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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文明城市薩沙市

  第341章 文明城市薩沙市

  在狼人的夢裡,各種光怪陸離的景象接踵而來。

  烏倫倒騎在馬鞍上向其他士兵展現精湛騎術,贏得掌聲與口哨無數;長相獰惡的厄可當中尉拿著馬鞭在隊列里走來走去,將士兵打得血跡斑斑,這個矮壯的男人眼神像饑渴的鬣狗;陶頓人的槍炮洗禮過後,營地里和帳篷一起被彈片打的千瘡百孔的士兵屍體等著同伴去收拾;街上眯著眼睛賣魚的羅倫老魚販揮動尖刀,將偷吃的老鼠釘死在亮銀色的魚堆邊;戰船停駐在希薩爾的中立商業島港口進行臨時休息時,在港口上等待已久的妓女們向剛下船的他嬌笑著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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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無論他夢到了什麼,異域那刺眼的太陽始終高懸。

  在天黑前,克雷頓醒了過來,夢裡的東西既不讓他感到欣喜也不讓他難過,他只是莫名的懷念。

  那些事物或美好或荒誕,統而言之,是「過去」,而他要開始著手於現在了。

  車輪轉動和馬蹄踏地的聲音還在有節奏的響著,克雷頓想他們可能已經停下休息過了,只是他不知道。

  他轉過頭,看見自己的侄女唐娜毫無禮節地坐在一邊,她的身體慵懶地順著椅背向下滑,裙下的雙腿盡情向前舒展,如同橋樑架在放腿的空間之上,一直搭到對面的座位上。《撒塔基之書》還在她的手上翻動,編書的紙張極薄,頁數好像無窮無盡,長老會的人可能以為這是他們的隨身物品,所以沒有收走。

  唐娜雖然半躺著著,但看書很認真,根本沒有發現克雷頓已經醒來,

  中尉沒有驚動她,他緩慢地撐起身體,將臉轉向車窗,外面可以看到一片蒼綠色的高坡,上面一棵樹也沒有,肉眼就可以判斷出它的占地面積不小,那是薩沙市每年賽馬節時會用到的比賽場地,而往下看,還有低地的鐵軌在反光。

  儘管這會兒沒有火車開過,但克雷頓的耳中還是隱約響起了汽笛轟鳴的聲音。

  這個聲音無比振奮,一下子驅散了他心底留存的些微睡意。

  他一改睡醒的遲緩,用手搓了搓臉,更加專注地看著窗外的景色變化。

  「還有五分鐘就要到了!」馬車夫突然扯著嗓子在外面提醒。

  車廂里立刻有人叫嚷起來。

  「狗屎!這嗓子嚇我一大跳!」

  這話不是克雷頓說的。他驚愕地看向自己的侄女,後者從全神貫注的讀書狀態轉變為怒氣沖沖地看向頭頂,但還是沒有發現他已經醒來,否則她就絕不會說這些話,而是該像在仙境時那樣忍耐自己。

  「唐娜。」克雷頓喚道。


  唐娜猛地坐起來,抱著書傻笑地看向克雷頓。

  克雷頓盯著她,直到她的笑容偃息,自覺收回占據多餘座位的腿,重新坐直,他才平和地開口:「接下來,我們要回到文明社會了,這裡不是農村,人們同時重視內里與外在,所以你要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

  「之前我沒有和你說這些事是因為我對你沒有要求。現在不一樣了,過一陣子,我們會參加佩羅的葬禮,你可不能在那時還像個野丫頭。」

  唐娜低下了頭。

  他提起了佩羅,她就不好反駁什麼了。

  不過她能確定一點——她的叔叔是個擅長掃興的傢伙。

  克雷頓滿意她的妥協,借著坐車的空閒時機,他心底開始盤算回家後的計劃。

  長老會那裡肯定有差事等著他,但他有兩件事也必須要辦完,一件是搬家,他必須告知自己的每一個通信者新的收信地址,因此這事雖然簡單,但操作起來卻是最繁瑣的。

  第二是安排唐娜的生活,他要去考察辛佳妮女子學院的構建和學風,再決定要不要送她去上學。

  雖然自己進行教育工作也能獲得一些樂趣,但克雷頓知道自己的秉性,如果完全按照他的想法來進行教導,唐娜或許會很快樂,可結果一定不太符合社會對淑女的標準。

  城市不是鄉野,社交禮儀在中上層社會是必備的,城市的底色是文明。

  戴斯·瓊拉德也說要建立文明城市呢。

  克雷頓的思想越來越發散,就在他在車廂內胡思亂想的時候,並行的馬車裡卻突然傳出來瑟蘭妮的尖叫。

  「停下!停下!那是什麼?!」

  聽到尖叫,克雷頓立刻緊繃身體準備應戰,他看到瑟蘭妮臉色煞白地從車窗外縮回頭,便試圖透過車窗去看她之前看到的東西,但礙於角度沒有得償所願,唐娜也把頭從右邊的窗戶伸出去,但沒有收回來。

  「你們看到了什麼?」克雷頓湊到窗邊高聲問,確保其他車裡的每一個同伴都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瑟蘭妮侷促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看不到的地方,聲音顫抖著:「屍屍體」

  唐娜把頭從窗外收回,兩條粗黑漂亮的眉毛一高一低地擰著,嘴唇用力抿起,糾結著用語:「屍被吊起來的屍體.」

  她的反應看起來不是那麼急迫,克雷頓略微放鬆,但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決定在計劃中加一個文法老師。

  幾架馬車的速度漸漸放緩,幾個馬車夫在外邊連番吆喝著,催動馬匹在鐵軌旁邊的空地停下,它們一經站定,克雷頓立刻推開車門,向著瑟蘭妮指著的方向望去,朱利爾斯和唐娜也都下車觀望。


  在鐵軌的兩側,兩排絞架立起,上面密密麻麻地吊著死人,大概有二三十個。

  他們被剝得只剩內衣,頭上套著棕黃色麻袋,脖子上的粗大繩結將他們高高吊起,死者的雙手都被綁在背後,身上衣物有斑斑點點的血跡,胸口掛著的木板上有用紅顏料寫著什麼。

  幾隻黑鴉落在他們的肩頭,嘰嘰呱呱地叫著,而當一陣冷風吹來,這些吊起的屍體便隨風搖晃,驚飛鴉群。

  而在絞架旁邊,實際上還有許多根削尖的木樁,上面穿刺著各式各樣的人頭,他們眼睛或睜或閉,但都永遠固定在了這一刻。

  「我們回到現世了吧?」唐娜有些不確定。

  這也太野蠻了。

  朱利爾斯也面容古怪,沒有人告訴他這裡發生的事情。這可怖的一面簡直就是展示給乘火車而來的乘客的威脅。

  克雷頓走近絞架,閱讀最近的一具屍體胸前的木板上的文字。

  「安布羅斯,罪大惡極的異教徒,對無辜者滿懷惡意,殺死3人後被槍斃。」

  旁邊的屍體則是:「朗貝德,毫無同情心,魔鬼的跟隨者,殺死5人後被槍斃。」

  克雷頓眯起眼睛,這些人並不是死於脖子上的那根麻繩,而是被槍殺後才吊起來的,也就是說把屍體吊在這兒的人的確就是為了示威,這些被砍下來的腦袋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

  而能光明正大地做這件事,說明政府和軍隊也出了力。

  「看看我發現了什麼。」

  朱利爾斯站在一具吊起的屍體面前,看向克雷頓的同時伸手敲了敲死者的皮鞋尖,惹得它一陣搖晃。

  「克里斯多福·坎平·提諾拉,貴族中的敗類,異教徒的走狗——他居然真的死了,我還以為他能逃到別的城市去呢。」綠頭髮的男巫看著這個曾經有機會成為自己老師的傢伙,忍不住咂了咂嘴:「生前風光,死得倒是泯然眾人,他的魔法怎麼就不管用呢?」

  銅環級別的巫師也只穿著內衣和皮鞋吊在絞架上,看不出生前的地位有多崇高。

  克雷頓記得這個名字,他是末日追尋者教派的成員,而且在緝捕楚德·奧斯馬爾,並不知道紅頭人和同僚闊克的關係。

  除此之外,他還是克雷頓認識的長老會成員奧列里·布蘭科的大學老師。

  克雷頓感慨地回頭,發現馬車夫都對此表現平淡,還在悠閒地抽菸。

  這些馬車夫也為長老會工作,他們應該知道這裡的事。

  他詢問了他們,剛剛乘坐的馬車的車夫放下香菸,抬起下巴向鐵軌的另一邊一點,克雷頓發現那裡還有一塊警告牌插在地里,他們走得太前,反而把它落下了。


  他穿過軌道走到警示牌前,看到上面寫著一句話,他把它讀出來:「歡迎來到薩沙市,但心懷不軌者敬請三思。」

  典型的威脅。

  「為什麼會有這個牌子?」唐娜問。

  馬車夫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前不久城裡到處都是槍戰,可能死了幾百人,連董森銀行的金庫都被炸開了花。不過這些罪魁禍首最終都叫我們抓起來打死了,我們發現他們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外地人。現在上面把他們吊在這兒就是給其他外地人看的,好讓新來的知道本分。」

  事情算是弄清楚了,這不是什麼犯罪分子,而是由薩沙市的各方權威力量從中主導的行為。

  就是這手法有點復古。

  他們回到車上,瑟蘭妮也恢復了一點精神,知道那些屍體生前都是罪犯讓她心裡好多了。

  克雷頓心事重重地坐下,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種事像是戴斯·瓊拉德長老主持的,而且這種想法根深蒂固。

  那個強壯的老人身上也有士兵的氣質,而且比他見過的其他軍官都要強烈。考慮到年齡,戴斯·瓊拉德退伍的時期可能比克雷頓出生的日子還要早。

  以前的軍隊做出這種事倒是合情合理。

  「他還說要文明城市呢,呵。」克雷頓自言自語著,他對於接下來生活的期待更降了一層。

  蓬頭垢面的伊恩·拉撒路行走在薩沙市的街頭,好像一個流浪漢,沒有目的地,也沒有遮擋。

  他丟掉了所有武器,任由陽光照射自己,讓自己虛弱、讓自己痛苦。

  芭芭拉放過了他,但他卻更加痛苦了。

  來自「母親」的命令讓他產生了被拋棄的恐慌感情,而過去對人類身份的堅持也讓他不知道接下去何去何從,他的兩種本能互相衝突,他既敵視自己現在的身份,又因為芭芭拉的命令不得不好好活下去。

  除了新身份的糾結,他還記得自己在轉化中無意殺了一個身份不明的路人。

  他必須贖罪。

  在午後的陽光中穿過香甜可口的人群,伊恩·拉撒路忍著飢餓和身心的焦灼低聲祈禱著:「天父啊,如果您還在注視著我,就叫我現在墜入地獄吧,我寧要痛苦,也不願再迷茫下去。」

  一輛馬車駛過他身邊,車上的人正巧聽到了他的話,急忙叫車夫停下,探出頭來叫住他。

  「這位朋友,您是想要下地獄嗎?」

  伊恩茫然地回頭,又茫然地點了點頭。

  車上的紳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對於他強壯的身材十分滿意:「那你知道怎麼下地獄嗎?我是說,這地方可不容易找啊。」


  身心都瀕臨枯竭的吸血鬼搖了搖頭,他的確沒想好接下去該怎麼折磨自己。

  「唉,真不容易啊。」

  車上的紳士感嘆了一聲,又自來熟地道:「不過我恰巧知道有這麼個地方可能符合你的要求。」

  「那個地方是我清修的地方,然而周圍卻有一群該死的小魔鬼,他們貪婪無度,不知禮節,又喜好彼此爭鬥,如果不加以約束,他們能讓整個城市都雞飛狗跳。而任你巧舌如簧也難讓他們改邪歸正。這群魔鬼還有著茹毛飲血的本性,如果不能讓他們滿足對血肉的渴望,那麼接下來遭殃的就會是你。」

  這位紳士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看到伊恩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而是認真聽講,他才繼續道:「這還是白天的水平,到了晚上,他們的恐怖之處更要翻三倍!他們會強行裹挾著你在那些陰森的巷子裡穿行,前往十字路口與鬼魂和女巫會晤,乃至在月光下展示他們可怕的非人姿態!當你想要這可怕的旅途後進行睡眠時,他們就會湊到耳邊發出震懾魂魄的魔音,你必須忍受他們的暴行,盡力安撫他們,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說到這裡,車上的人嘆了口氣。

  「實不相瞞,我是個十分虔誠的信徒,在我看來,這樣的待遇與書中的地獄景象已經別無二致,或許你也這麼認為?」

  伊恩·拉撒路贊同的點頭,這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去的地獄,他活該在那裡受罪!

  「太感激您了,先生,請快點將那個地方告訴我吧!」

  他的態度是如此迫不及待,車上的紳士反倒沉吟起來,還不斷地嘆息,這讓伊恩·拉撒路開始不耐煩。

  「這是怎麼了,先生?您向我描述了這片地獄的苦楚景象,卻又不肯告訴我它在哪兒,那您為什麼一開始要攔下我呢?」

  車上的紳士面露為難,又發出一聲嘆息:「這位朋友,實在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啊!而是想要進入這片地獄,其實還需要經歷一些考驗才行。」

  拉撒路驚呆了。

  「下地獄還要經受考驗?!」

  「是啊,你總不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紳士理所當然地說。

  「那是什麼樣的考驗呢?」吸血鬼扒在馬車邊急迫地問。

  「呃如果讓你做四加侖的蔬菜湯,你覺得該放多少鹽?或者你知道給番茄快速去皮的技巧?」

  「啊?!」

  伊恩·拉撒路萬萬沒想到考驗的內容是這個,而他現在身體虛弱,思慮散亂,過去也沒有做廚師的經驗,根本想不出來這兩個問題的答案,照這樣下去,他是與地獄無緣了。

  可憐的吸血鬼楞在原地,對於自己的痛恨再次湧上心頭。


  看到他這副模樣,車上的紳士卻發了善心,他打開車門,跳下來和善地拉著伊恩·拉撒路。

  「好吧,這其實也不急於一時,只要你願意跟我走,我可以慢慢教導你,保管你能通過考驗,順順利利地下地獄!」

  伊恩·拉撒路感激地隨他上了車。

  馬車再次發動,人血的香氣充盈他的鼻尖,他強行忍耐時,忽然想起自己還未問過恩人的姓名,便提及此事。

  「我啊.」紳士摘下禮帽,在手裡轉動把玩著,頭頂的棕發梳得油光水滑。

  「我叫喬·瑪尼。」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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