舒適的座椅，讓人一坐下便仿佛陷入了柔軟的雲朵之中。還有那訓練有素的夥計，他們身著整齊的服飾，行動敏捷而優雅，無不彰顯著這一層的奢華與尊貴。富商們在這裡洽談生意，交流著最新的商業動態，享受著高品質的美食和貼心周到的服務。
三層專為達官貴人而設。用華麗的帷幕將三樓與下面兩層隔開，包間裡珍貴的擺件錯落有致地擺放著，每一處細節都透露著尊貴與高雅，讓人一踏入便感受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威嚴。達官貴人們在這裡舉辦宴會，觥籌交錯間，盡顯權勢與地位。
四樓從未對外開放，更是引發了眾人的無限遐想。
曾有幾名貴人的子嗣想硬闖四樓，結果被毫不留情地丟了出去。而且自那以後，附近的商家再也沒見過那幾人出現，聽說被家裡人嚴厲禁了足。
這一事件讓人們對雲煙閣背後的東家充滿了好奇與敬畏。各種猜測眾說紛紜，有人說東家是皇室宗親，那高貴的身份讓人望而生畏；有人說東家是富可敵國的巨賈，擁有著無盡的財富和神秘的勢力；還有人說東家是隱居的高人，有著超凡脫俗的智慧和深不可測的能力。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雲煙閣的東家不好惹。
上午卯時，原本應該是客人稀少的時間，但今日卻大為不同。雲煙閣大門口規劃出來停放馬車的地方早已停滿了一輛輛豪華的馬車，那馬車裝飾精美，車身上的雕刻栩栩如生。不時還有人駕著馬車匆匆趕來，馬蹄聲在石板路上迴蕩，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讓街邊的小商販們瞠目結舌的是，這些人都是關中赫赫有名的豪商，平時難得一見，今日卻扎堆出現在了這裡。
雲煙閣二樓，雖然豪商雲集，卻只有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沒有人大聲喧譁。
因為今天在酒樓維持秩序的是宮裡的禁衛，身上披著鎧甲，手持鋒利的兵器，眼神冷峻而威嚴。
那強大的氣場讓豪商們也不敢放肆，只能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交談著。
就在此時，一名四十餘歲年紀的男子在隨從的緊密簇擁下走了進來。此人衣著與普通秦人並無二致，然而體貌卻頗為獨特：高挺的鼻子，高聳的顴骨，深深的眼窩，長臉之上濃須密布，一眼望去，全然不似夏子，反倒更像一個戎人。
正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巴忠一抬眼瞧見此人，連忙起身，腳步匆匆地迎了過去，臉上堆滿了笑容，恭敬地喊道：「烏兄！」
其餘富商也紛紛認出此人的身份，竟是烏氏倮，烏氏家主。眾人心中皆是一驚，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
百年前，涇水源頭那片土地尚是境外戎狄之地，有一個名為「烏氏」的戎人部落，一直臣服於義渠。後來，秦惠文王以雷霆之勢擊敗義渠，收服諸戎。秦昭襄王三十六年，更是滅義渠並設置了北地郡，又在雞頭山設立了烏氏縣。從此，烏氏一族歸附於秦。
到秦始皇親政前後，烏氏縣出了一位了不起的戎商，便是烏氏倮。他憑藉著家族世代畜養的騾馬馱運貨物，從事轉手貿易。他先是南下咸陽，精心挑選購買絲繒。接著又西行至諸羌之地，用那絢麗的絲綢換取羌人戎王的牛馬。而後再帶著這些牛馬返回關中，賣給秦國官府。如此一來一回，獲利十倍。短短數年便聚起億萬身家。
當時正值秦始皇欲統六合的關鍵時期，不論是激烈的統一戰爭，還是國內繁重的耕種任務，都迫切需要大量牛馬牲畜。於是，秦始皇便讓少府與烏氏倮接洽，讓他成為秦國官商，專門負責對外貿易。十餘年來，烏氏倮為秦國換來了數不勝數的馬牛，既有力地保證了戰爭的順利進行，同時也滿足了驪山陵等重大工程的需要。鑑於他的巨大貢獻完全可以與軍功相媲美，秦始皇便以「比」的形式給予他封君待遇，允許他每年四季都能與列臣一同上朝覲見。
這道旨意是與封寡婦清為貞婦一同宣布的。從財富上來說，烏氏倮和寡婦清不相上下，都有著過億錢的驚人身價。但若論地位，烏氏倮還要更勝一籌。
然而，無論他地位在商人中如何尊崇，隨著一聲謁者的高呼「趙大人到！」大廳眾人全部瞬間安靜下來。
幾名朗衛氣勢威嚴地推開門，易華偉昂首闊步地走了進來，自帶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身後還跟了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
「趙大人！」「少府大人！」
隨著巴忠跟烏氏倮的大禮參拜，眾多豪商立刻反應過來，知道來人身份後，頓時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整個大廳瀰漫著緊張而又敬畏的氣氛。
「諸位請起！趙肆，拿凳子過來！」
易華偉微微揚起嘴角，笑呵呵地擺了擺手。目光溫和，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一旁的趙肆見狀，連忙吩咐夥計拿出長條木凳，依次擺放在大廳中，示意在場的商人們坐下。
看著趙肆，眾人頓時恍然，原來雲煙閣背後東家居然是趙高。難怪不得那幾個貴族子弟被打都沒有下文，反而被禁足在家。
商人們面面相覷，猶豫片刻後，才小心翼翼地起身，緩緩落座。眾人的眼神中充滿了緊張與不安，不時偷偷打量著易華偉，心中暗自揣測著他的意圖。
在封建社會中，重農抑商是一項極為重要的大政方針。社會普遍存在士、農、工、商四個階層，而商人處於最底層，備受歧視。
這在古代是一種極為常見的重本抑末行為，因為糧食才是國家之本，這種思想之所以到最後越來越嚴重，離不開兩位千古帝王的推波助瀾。
且不提漢武帝，單說秦始皇在位期間，「發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為兵，略取南越陸梁地，置桂林、南海、象郡。」由此可見，在秦始皇眼裡，商人的地位與逃犯近似。秦始皇極為欣賞的《韓非子》中，更是將商人當作「五蠹」之一，認為是應當除掉的，足見秦始皇對商人的厭惡之情。
其實，古代帝王討厭商人並非毫無理由。在秦漢時期，田租、戶賦以及成年人要服的力役（徭役、兵役）都非常好推行，但對於商人卻沒那麼容易徵稅。他們拿著國家大量的財產，卻似乎對國家貢獻甚少。皇帝自然看不過去，而對於秦始皇來說，商人就是移動的錢包。一旦國庫沒錢了，他自然會找最有錢的團體進行斂財。
因此，眾人一見易華偉臉上那和煦的笑容，非但沒有感到高興，反而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恐懼。他們仿佛看到了一隻無形的大手，正緩緩伸向他們的財富。大廳中的氣氛變得異常凝重，商人們個個坐立不安，不知接下來會面臨怎樣的命運。
「呵呵～，諸位不用緊張。」
易華偉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眼神中帶著安撫之意。聲音沉穩而有力，在大廳中緩緩迴蕩：「今天請諸位前來，實乃好事一樁。」
「各位稍安勿躁。」
易華偉微微一頓，看著下面眾人狐疑的目光，輕輕擺了擺手。一旁的朗衛立刻會意，穩步上前，將懷裡抱著的木箱放在桌上。木箱打開後，裡面露出一堆精鐵打制的令牌模樣的東西，在令牌下方，還整齊地擺放著一摞「趙高紙」。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易華偉，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與期待，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諸位應該知道，今年的海鹽收成跟成色都比往年好不少。」
易華偉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而後開口道：「諸位應該也聽說過少府專營的茶葉跟醬油吧？」
醬油，乃是少府新近推出的一種神奇調味品。那濃郁醇厚的香氣，獨特的風味，一經推出，便立馬受到了所有人的狂熱喜愛。這東西，無論是在烹飪菜餚時加入，為美食增添一份別樣的滋味，還是直接用來蘸飯，都能讓人食慾大增，回味無窮。街頭巷尾，百姓們談論著醬油帶來的奇妙變化，讚嘆之聲不絕於耳。
而茶葉，自趙高擔任少府以來，便雷厲風行地將所有茶山收歸國有，不允許私人買賣。雖然價格跟以前一樣，但一些靠經營茶葉的富商就失去了這一條經濟來源，這事當時還引起不小的騷動，卻被易華偉硬生生鎮壓下去。為這事，易華偉的名聲也受到一定的影響。
當然，易華偉不在乎就是。損害的只是茶商的利益，對於茶農跟百姓來說沒有絲毫影響。易華偉將所有茶農收編進茶莊，並讓教會他們如何炒茶，這炒出的茶葉泡起來比以前粗采的茶葉香了不少。因此，茶葉的銷量跟價格反而漲了不少。
卓王孫微微皺眉，目光緊緊盯著桌上的物品，心中暗自思索。片刻後，他看著易華偉，心念一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趙大人今天叫我們過來，莫非是……」
「不錯！」易華偉微微頷首，肯定了卓王孫的猜測。「我準備將茶葉、鹽以及醬油這幾樣東西拿給諸位去營運……」
「哄—」眾人聞言，頓時一片譁然。他們面面相覷，眼中滿是震驚與興奮。這可是少府專營的物品，如今竟要交給他們營運，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機遇。然而，他們心中也充滿了疑慮，不知道易華偉此舉究竟有何深意。一些人開始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易華偉靜靜地看著眾人的反應，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對他們的表現早有預料。
「今天叫大家過來，就是宣布幾個事情。」
易華偉微微挺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聲音在大廳中清晰地響起：「諸位，如今國家欲對鹽場、茶場以及醬油工坊進行全新的規劃管理。我準備將全國的鹽場、茶場、跟醬油工坊劃分為若干個銷售區域，每個區域都有特定的許可證。商人持有許可證可以在指定的區域內銷售食鹽、茶葉跟醬油，絕不可跨區銷售，否則必將受到嚴厲的處罰。」
易華偉微微停頓，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繼續說道：「這許可證的申請、發放到食鹽的運輸、銷售等環節，皆有官府的嚴格監督。例如，在運輸過程中，鹽商需要攜帶鹽引作為憑證，接受沿途官府的嚴格檢查。任何企圖矇混過關者，都將面臨重罰。同時，官府還會定期對鹽商的經營情況進行核查，確保一切都在規範之內。」
他再次停頓，端起一旁的茶杯輕抿一口，接著道：「當然，許可證有一定的有效期，到期後需要重新申請或更換。如此一來，既能保證市場的有序競爭，也能確保國家對這些重要物資的有效管控。」
頓了頓，易華偉環顧四周，目光中透露出一絲威嚴，開口道：「而這許可證，採取的拍賣制……顧名思義，價高者得。你們可以將價錢寫在紙上，當然，也可以幾人合夥，獲益你們自己分配。」
大廳中一片寂靜，商人們面面相覷，心中各自盤算著。易華偉靜靜地看著他們，等待著他們的反應。片刻後，巴忠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拱手問道：「少府大人，這拍賣可有具體的規則和限制？」
易華偉微微一笑，回答道：「自然有。拍賣將在三天後進行，參與者需提前繳納一定的保證金。拍賣過程中，嚴禁任何不正當競爭行為，如有發現，將取消其參與資格並追究責任。」
烏氏倮也開口道：「少府大人，那這許可證的有效期具體是多久？到期後重新申請的條件又是什麼？」
易華偉耐心地解答道：「許可證的有效期根據不同區域和物資而定，一般為一年至三年不等。到期後，需重新評估商家的經營情況、信譽度以及對國家的貢獻等因素，符合條件者方可重新獲得許可證。」
不少商人想易華偉提出各種問題，隨著易華偉的解答，商人們心中的疑慮逐漸消除，開始熱烈地討論起來，思考著如何參與這次拍賣，爭取到自己心儀的銷售區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