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健胃消食片

  周澤的故事十分老套，屬於經典的勇者斗惡龍那種王道劇情。

  故事的結局無非是勇者與同伴們歷經千辛萬苦，最終打敗了邪惡的黑龍，用勇者之劍斬下了黑龍的頭顱，拯救了陷入黑暗的世界。

  在講述過程中，周澤按照戴永安的要求，巧妙地引導著善惡之分。

  他著重強調了黑龍的殘暴無情，描述它如何肆意屠戮無辜的村民，摧毀美麗的家園。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勇者的正直善良，不畏艱險，為了守護他人而奮不顧身。

  當然，整個故事都是以周澤自己作為勇者的視角講述的。

  直到故事的結局，耳麥中都沒有再響起戴永安那聒噪的聲音，這也讓他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證實了周澤另一個猜想——愛麗絲在沒有強烈個人意願的情況下並不會將所有故事化作現實，否則他們絕對不敢用西幻背景設定來蒙蔽愛麗絲。

  「齒輪教授告訴過我，大巫師克萊夫與光明騎士戴永安先生也曾正面擊敗過黑龍......」

  愛麗絲的聲音中充滿了憧憬：「你們都有著如此精彩的過往，令我嚮往不已……」

  「周澤先生......」

  女孩注視著周澤的雙眼，又像是透過他的瞳孔看向遠方：「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是否如同故事中描繪的那般精彩紛呈？」

  周澤怔了一下，喃喃道：「外面......」

  對愛麗絲而言外面是什麼呢？

  是迷宮般錯綜複雜的收容所走廊，是對她虎視眈眈的研究員，是冰冷的儀器和永無止境的實驗。

  女孩並未注意到周澤的遲疑，兩眼放光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有一天，我是否也能在篝火邊起舞，能在山林間嬉戲？我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我想看看廣袤的草原，想觸摸湛藍的大海，想在繁星下露營，感受夜風的輕撫......」

  周澤安靜地傾聽著。

  他的目光越過女孩投向她身後的窗戶。

  窗外，陽光正溫柔地灑落，為翠綠的草地鍍上一層金色。

  直到愛麗絲說完，他才深吸一口氣，低吟道：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愛麗絲，但在那之前，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事情......」

  女孩也逐漸從憧憬中回神，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但很快又被堅定所取代。

  最終，愛麗絲緩緩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輕聲開口：

  「周澤先生......那麼我為你祈禱，願你總能逢凶化吉，願你永遠戰無不勝，願你的利劍堅不可摧。無論前路多麼艱險，願你都能尋見希望的曙光……」

  ………………

  …………

  昏暗的房間中，一人一狗沉默地注視著閃爍著雪花的數個監控屏幕，聽著揚聲器中毫無起伏的電流音。

  「看上去一時半會是沒辦法恢復正常了......」

  戴永安將手中的原子筆隨意地往桌上一丟，眉頭緊蹙，右手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面，難掩煩躁之色：

  「我真的討厭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所以愛麗絲到底說什麼了？」

  從D-87465講完他的蠢故事開始，一人一狗就失去了對收容室內的音視頻監控。

  「我怎麼知道？」

  金毛犬凱恩打了個哈欠，瞥了一眼立於桌面一角的康德計數器。

  那是一台稜柱形的儀器，表面布滿了複雜的刻度和閃爍的指示燈。

  凱恩頓了頓又道：「雖然風控系統並未發出警報，但可以確認收容室內的休謨指數正在劇烈波動，嗯，剛剛抵達500，已經超過五倍現實濃度了，這非常……」

  這非常危險......理論上足以引發局部現實因果紊亂……

  凱恩本想這樣描述，只是不知為何做出這樣草率的判斷讓他感到非常排斥。

  老實說此時的監控室，或者說整個17號站點都不應該處於如此安寧的氛圍里，大家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

  但很快這些念頭也從這隻金毛犬的腦海中剝離，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非常正常......」

  戴永安接過凱恩的話，端起咖啡杯淡淡道：

  「所謂現實扭曲能力本質上是一種唯心的力量，它們會在自我否定中走向消亡，也會因為極端情緒而出現劇烈增長。我只是擔心她會因為那個愚蠢的故事耗費太多精力……」

  這真不像你會說的話，戴永安......

  金毛犬凱恩深深看了老友一眼，半晌才張張嘴：「你或許應該去探望她一下......」

  「當然，我會這麼做的。」戴永安放下咖啡杯，從椅子上站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白大褂，朝門口走去。

  ………………

  …………

  隨著隱藏在樹叢後方的收容室門緩緩打開，燦爛的陽光瞬間被冰冷的人造光源取代。

  在經過一系列全身掃描和生物特徵識別後，周澤終於擠出了密集的安保人群。

  隔著老遠他就發現了被一群研究人員簇擁著的中年男子。

  那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有著一頭整齊的棕色短髮，正與周圍的人低聲交談著，不時點頭或搖頭。

  戴永安......

  這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

  周澤很快就移開了目光，若無其事地向電梯方向走去。

  電梯門口站著一位熟人——陸飛教官的小迷弟時亞明。

  他依舊是那副冷峻的模樣，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似乎是察覺到了周澤的注視，時亞明不露聲色地沖他挑了挑有著一道明顯疤痕的右眉。

  但很多時候你不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你。

  只見不遠處的戴永安突然抬頭，目光鎖定了周澤。他輕輕撥開周圍的人群，在一群安保警衛的跟隨下向周澤走來。

  「D-87465。」

  周澤停下腳步，微微皺眉做出困惑的模樣：「你是......」

  戴永安在周澤面前駐足，用那雙深褐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後才笑眯眯地開口道：「哪怕聽聲音你也應該知道我是誰，當然這不重要......」

  說著，他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一個鵪鶉蛋大小的黑褐色泥球，遞向周澤。

  周澤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接過。

  「吃下去。」

  「這是什麼？」

  周澤皺著眉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著那個泥球，在掌心裡緩緩滾動著。

  「健胃消食片。」戴永安笑容不減。

  他對自己赤裸裸的謊言毫不掩飾，當然他確實也不需要謊言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周澤訕笑一聲：「我胃口向來很好，吃嘛嘛香......」

  「確實，我知道。」戴永安扶了扶眼鏡：

  「D-87465，你是個聰明人，比我見過的絕大部分D級人員都要聰明......我最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這樣會節省不少時間，要知道對咱們這樣的人來說，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你覺得呢？」

  誰跟你咱們啊......

  周澤用餘光掃過周圍的安保人員，卻並未發現老楊的身影。

  「真是過獎了......」周澤哈哈一笑：「不過你說得對。」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