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草相隔
山中無歲月。
春去秋來,花開花落。
這日,林家小廝文福急匆匆騎馬而來,下馬第一句話就是:「小道長,不好了,太太咳血了!」
甄珏也沒多廢話,翻身上了馬,與他幾個一同去揚州城。
進城後直奔林家,角門處已有婆子等著,見他來了,忙上前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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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珏徑直進了林家內宅,又在丫鬟雪雁的引路下,來到賈敏房內。
林黛玉正在屋內,守在外間,眼眶裡紅紅的,見他來後忙起身,欲要說什麼,被甄珏阻止了。
「我進去看過先!」
甄珏往屋內走,林黛玉忙跟上,幾個婆子也在後邊跟著,雖說甄哥兒不是外人,這些年常來林家賞月過年吃元宵,但隨著年紀漸長,到底有些不方便。
進了屋,甄珏看到躺床上暈迷不醒的賈敏後,目光卻轉向了身後的林黛玉。
「我娘她……」
黛玉泫然欲泣。
「一時半會沒什麼事,且放心,我們出去罷,晚上再說。」
「晚上?」
黛玉不知何意。
傍晚時,林如海回到家,急切問過妻子病情。
甄珏也只是說沒事。
林黛玉在一旁低頭想了半會,似乎想通了,抬起頭朝父親道:「爹爹,女兒不孝,如今唯有一個法子,女兒只能辭了父親母親……」
林如海一時沒了主意,他既捨不得女兒孤身一人離開,又擔心妻子病情。
「寶玉,你可還有什麼法子?」
林如海投來希望的目光。
這些年來,賈敏能行動全靠甄珏一張符咒撐著。
最開始只是用符咒就行,後來需要在符咒上綁一根頭髮,再後來,需得賈敏隔開指尖,以血點在符上,最近更是要將血塗滿整張符咒,方能下床吃食。
所幸符咒不大,否則光是割血人就要沒掉。
「過了今晚再說!」
甄珏仍舊堅持,又朝林黛玉道:「你再給我一根你的頭髮。」
黛玉沒多問,忙叫雪雁取剪刀來,在髮根處剪下一根長髮絲遞給他,見甄珏和上回一樣將自己髮絲纏在手指上,心裡泛起些奇怪的思緒,抬起頭看向他,欲言又止。
本想問他是不是又要晚上到她房裡,可想到父親還在一旁,就沒好意思問。
「可要玉兒母親的髮絲?」林如海問,但又想到,如今已不是用一根髮絲就能穩住病情的時候。
「不用,你們回去休息吧,有丫鬟婆子們看著就好。」
甄珏起身回房裡,黛玉忙站起來:「我送一送你。」
說罷,辭別父親後,跟著他出來。
二人並肩在園子裡走著,天色已入夜,抄手遊廊下掛著幾盞燈籠,雪雁在後邊跟著,四下皆安靜無比。
黛玉傷心的說道:「我大約過些天就要去京城了,再不能伏侍在父母身旁,我若還在,母親只會被我剋死!」
她早已猜出事情大概。
「別說胡話。」
甄珏說道。
黛玉愁斷腸似得,身後的雪雁忙:「二爺也和我們一塊去京城?」
自從甄珏揚名後,朝廷的公文倒是接連不斷的下達。
起初是讓巡撫調查,後來是請甄珏去京師,被林如海和甄家拒絕了,以甄家年紀小不懂事為藉口。
奈何聖上仍舊降旨,說太上皇想見見他,還特意免去甄珏面聖的一切禮儀,許他以下凡仙童身份進入皇城。
朝廷蓋章認定的下凡仙童!
甄珏仍舊不去,給巡撫說,他養了白虎,去京城沒法帶去。
誰知,過兩月後聖旨下來,太上皇點名就要他把白虎帶上,讓他也見識下瑞獸白虎是何等模樣。
朝廷甚至包了路上甄珏和金嗷兒的一切食宿,安排好船隻,令路上官員好好接待,務必讓金嗷兒安全抵達京城。
甄珏都無語了,林如海和甄珏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眼下只是拖著不去。
「我再想想。」
甄珏倒是不介意和林黛玉一塊去京城,但他知道了,榮國府內有神瑛侍者,一旦遇到還不知會發生什麼。
絳珠草好說話,但不代表神瑛侍者就是好脾氣。
於是又笑問林黛玉:「你可想讓我陪你去?」
黛玉道:「你只管自己拿主意,若是我去了,你要留下為我母親治病,就只管留在揚州,我去求我二舅舅,讓皇上免去你進京面聖。」
「你二舅舅是賈政?」
甄珏依稀想起來,這位賈政只是個工部員外郎,雖說背靠國公府,但難說能說動皇帝。
林如海和甄家都說不動。
「你又直呼別人家名諱!」
黛玉嗔怪他,轉而問:「你要我頭髮做什麼?今晚可是又來見我?」
身後的雪雁驚訝看來。
「晚上再說!」
甄珏只說道,林黛玉看了眼他指尖,髮絲仍繞在上面,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她不知道的是,甄珏單純是覺得頭髮絲太細,放衣兜里怕掉了……
轉眼間到了晚上。
林黛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另一邊的甄珏因她沒有入睡,也沒法見到絳珠仙子,也只能幹等著。
好不容易熬到四更天,林黛玉終於闔上眼睡去。
甄珏探頭進來看一眼,卻見那位容貌絕美的絳珠仙子,已然甦醒。
見到他,神情倒是並無驚訝,似是已知曉。
「你隨我來。」
絳珠草離開房間,出到園子,回頭望他,語氣淡淡道:「你為何如此執拗?」
甄珏見她浮在空中,身姿纖細長挑,高他一個頭,足下一雙繡花踏雲履,脖頸肌膚白如玉,容貌芳華絕世,換做輕浮浪子,早已連連作揖,口稱仙子,拜伏在她裙下。
甄珏卻語氣平淡的回:「我執拗什麼?是改林姑娘父母命格,讓他們命不該死,阻你去報恩,使你心中不快?」
絳珠草白如玉的面容上,露出古怪神色,似笑非笑,似責罵又似嘆息,看著他好半會,才嘆道:「汝何愚蠢!」
甄珏仍舊問:「你是不是林黛玉?」
「蠢材蠢材。」
絳珠草嘆息連連。
兩人之間好似隔著千重山萬重海,一個陽春白雪,一個下里巴人,一個雞,一個鴨,一個人,一株草。
雞不同鴨講,人不和草說。
甄珏都無語了。
絳珠笑問他:「他日天譴降下,你又待如何?」
「你總說天譴,我怎麼沒見天譴我?」
「因汝太蠢也,天也不怪蠢材~」
絳珠罕見的說了句俏皮話,甄珏抬頭看了看天,雖然想問真有天道?但這問題太蠢了,就沒問她。
他少一個領他進門的師父,現在全靠意氣行事。
管他什麼天譴不天譴!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