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兇手手段何其殘忍,情節何其惡劣
「沈公子,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人求來的炫樂茗,您嘗嘗?」
「多謝款待,何管事也太客氣了……」
「哪裡哪裡,沈公子這也算登門拜訪了,我何某豈能失禮?」
「哈哈,不算不算,我可沒進道場。」
「要不,沈公子裡面坐坐?」
「不不不,對了,你家聖師還沒回來嗎?」
「沒有,我舅剛又去大殿瞄了會兒,黑漆漆的,沈公子找聖師有事?」
「沒沒沒,我只是喜歡坐這兒,畢竟也閒,你去忙吧。」
……
道場門口,沈青雲品炫樂茗,苦得想吐。
見勸不動沈青雲,何聰悻悻回了道場。
廟祝一個閃身出現,狐疑問道:「他說什麼?」
「舅,也沒說啥,」何聰嘆道,「和前兩日一樣的說法。」
「奇了怪,」廟祝眯眼思忖,「莫名其妙找聖師作甚,難道……是來求和的?」
舅你也真敢說。
何聰想了想,猶豫道:「舅,小時候的事兒,你還記得不?」
「何事?」
「有一次,我被巷口的陳胖子帶人給堵了門,最後是舅舅出面……」
廟祝冷哼道:「不記得,但老子記得為此事付出的二兩銀子!」
「是是是,舅舅大恩,但舅啊,你有沒覺得……」何聰朝道場門口努嘴,「似曾相似?」
廟祝眉毛一棱:「你是說他在堵聖師?何聰,你腦子忘家裡沒帶過來嗎!」
「咳咳,舅你別生氣,我就胡亂猜測,那啥……我那邊還有些事,先走了哈,舅你忙你忙……」
得得得,何聰也跑了。
廟祝嘆口氣,愁上心頭,卻無計可施。
自從成了道場廟祝,魯國高層他也認識不少。
「但此人頭上,還有個獨一無二的侯爺,若得罪了侯爺,怕是……哎,倒也不必為了公事壞了私誼……」
更何況,何聰還和他有生意往來。
思來想去,他決定不變應萬變。
「哼,看你能坐幾日!」
瞪了眼道場對面的沈青雲,見對方喝一口茶皺一下眉頭,又罵了句山豬吃不來細糠,扭頭走了。
「這勞什子炫樂茗,比苦丁茶還苦啊……卻也是大寶貝,回頭走司里採購些許,內獄專供,也不失為一道酷刑……沈青雲你變壞了啊……」
沈青雲悻悻摸鼻,將茶杯放地上,起身走人。
堵了三日沒堵到人,他決定放棄,心裡也著實詫異。
「偌大的一個局,就這般輕易放棄了?」
算算路徑。
楚漢到三國這旮沓,也有小百萬里,可謂跋山涉水。
「來的還是個天驕,雖然腦子有點問題……」
乾的,還是劉信一開始就想對秦武做的事兒,可謂一條道走到黑不回頭。
「亦是不忘初心啊……」
所以沈青雲搞不懂,只是被揍了一頓,菩提子為何就逃之夭夭了。
「這要找不到人,我怎麼和永哥交待……」
嘆了口氣,眼見太陽出來,太陽隔壁還一團如墨的黑雲,他知道又要下雹子了。
「小心啦,下雹子收衣服走人啦!」
喊了一聲,街道便群魔亂舞,路人跑了個沒影兒。
沈青雲打量一圈兒,撇嘴。
「三日詭異,換成天譴城,早就沿街裝鐵棚避雹子了……」
一路本想回侯府,遠遠瞧見一大光頭往藥鋪里鑽。
他沒進去,沒多久,大光頭出來,正是麻衣,手裡拎著三副藥劑。
「人還沒醒?」
「沈哥?」麻衣回頭看看,再轉過頭看沈青雲,「你不堵門了?」
沈青雲嘆道:「多半是跑了,你那邊啥情況?」
二人邊走邊說。
「人是沒醒,也請了郎中上門,說是癔症,要自己走出……」
沈青雲之前去看過一次那人妖,唏噓道:「卻是苦了麻衣兄,端屎端尿的。」
「卻無妨,」麻衣還有些興奮,「就他那種體質丟麻衣門,妥妥小霸王。」
「不是,」沈青雲納悶道,「我若沒記差,麻衣門的新麻衣,才十五歲吧,這麼著急的?」
麻衣悶聲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沈青雲樂呵呵道:「麻衣兄上高度了。」
「主要是跟沈哥學習,」麻衣有些不好意思,「禁武司有五年計劃,我尋思給麻衣門整個百年大計……」
沈青雲比出大拇指:「必須可以,但要集思廣益,一個人琢磨,多少會有失偏頗,當然,也少不得隨機應變,計劃嘛,就是用來改變的……」
說著,二人到了陋居,屎尿騷味撲鼻而來。
「災民情況如何?」
「卻也奇怪,雖說一日數災,卻也未死人,」麻衣問道,「沈哥,周伯有沒新的指示?」
沈青雲摸摸鼻子:「我沒問,總之兵來將擋,人定勝天,我們都在救災了,還能死人,那不白救了?」
「沈哥說的是,沈哥請。」
麻衣掀開包漿的門帘,沈青雲邁步進入。
蝸居髒亂差,仿佛是用數層霉裝修過。
矮矮的墩子上,鋪了一層有氣無力的稻草。
稻草上是褥子。
褥子裡是黑色的棉花。
棉花上躺著一完全失去人樣的人。
具體一點便是,頭以下是人身,頭就不是個人頭。
人身上,還蓋著一層薄薄的破草蓆。
上次見過,這次沈青雲依舊看得仔細。
審視半天,他唏噓道:「我始終沒看懂,麻衣兄為何要認定此人。」
「除了他體質,主要還是順眼……」麻衣瞥了眼人的頭,「光頭也挺亮的。」
嗯嗯嗯,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嘛。
沈青雲又掃了眼,忍不住嘆道:「但我還是想說。」
「沈哥你說。」
「就他這模樣,結合麻衣兄這兩日的日常,約等於被人揍出屎來了,」沈青雲正色道,「說嚴重點兒,就是揍成了植物人,兇手手段何其殘忍,情節何其惡劣……人是干不出這種事的。」
麻衣連連點頭,也罵道:「確實,太不是人了。」
「所以啊麻衣兄,」沈青雲勸道,「你要收他入麻衣門,就等於和那狠人結下了梁子,三思啊。」
麻衣想了想:「待入門,讓他隱姓埋名,先編十年束地繩,等風頭過了……」
麻衣兄這般擅長給他人苦其心志,勞其體膚的?
「哦險些忘了,麻衣門還自帶餓其筋骨的光環……」
沈青雲樂道:「麻衣兄,有興趣成為友諒的第二位師尊嗎?」
「我?」麻衣很有自知之明,搖頭道,「沈哥高看,我不會教人。」
「會揍人不?」
「會。」
「那就行。」
等麻衣忙完,二人離去。
地上散落著核桃大的雹子,正肉眼可見融化。
抬頭觀天,怕又是一場太陽雨要下下來。
「這日子過的,也太難受了。」
「沈哥想家了?」
「還別說,」沈青雲想了想,「今日便要回去一趟,一起?」
麻衣搖頭道:「沈哥自去,我在這兒也能幫幫廉大哥。」
「行,」沈青雲叮囑道,「傳道一事慢慢來,這種事忌諱多做,多做就容易出問題,老是改弦易張,別人就會猶豫,關鍵還是二狗山那邊,麻衣兄要多上心。」
「沈哥吩咐便是。」
「其他事公輸不讓知道打理,關鍵還是孩子……」
聽到這兒,李青蓮疑惑看向羅永。
「孩子?」
羅永反咬嘴唇:「嗯,早年喪父,挺慘的。」
「沒爹的孩子確實慘……」
「不是,李師兄誤會了,」羅永嘆道,「他如今有一百零八個爹,這幾日還多了個師父……這不,剛又多一個。」
李青蓮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五境的道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不是更慘了?」
更慘?
「更慘的是,這娃背後還有個不干人事的祖宗啊……」
羅永沒打算暴露沈青雲的小癖好,問道:「李師兄要不要回秦武?」
「回,」李青蓮思忖道,「此番他回去,多半是匯報菩提子一事,此事最終還是要我倆來接手。」
羅永點點頭,再看向沈青雲時,老弟正逛茶葉鋪,打聽炫樂茗。
「客官莫開玩笑,炫樂茗乃貢品……」
沈青雲驚道:「貢品?咱魯王也太擅長吃苦了吧?」
「客官這話說的,」茶鋪掌柜給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都魯王了,你懂的。」
不好意思,我不懂……
但茶我要了!
「那這般珍貴的東西,哪裡才能買到呢?」
「炫樂茗產自齊魯交界的炫樂澗,澗旁懸崖,足有百丈高,崖壁生有炫樂樹十三棵,每年採茶,跌死的女奴足有百餘位……」
眼見沈青雲朝齊國飛遁,李青蓮眼裡掠過一抹讚賞。
「看到沒,這便是劍心昭昭,容不得污穢存世。」
羅永本當笑話聽,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一跳,心裡發顫。
「那個,李師兄,我打聽一下哈,之前有沒人,弄虛作假進仙劍宗的?」
「羅師弟,你覺得可能嗎?」
「也是……那我換個問法,之前有沒人,弄岔劈了,把不是劍修的人弄去仙劍宗的?」
李青蓮冷笑道:「但凡有,也被鎮壓在仙劍塔下了吧。」
聽聞仙劍塔,羅永頓時緊張。
「那……在這種事裡面,完全是一個旁觀者的話,有可能被牽扯進去嗎?」
秦武。
天譴。
烈日昭昭。
沈青雲剛落地,就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喚。
「人間,我回來了!」
周伯笑呵呵旁觀,心裡有些愧疚。
「為保證老奴的人設,少爺此番確實受苦了啊……」
為了彌補少爺……
「要不晚上也弄個太陽星……咳咳,我也是想多了。」
於天譴城外五十里的驛站遞交禁武司令符,沈青雲領了馬車,扶周伯坐好,一路北上進城。
運動會過去,賽場拆了大半,倒也不影響此地之熱鬧。
尤其大熱天的,天譴城裡的人誰還呆城裡。
「十座不化的雕像,一座冰城它不香嗎?殿下威武!」
沈青雲一路走馬觀花,正要過冰城,聽得呼喚。
「小沈!」
「呂哥?嫂子?吁……」
沈青雲下了馬車,呂不閒夫婦已走了過來。
「呂哥身子恢復了?」沈青雲驚喜,上下打量呂不閒,「氣色紅潤,是真痊癒了,哈哈,恭喜呂哥!」
感受到沈青雲的喜悅,呂不閒笑意更盛:「回來有事?」
「嗯,和大人匯報下情況,估計還得入宮……」
呂不閒聽懂了,揮手道:「你且去忙,我再乘會兒涼,晚上來我家聚聚。」
「這呂哥說了不算,」沈青雲看向紅梅,「嫂子要不要我去?」
紅梅笑眯了眼:「來了就別走了,我家幾個丫鬟,每日都想念得緊……」
寒暄兩句,沈青雲出發入城。
相比上次回來,天譴人流又大了些許。
城外十里,甚至還多了一座靈舟驛站。
靈舟起起落落,多少有了點楚漢北洲郡城的樣子。
送周伯回了家,沈青雲先去了兵部。
「喲,青雲,快請快請……」
出來相迎的,依然是丘槐梓。
沈青雲打量一陣,好奇道:「侍郎大人最近有喜事?」
丘槐梓本還在忍,見沈青雲提及,便有些眉飛色舞的樣子。
「哎,主要是陛下看重,又要委以重任……」
沈青雲喜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不知何處高就?」
「是於部堂……」
丘槐梓一解釋,沈青雲才明白。
秦武一百零八飛地,正如火如荼建設。
為便於管理,朝廷將八縱八橫的飛地分成八道。
兵部尚書於部堂,領了一道的差事,而兵部尚書的位置,便空了下來。
而丘槐梓,便是提名之一,還是秦墨矩親口提名的。
「說起來,」丘槐梓有些唏噓,「我多少有些慚愧,兵部這一年取得的成就,和令尊是分不開的,可惜……」
沈青雲忙道:「大人此言差矣,家父……誒?家父這些日子,是不是又沒回家?」
在工坊門口被倆供奉堵回去後,丘槐梓帶著沈青雲回公房喝茶。
「青雲放心,」丘槐梓一本正經道,「等此番加班結束,我必須好好說說威龍了,老大不小了,還這般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這話說的,好像開生活會時對領導的批評啊。
沈青雲也不好言父,寒暄幾句,便摸出一冊,其上詳細記錄著加特林的使用評估。
「青雲放心,」丘槐梓看了兩眼,臉色就變了,「我馬上和部堂大人說,再進宮……」
沈青雲起身笑道:「一回來就麻煩大人,下官實在抱歉,便不打擾大人了,下官告辭。」
你這哪裡是打擾啊,分明是來送功勞的……
目送沈青雲離去,丘槐梓感慨一聲,小跑去找於部堂。
少頃,倆大佬殺向皇宮。
禁武司。
「沈哥!」
「沈哥回來啦?」
「我說今兒看到兩隻喜鵲……」
禁武司八大金剛嘰嘰喳喳,沈青雲樂道:「我算一隻,另外一隻呢?」
「咳,陛下……」
沈青雲一愣,慢步變成了小跑。
「哥幾個,多謝了!」
都指揮使公房沒人。
沈青雲一陣尋,柳高升幾人也不見,倒是李飛成了常駐。
「沈哥,陛下和大人剛去了錦鯉湖視察……」
錦鯉湖有什麼好視……嘶!
沈青雲驚道:「莫不是大胖又在傳什麼謠言了?」
「我不太清楚……」李飛想了想,「倒是六小齡童又叫了批娃子來學游泳。」
沈青雲殺向錦鯉湖,遠遠瞧見君臣二人在湖畔散步。
湖裡,大胖時不時魚躍而出,身下便是一陣奶聲奶氣的驚呼,學游泳的眾蒙童嚇得手腳並用,不斷朝狗刨進化。
「看情況,應該無事……」
沈青雲鬆了口氣,快步接近,沒走幾步,一人比他還快,嗖嗖就到了秦墨矩面前。
「牛公子?」
見秦墨矩和牛威武相談甚歡,沈青雲有些懵。
但想想上次分別時,陛下當著牛威武的面,剽了大人僅有的兩大名著,他也便想通了。
倒也是無巧不成舅子妹夫……
「所以我什麼時候能給份子錢啊?」
等二人聊一會兒,他才上前見禮。
「正好說到你,」秦墨矩笑道,「呂僉事還在休養,你也走了,你家大人成天跟朕抱怨,朕今日便來瞧瞧……」
沈青雲正色道:「大人勞苦,陛下體恤,微臣只覺君臣同心同力,秦武必將蒸蒸日上!」
牛威武忙道:「陛下,微臣也感同身受。」
「共勉吧,」秦墨矩看向沈青雲,「可是有事?」
沈青雲點點頭:「微臣還想著和大人進宮,沒想到陛下親至……哎呀,怕是於部堂和丘大人跑了個空。」
「行,進宮。」
御書房。
於部堂二人苦等許久,得見正主。
卻又被秦墨矩說等等,先和霍休沈青雲商談。
沈青雲先遞上奏摺,同時口述三國傳道一事。
「西方教,菩提子,位列九十八……」
資料不多。
而且秦墨矩看得出,其中六七成還是沈青雲自己推測出來的。
奏摺上有關這方面的內容,前頭還加了有待查證的記號。
「劉信是西方教弟子?」
「回陛下,此事無法確定,只能說和西方教有關。」
秦墨矩點點頭:「回頭問問秋風門主……」
「估計秋風前輩也不清楚,」沈青雲想了想,沒把對羅永心思的猜測說出,「秋風前輩知曉此事,也只能上報。」
就是不關秦武的事兒了?
秦墨矩和霍休對視一眼。
「沈行走如何想的?」
沈青雲沉吟道:「菩提子一走,傳道一事暫無反覆,所以關鍵還是在楚漢那邊。」
上帝視角且不論。
單單秦武這邊兒看到的,是楚漢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哼,自秋雲宗開始,楚漢屢屢針對,」秦墨矩哼道,「暗奪,刺殺,大戰,傳道,秦武幾乎都是被動應對……你說的不錯,這一次,該秦武主動一些了。」
天色見晚,君臣一陣商議,也只商量出了大概思路。
「今日暫罷,」秦墨矩笑道,「沈行走先回家看看,明日繼續。」
「多謝陛下體諒……」
等沈青雲走遠,秦墨矩才打趣道:「沈行走這回沒把敵人變成朋友啊。」
「陛下說的是,」霍休也樂道,「看來這個菩提子,是有些死腦筋,不上道。」
「哈哈,」秦墨矩樂了一陣,想了想,看向霍休,「你和龐博都準備一下,此去楚漢,護佑沈行走為主,尤其那秘境即將開啟,少不了有是非……」
等苦候的於部堂和丘槐梓進御書房,沈青雲也到了呂府。
他也沒進府,只是告罪一聲,便離去。
剛至不疾巷,他就看到了羅永和李青蓮,頓時苦瓜臉。
完犢子,債主來了。
「永哥,李前輩,實在抱歉,菩提子被我給弄丟了……」
二人瞬間無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