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對傳統文化造成了巨大破壞
第694章 對傳統文化造成了巨大破壞
徐光啟家裡十分的富裕,祖父和父親都是商賈,但是到了倭患四起,徐光啟家裡被弄了個室廬資產焚廢殆盡,徐光啟的父親不得不棄商從農,以課農學圃自給,祖母和母親早暮紡績,寒暑不輟。
徐光啟一心讀書,想要考中功名,光耀門楣,全家都把所有的結餘都給了他,希望他讀書能讀出個成色來,如果按照既定軌跡發展,他在二十多歲沒有考中功名,就該去當個窮酸書生,四處教書討生活,結果他讀著讀著,家裡越來越富。
自己努力,不如指望父親奮鬥。
大明開海的東風吹到了松江府,徐光啟的父親見東風起,把所有的田產都種了棉布,在生絲禁令生效之後,立刻變賣了所有田產,建了個機坊,開始紡織絲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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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啟這還沒有考中功名,徐光啟父親已經成功的奮鬥進了松江遠洋商行,成為了遠洋商行的海商之一,徐光啟的家庭在萬曆年間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生活已經不是衣食無憂,甚至可以說是鐘鳴鼎食了。
松江遠洋商行的船東們,哪個不是富得流油?
現在徐家的產業極多,不僅僅在松江府,而且在南衙都很多,光是織造坊就有三十七家,生產棉麻絲綢布料,成衣坊二十三家,上到勢要豪右、下到窮民苦力,衣服鞋帽,無所不有,制傘坊七家、磚窯三家等等。
他們家的產業已經遠遠超越了祖父,要具體形容其規模和地位,大約就是其家產可以進入皇帝視野之中,過年殺豬那種審視的目光。
等徐光啟在萬曆九年考中秀才,在萬曆十年考中舉人的時候,他們家已經不需要他去考中進士光耀門楣了。
萬曆十二年末,孫克弘號召松江府勢要豪右納捐,給民匠軍兵接種牛痘法,孫克弘直接拿出了五萬兩銀子,而且還讓自己的子侄去操持賤業。
這年頭的醫學還是方術之一,因為招搖撞騙的江湖郎中居多,孫克弘身體力行的支持朝廷的政令,而徐光啟的父親也拿了一筆銀子出來,讓徐光啟去惠民藥局學一學,理由是技多不壓身,主要是徐光啟的父親,不太相信,一個小小的種痘法就能遏制瘟神天花。
在那個時候,徐光啟接觸到了醫學。
聰明人學什麼都很快,徐光啟很快就學會了種痘法。
生活的富足,讓徐光啟有了更加自由的選擇,他現在的目標已經不是進士了,而是成為皇家格物院的格物博士,去探索下未知世界的認知邊界。
徐光啟的算學、幾何、天文、繪測、甚至是火器,都是略有所成,和伽利略成為朋友,也是興趣相投。
和徐光啟的衣食無憂不同,伽利略現在是寄人籬下,他被費利佩二世當做麻煩一樣的甩了出去。
費利佩非常欣賞伽利略,一如當初伊莎貝拉一世欣賞哥倫布,掏出了自己的私房錢支持哥倫布的冒險,一如查理五世欣賞麥哲倫,傾盡全力給麥哲倫提供了遠洋所必須的船隻和水手。
西伊莎貝拉一世和查理五世都是西班牙國王,這兩次不起眼的小投資,回報卻是日不落帝國的輝煌,費利佩二世看重了伽利略的執著,他覺得這是另外一種大發現,一如哥倫布,一如麥哲倫,但因為教廷施壓詢問,費利佩只能讓黎牙實帶走他了。
費利佩原來的打算是效仿大明皇帝修建了皇家格物院,費利佩將黎牙實所有的遊記都通讀了一遍,對於人改變自然的力量有了一個模糊的認知,他想要在他的王宮修建一座科學的聖殿,進而吸引整個泰西的人才。
奈何教廷並不認可,最終無法做到。
作為教廷的守護者,費利佩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大明皇帝是智慧的化身,我看了黎牙實寫的遊記,這十三年來,先知似乎沒有做出過任何錯誤的決策,每一項的新政,都非常的成功,先知的目標是占領全球嗎?我想用不了三十年就可以實現。」伽利略有些好奇的問道。
「啊?哈哈哈。」徐光啟笑的可開心了。
大明皇帝是個很簡單的人,陛下總是在收縮自己的定義,只想做好大明皇帝,也沒有任何稱霸的想法,大明並不想做地球的霸主,那樣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不是,陛下的目標,萬曆維新其實就八個字,富國強兵、安居樂業,這就是陛下唯一的目標。」徐光啟連連擺手說道。
伽利略有些擔心的說道:「對了,徐,如果我考中了格物博士,是不是需要給親王殿下站起來敬酒?我聽說是這樣的,黎牙實在遊記里用長篇大論,描寫了大明的酒桌文化,我不太擅長喝酒,這是不是會影響日後的發展?」
在泰西,某些潔身自好的牧師,總是被人排擠,在伽利略看來,在大明不會喝酒也會遭到這種排擠,這就是伽利略的一些小小擔憂。
對於未來的生活,伽利略有嚮往,有好奇,也有恐懼。
徐光啟搖頭說道:「可能不行,上桌是一件很難的事兒,別說給德王殿下敬酒了,平日裡可能見都見不到,除非你有巨大的成果,想敬酒就能敬的?」
「在大明,只要研究萬物無窮之理,也會被儒學士所詆毀反對,這些儒學士大約和泰西的教廷相當,不過我想,格物博士們應該沒有多少酒席,因為真的很忙。」
以前徐光啟沒考中秀才舉人的時候,也曾經非常非常反感這種人情世故,可是他考中了之後,才發現,完全是想多了,只是秀才的時候,他豆芽菜一個,想上桌都難,別說敬酒了,考中了舉人後,也沒人邀請他,因為他家是上海灘臭名昭著的投獻皇帝的商賈。
「儒學士為何要反對研究萬物之理呢?」伽利略有些不解,儒學士這個概念,好像比較複雜,包羅萬象。
徐光啟思考了片刻說道:「前面忘了,後面也忘了,簡而言之,就是對傳統文化造成了巨大破壞。」
「啊?在我看來,萬曆維新,包括研究萬物無窮之理,讓大明這個天朝上國,再次煥發了生機,這種生機是肉眼可見的,大明的八十八紡錘的棉紡車,一個人生產的棉布,是過去的五十倍,這怎麼是對傳統文化的巨大破壞呢?」
「不應該是弘揚嗎?否則大明精美絲綢、價格公道且美觀的棉布,怎麼會被世人知曉?」伽利略不理解,大明很多事,都讓他這個蠻夷覺得有點奇怪。
「道理是這樣,但誰知道呢,我沒仔細看過他們的文章,由他們說去吧。」徐光啟一攤手,他不在意這些風力輿論,他只想告訴伽利略,他很難體會到大明站著敬酒的傳統文化,因為這些儒生,把格物博士看作是了異端。
酒桌文化排斥一切投獻皇帝、研究萬物奧秘的格物博士。
徐光啟和伽利略離開了惠民藥局,兩個人順路,徐光啟要前往他在南京的家宅,而伽利略要回南京四夷館,他可以以每月兩錢銀子的租金,租住在四夷館,這很昂貴,但也是他僅有能去的地方了,除非他能攢夠買宅子的錢,但那非常的困難。
話說這舊白下橋以東有一家人家,妻子貌美如花,丈夫卻又丑又矮,全因為這家二郎在衙門當差,那些個游墮之民,才不敢騷擾,卻說這日,這俏娘子拿著竹竿將二樓的窗支開,卻沒拿牢,失手滑落,正好落在了路人的頭巾之上。
這俏娘子連忙驚呼,深深地道了個禮,滿是歉意的說道:「奴家一時失手,官人莫要怪罪。」
這竹竿正好落在了徐光啟的頭上,徐光啟抬起頭,就看到了滿是妖媚的婦人。
「不礙事。」徐光啟連連擺手,將竹竿放下,滿是驚疑不定的對伽利略說道:「伽利略,你說,為什麼竹竿不向天上飛,而是向下落呢?是因為有一種力量,在吸引著竹竿下落呢?」
「根據格物院的研究,潮汐絕不是因為地球圍繞太陽橢圓軌道,近日遠日加速減速讓海水震蕩產生,因為潮汐的周期非常穩定,充分的觀察證明,潮汐受到了月亮和太陽的影響,你說會不會是相同的力量。」
「一種我們看不到摸不著,卻真實存在的力量,這可以解釋,地球是個球,而地球背面的人,卻沒有掉下去的原因。」
「你這個想法很好!」伽利略眼前一亮,看著徐光啟眼神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說道:「我們都知道地球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飛速旋轉著,但人卻沒有被甩出去,正是存在某種向下的力!」
「我們需要大量的驗算,來佐證這個想法。」
徐光啟和伽利略越聊越興奮,向著回家的路走去,俏娘子下了樓,拿了竹竿,看著遠去的身影,也只能道一聲好俊的郎君。
大明皇帝朱翊鈞在巡視,他看到了一個讓他十分失望的南衙,一個禮崩樂壞的南衙,也看到了一個欣欣向榮的南衙。
禮樂就是道德和律法,是社會的公序良俗,而南衙被泡在了白銀里,變成了他看到的模樣,他親眼看到了許多讓他有些痛心疾首的畫面。
家裡老人去世,屍骨未寒還沒下葬,兄弟四人就為了家產打的頭破血流,不愁吃穿的四家人,就為了三兩銀子鬧的家宅不寧;
人牙行是違法的,但人牙行多數都披著一層善堂的名義,吃不起飯的窮民苦力,止不住眼淚,但還是把孩子送進了善堂,而後一些綾羅綢緞的人走進了善堂,挑選他們看上的孩子,做家丁、奴僕、童養媳,甚至是閹奴;
丈夫好吃懶做,妻子被迫做了那私窯子裡的暗娼,被那路過的衙蠹、街上的游墮惡霸欺辱,而這丈夫不僅不生氣,還百般討好,而後把客人帶到家裡,若是沒客人,就拳腳相加,只因為少賺了散碎銀子;
為了行乞,一些個『父母』將孩子的腿打斷,放進一個袋子裡,用手撐著沿街乞討,但一天所獲,不過十幾錢,然後這些『父母』粗暴的將錢奪取,扔出去兩個三個糠面窩頭,糠就是穀子碾米時碾出的谷糠,以前軍糧『光餅』也摻一點細糠,後來皇帝也吃光餅,導致光餅里沒了糠。
但這些個乞兒,手裡的統統都是粗糠,吃了拉嗓子那種。
朱翊鈞看到了太多太多醜陋,甚至在某一刻都產生了動搖,自己推行的新政,是不是揠苗助長,吹求過急了些,才導致太多的白銀,短時間內湧入了大明,道德、分配沒能和白銀流入同步,才出現了這種讓他不忍直視的畫面。
但朱翊鈞那一點點的動搖很快就消散了,因為隨扈的應天巡撫李樂告訴陛下,以前更亂。
他剛到應天府做知府的時候,城裡每幾條街都盤踞著坐寇,當街殺人的惡性案件,一年就能發生幾十起,為了搶地盤光天化日街頭火併,這些街頭火併的亡命之徒,甚至能動用火器,各種鳥銃都有。
「萬曆三年七月,就在那邊的烏蠻橋,有人推出了三台床弩,陛下,就是一張床大小的弩,用的是一人高,前面三刃的一槍三劍箭,三台床弩發射,當場街上死了四十多人,都是火併的惡徒。」李樂心有餘悸的說道。
「什麼玩意兒?床弩?街頭鬥毆火併,出現了床弩?他們為何不去倭國稱王稱霸!」朱翊鈞目瞪口呆的說道。
李樂心有餘悸的說道:「可不是嘛,臣都嚇到了。」
陛下可能覺得南衙有點亂,但李樂覺得這南衙,是這幾十年治安最好的時候了。
「朕想起來了,當時還有塞門刀車,朕下章到了南衙詢問,這是要造反嗎?」朱翊鈞還真想起來了,他確實收到過這樣的奏疏,不過那會兒正在揍東夷和北虜,沒空過度理會這些。
(塞門刀車,一種在城門被撞開後,用於守城的守城器械。)
拿的出床弩這種大殺器來,到倭國,真的能在村戰中稱王稱霸,混個大名噹噹,絕對綽綽有餘了。
朱翊鈞繼續巡視南衙,在經過了李樂的講解之後,朱翊鈞才切實體會到了南衙的變化,南衙有壞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比如摩肩擦踵的市集,比如四處跑的孩子,多數都穿著鞋,而且不是草鞋,比如剛剛修好的硬化道路,行道樹都是選的香樟樹,這種樹蟲子比較少。
當然也有十分明顯的迎檢痕跡,陳璘奏聞了皇帝,清理近六億斤的垃圾。
「馮保,你告訴朕,這怎麼回事?就這麼幾片水煮青菜葉,你在菜市口從攤位上抓一把,那菜市口的菜農都懶得追,這麼幾片,你收138文?還是萬曆通寶?!」朱翊鈞逛著逛著就逛到了福禧樓。
眼瞅著到了飯點,張宏就在福禧樓為陛下準備午膳,朱翊鈞心血來潮,就看了看菜單,把剛剛花了四千萬銀的大明皇帝給驚訝到了。
「這不是水煮青菜,這是白玉翠竹。」馮保一臉為難的說道。
「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它也是水煮青菜葉,什麼狗屁的白玉翠竹!那這一盤呢,白蘿蔔切了切,醃了下,你收168文,叫什麼,群英薈萃嗎?!」朱翊鈞指向了另外一盤菜,裡面就是醃蘿蔔丁兒。
「謝陛下賜名!」馮保滿頭大汗的說道,也不知道哪個小黃門辦的事,把福禧樓平日裡的菜單拿來了!
「呼!」朱翊鈞吐了口濁氣,告訴自己冷靜,他看向了張宏問道:「今天這四個菜,一個湯,作價多少?」
張宏趕忙俯首說道:「三十八文,陛下,臣是陛下的奢員,今天這四菜一湯算上米飯,工本三十八文。」
奢員就是償膳太監,毒死皇帝之前,先毒死奢員,而往往皇帝的奢員就是皇帝最信任的太監擔任,同時也負責皇帝膳食。
「馮保,朕這皇莊是不是太貴了?」朱翊鈞看向了馮保,福禧樓沒宰到自己頭上,這刀宰的是別人,那沒事了。
馮保立刻大聲的說道:「哪裡貴了!」
「陛下,來咱們福禧樓的都是貴客,這吃的便宜了,那還有人吃嗎?臣從來沒有摁著他們的頭來吃飯,越貴才越有人吃!陛下,真的不能降,只能漲,這吃的就是個氛圍,吃的就是個貴!」
做買賣這事兒,馮保勸皇帝少干涉,真的賣便宜了,誰還來福禧樓?
「那就這樣吧,這錢,皇莊不賺,總有人賺不是?」朱翊鈞一聽,馮保說的有道理,福禧樓走的就是高端,高端,這玩意兒主要就是情緒價值,不求最好,只求最貴。
「陛下用膳。」馮保見過了關,滿臉堆笑的說道,陛下素來如此,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從來不橫加干涉。
皇莊每年給皇帝貢獻一百萬銀的內帑收入,這白花花的銀子,都是這麼宰出來的。
萬曆維新如火如荼,浙江九營鬧出了譁變,最後被朝廷定性為了入城剿滅坐寇,維持了大家的體面,只有前浙江巡撫吳善言和人販子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但九營捅出來的大窟窿,一直是申時行在修修補補,最終,在兵變近一年後,這個窟窿被申時行給填平了。
吏部郎中巡撫松江、兼巡浙江申時行,帶著杭州知府正在做著迎檢工作。
陛下的行程是,從應天府移駕杭州府,而後從杭州府北上,至蘇州府,進入松江府做最後的巡視,從松江府至揚州,原路回京。
松江府就是大明皇帝的下一站,申時行真的是用盡了全力來迎檢,爭取在面聖的時候,把自己恥辱性的官降三級,恢復到吏部左侍郎,官復原職。
要不然五品兩地巡撫這個笑話,多少有點恥辱。
杭州府內,連老鼠洞都被掏的一乾二淨。
「閻知府啊,要不你請個假回鄉探看一番?我給你准三個月,不六個月的假!」申時行看來看去,看向了最後一環,這個有點邪性的閻士選。
閻士選克上的被動有點過於恐怖了,申時行擔心閻士選在,鬧出什麼么蛾子事兒來。
閻士選搖頭說道:「我父母身體都很安好,我為何要請假?」
「你請不請?」申時行面色複雜的說道:「准你假,你還說三道四的!」
「我這手頭一堆事兒,我請了假,誰來干?陛下馬上要來了,好多事看似都做完了,但還得再細心檢查一番,比如這剿匪,比如這商路,比如這寧波到杭州的運河諸事,都要細心籌備啊。」閻士選兩手一攤,拒絕請假。
閻士選知道這是個進步的好機會,面聖之後,陛下說句他幹得好,不敢說仕途平步青雲,但最起碼,沒人會為難他了,他的仕途不再是三伏天過火焰山,連個遮陰的地方都沒有。
他才不犯傻。
「我替你干,你安心回鄉。」申時行為了把閻士選趕走,甚至大包大攬把活兒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那不行,陛下下章杭州,點名要杭州知府閻士選接駕的,我不請假,申巡撫是天上人,我們這都是凡夫俗子,這機會來之不易。」閻士選拿出了皇帝來壓申時行,你申時行再是天上人,還能大的過陛下?
他閻士選不走!
「哎。」申時行撓頭,阻人進步,就等同於殺人父母,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能繼續強迫了,他只能希望閻士選收收神通,他真的不能再以五品官巡撫兩地了。
「什麼天上人不天上人的,都是陛下的臣子。」申時行比較反感天上人這個說法。
閻士選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道:「申巡撫,你知道什麼是凡夫俗子嗎?」
「什麼?」申時行眉頭一皺的問道。
閻士選吐了口濁氣說道:「以前鬧倭患的時候,戚帥和俞帥率兵進攻岑港,岑港這地方易守難攻,當時倭寇占據了岑港,戚帥和俞帥要拿下岑港,就要用人命去填。」
「那時有人抱怨,這仗太難打了,戚帥就訓誡說:難?有希望、能打贏的仗,決計輪不到我們,讓我們上的,肯定是沒希望能打贏的,把沒希望贏的仗打贏才算是本事,才有機會。難嗎?但不難輪不到我們。」
「那時候,胡部堂的官軍,就撿現成的,硬仗都是戚帥、俞帥打的,還有譚倫譚司馬。」
閻士選覺得胡宗憲做事不公平,憑什麼硬骨頭都是戚帥和俞帥啃,論功行賞的時候,戚帥和俞帥都只是個功過相抵,反倒是那些個什麼都沒幹的傢伙,領走了功勞。
時間久了,閻士選逐漸明白了胡宗憲的不公平,這已經是胡宗憲力所能及,最好的結果了。
胡宗憲不這麼分配功勞,那幫狗雜碎,就敢給戚帥、俞帥拖後腿,內鬥也就罷了,甚至敢出賣戚帥和俞帥。
賞罰分明?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天公地道!
「你這是在罵我啊。」申時行稍微琢磨了下,立刻明白了閻士選這是夾槍帶棒的諷刺他申時行,他申時行是搶功勞的天上人,閻士選是辦事的凡夫俗子。
「不敢不敢。」閻士選連連擺手,他不是諷刺申時行,要是諷刺人,就不會說的這麼明顯,他在說實話罷了。
浙江九營亂起來的時候,閻士選在賭命,申時行、陳璘帶著水師趕到杭州的時候,可不是賭命,是奔著平叛來的,強兵悍勇,兵強馬壯火器充足。
浙江九營的入城剿滅坐寇,處理整件事的功勞,是閻士選賭命換來的,他怎麼也要在陛下面前露露臉,不能被申時行這個天上人把功勞都搶了去。
他是決計不會請假的!
「撫台,出事了。」師爺慌慌忙忙的跑進了杭州府衙的西花廳,面色焦急的說道:「出大事了。」
申時行看著師爺,好懸一口氣沒順過來,他眉頭緊鎖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運河上那幫人打起來了,死了十七個人。」師爺擦了擦額頭的汗,氣喘吁吁的說道,他一路跑來的。
「說說具體什麼情況。」申時行伸出了手,有點顫抖的撓了撓頭,這要是打傷幾個,還能捂一捂,等到陛下走了,再一網打盡,告訴他們什麼叫官威。
這打死人了,就決計捂不住了,只能奏聞聖上了。
官復原職?有他閻士選在,申時行就不可能官復原職!
浙江杭州是京杭大運河的起點,而運河的入口就在錢塘江邊,圍繞著運河各埠以運漕糧為業,誕生了兩個幫派,一個是住坐幫,就是以浙江溫州、杭州人為主,也叫浙東派;另外一派,則是客幫,主要成員來自於皖北、江北、瀘州。
漕糧海運之後,這些以從運漕糧為業的幫派非但沒有消亡,反而越做越大,因為運河上的船越來越多,河漕的運力被釋放出來後,承擔的南北貨物對流的運河,變得更加繁榮。
而住坐幫和客幫常常為了搶地盤,打的不可開交,但鬧到死了十幾個人的地步,還是申時行來到杭州後的第一次。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陛下南巡,馬上要到杭州的時候出事,這讓申時行多少有點破大防。
「這可跟我沒關係啊。」閻士選連連擺手,他多少有點不自信了,自己真的克上嗎?
「還真跟閻知府有關係。」師爺解釋了下其中的緣由。
閻士選下了三道命令對付這些漕幫,目的是遏制漕幫的規模,並且最終將他們徹底消滅,讓漕幫成為歷史長河裡的縮影,力氣用的打了,這漕幫為了爭取利益,才有了這次的火併。
閻士選取締了京杭運河杭州段所有的娼館,並且在杭州織造局下營建了數個棉紡工坊,來安置這些女子。
這漕幫元氣大傷,九營在又不敢衝擊府衙,殺了罪魁禍首閻士選,只能互相爭奪利益了。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