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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訓斥閣臣,清流求饒

  第225章 訓斥閣臣,清流求饒

  「皇爺,費閣老遞密揭求見。」

  當晚。

  朱厚熜正在閱覽已票擬批紅的奏疏,御前值夜班的太監黃錦就進來稟報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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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見!」

  朱厚熜毫不猶豫地拒絕道。

  「是!」

  黃錦也就走了出來,向正立在寒風中的費宏答道:

  「閣老您回吧。」

  「陛下睡了?」

  費宏問道。

  黃錦沒有回答。

  費宏則直接跪下道:「還請公公再通稟一聲,就說我有急事求見。」

  黃錦見費宏都跪了下來,又一把年紀,也就有些不忍,說道:「那我替您再問一聲。」

  費宏感動地笑了笑:「有勞公公。」

  黃錦也不知道內情,而只以為真有什麼要緊的事,便再次進來:「皇爺,費閣老說有要緊事求見。」

  「朕說了不見,讓他滾!」

  朱厚熜佯怒答道,隨後就繼續翻起奏疏來。

  黃錦不由得問道:「皇爺,真要照著這話回答嗎?」

  朱厚熜道:「當然!司禮監的規矩,還用朕再替魏彬教你一遍嗎?」

  「只是,這樣會不會太傷他?」

  黃錦不禁問道。

  啪!

  朱厚熜直接把手裡的奏疏往桌上一拍,故作大聲說道:

  「傷什麼!」

  「一個吃著碗裡瞧著鍋里的虛偽之輩,殺了都不足惜!還是劉晦庵說的對!這些士大夫都是只會為自己打細算盤的人精,麵皮上不知掛了多少可以隨時變換的臉呢!」

  黃錦這時已經忙乖乖地跪了下來,把臀部翹得高高地起來,只抬起一張圓臉說:「皇爺息怒!奴婢不該多嘴!要是氣壞了聖體,就是奴婢的死罪了!」

  費宏此時也聽見了朱厚熜的罵聲。

  這讓他不由得閉眼,身子也開始抖得更厲害。

  他知道皇帝這是在故意罵給他聽。

  但費宏也不敢多言,只能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

  因為他知道他沒有了擺元老體面的底氣,天子讓林達來給他帶消息,明顯是在給他最後的機會,他今晚要是再倨傲半點,那就會是蔣冕一樣的下場。

  不知道過了多久。

  黑沉沉的天已經飄起了雪花,落在了殿外的朱檐上,也落在了費宏的冠帽上,還有肩膀上。

  阿欠!

  費宏打了個噴嚏,身體僵若木雕。

  朱厚熜也因這聲音,想著對其教訓的也差不多了,真要凍死也不是自己這個帝王處死他人的手段,便說道:「罷了,把他攙進來,背進來吧,弄些鹽擦擦身子。」

  黃錦拱手稱是,便揮手帶了人出去。

  不一會兒。

  半昏半醒的費宏被年輕的內宦背了進來,放在了一張榻上,然後又有內宦端了一盆鹽來,給他全身擦拭起來。

  費宏欲要下榻跪奏。

  朱厚熜則在這時制止了他:「待會兒再說!」

  費宏便閉了嘴。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後,費宏才恢復了體溫和氣力,跪在了朱厚熜面前。

  朱厚熜這時倒先開了口:

  「一年七萬兩黃金,七萬多斤黃銅,你和他們一起背著朕貪下了大部分,這事要是拆穿,你這個閣臣怎麼當,你費氏幾代清流門第的臉面何處放,你沒想過嗎?」

  費宏只是神情肅然地從袖中拿出了密揭道:

  「陛下,臣有肺腑之誠,瀝血上奏!」

  朱厚熜往後一靠,拿著手裡的鎏金木錘,時不時地敲了一下銅磬:「說說看。」

  「在陛下即位之前,朝中掌權大臣就多望陛下認孝廟為皇考,以從孝宗之制,與士大夫治天下!」

  「這樣對天下士大夫的好處自不言而喻,然有士大夫為求個人官位迅速顯達,迎合陛下掌權之欲,而別議大禮,為免君臣分裂生隙,再加上陛下確乎為明主,故不少老臣願委曲求全,不再堅持原定大禮。」


  「但這並不是說,士大夫想只有自己與陛下治天下,而不令後宮、內臣、外戚、勛貴、武臣、庶民等染指的目的就會消失,這由不得他們個人,不但臣如此,即便是最支持陛下議大禮的王陽明、張孚敬也是如此!」

  「因為天下之權能操縱天下之利。」

  「而若能握得更多天下之利,也能反過來掌天下更多之權。」

  「這次東萊之財,人人都想從中拿一筆以肥己,從礦工到小吏再到官僚士大夫,乃至朝中權貴,士大夫自然想從中拿的最多,畢竟這利於士權滋長。」

  「臣作為掌度支總司的閣臣,即便不想拿也得拿!因為臣若不拿,便不能做事,便是背叛士林和支持士人與陛下治天下的權貴豪右。」

  「甚至臣拿了後,只要陛下不知道,也不能主動告知陛下,因為那樣做,也意味著是背叛他們,是在主動拆穿這事,主動逼著陛下和更多士大夫決裂,是在進一步破壞君臣共治之清和政局。」

  「只是如此一來,臣難免還是有欺君之罪,不能真為清流忠貞之臣。」

  費宏說到這裡就叩首而拜:「臣愧對陛下,願受死領罪!即便被抄家滅族,也不敢有怨!」

  坐在椅子上的朱厚熜半歪著身子,把鎏金木錘,杵在椅墊上,道:

  「你顧全大局,朕體諒你!」

  「但你是不是有意也要包庇他們?」

  「所以連私下裡也不給朕說,不上密奏給朕說這事?」

  「告訴朕真實原因!」

  「為什麼不上奏!」

  朱厚熜問後,神色變得更加嚴肅。

  費宏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直起身來,說:「臣不是包庇他們,臣是覺得,陛下乃天降聖主,即便臣不說,陛下也能知道,到時候拆穿不拆穿反正在於陛下聖意如何,但臣要是說了,反而有在逼著陛下決斷之意!」

  「實心事君是你的長處,但愛惜名聲財利,瞻前顧後,由著一幫貪臣墨吏侵吞國帑,乃至揣著明白裝著糊塗,跟著他們一起做欺瞞朕的事,只顧粉飾眼前的太平,嘴上還得把他們各個說成是正人君子,卻是你不及王陽明、張孚敬他們的地方!」

  「和光同塵也不是這麼個和法!」

  「這樣下去,你是不是還得跟著他們一起將來做排擠王陽明、張孚敬、桂萼、嚴嵩這些人的事?」

  朱厚熜問後,費宏沒有說話,只一臉無地自容地垂目看著地磚。

  「你這樣讓朕怎麼放心將來讓你為首輔!」

  朱厚熜這時則又說了這麼一句。

  費宏猛地抬起了頭。

  目光灼灼。

  接著。

  費宏兩眼又紅了起來,當即叩首:「所以臣該死!辜負了聖上的期望!」

  啪!

  朱厚熜把手裡的木錘往案上一砸,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一句:「你讓朕怎麼殺你!」

  接著。

  朱厚熜就站起身來,俯身看著地上的費宏:

  「你是朕第一個下旨召進京的元老閣臣,更是先帝老師啊!居然也騙朕!也要私吞朕用來中興大明的國帑,這件事要是公之於眾,乃至朕也要把你抄家滅族,你讓朝廷的臉,兩代先帝的臉,朕的臉往哪兒擱?你們不要臉,朕得要臉啊!先帝得要臉啊!」

  朱厚熜一邊朝費宏走來,一邊激動地說著,雙手一攤後就看著費宏:「所以,為了不讓天下人輕視朝中執政,乃至輕視天子,朕不能把你怎麼樣。」

  「臣對不起陛下,臣有罪!」

  費宏哭著回了一句。

  朱厚熜這時則又道:「但這也不是說朕還得配合你繼續包庇貪臣墨吏,繼續踐踏朝廷的威嚴!如今既然朕知道了,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臣明白!」

  費宏回道。

  「明白就好。」

  接著。

  朱厚熜又問著費宏:「你說楊廷和是不是也在這裡面貪了?」

  「回陛下,太傅是貪了,還是沒貪,您比臣清楚!」

  費宏回道。

  朱厚熜沒好氣道:「朕也不比你更了解他!」


  接著。

  朱厚熜就又道:「你先去見見他,把你見過朕的事告訴他。」

  「是!」

  ……

  楊廷和這裡已經開始坐立不安,在林達來見他後。

  在費宏來將面聖的經過轉述給楊廷和後,楊廷和聽後喟嘆了一聲:「也罷,只能對不起他們了!」

  「我們也沒好到哪裡去,雖說還能站在干岸上,但到底在陛下面前失了顏面,別說賜恩更不敢受,就是勸君用賢臣都不好開口了。」

  費宏無奈地回道。

  楊廷和頷首,若有所思地道:「這次變成這樣,固然是因為陛下的確聰明,但也是因為他運氣太好,誰也沒想到東萊有這麼大金礦,可以讓陛下維持眼下的新政。但是,陛下不可能一直這麼運氣好,只要陛下不再發現新的取財之道,就還是得需要維持清和之政!那樣以陛下之聖明,即便公不自認為賢臣,陛下也還是會認公為賢臣的。」

  「但願陛下不再發現新的取財之道吧。」

  費宏點了點頭,回了一句,接著就長吁短嘆地說:「不然,真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頭落地!而且如此下去,你我也會終究如螻蟻一樣,可以被陛下輕易生殺予奪。」

  「不會的!」

  「天下之業,之所以以農為本,皆因四海之內,銀銅不足!」

  「畢竟,上千年來,古人也不是沒有找過,可哪裡找得到那麼多銀銅,何況是更為稀少的黃金?千年來,明君賢臣為維繫太平,只能重農抑商。」

  「要不然,宋時也不會為通市利國而多罰銅了!」

  楊廷和說著就笑道:「陛下是明君,會知道天下銀銅不足,而當以農為本的。」

  「也對!」

  費宏對楊廷和的說法也頗為贊同,且道:「陛下是明君,明白重農抑商的國策不能變,也因此才會對你我額外開恩!我們自是不能辜負聖意。」

  楊廷和則笑道:「陛下要拿東萊金礦之大利維繫新政,就讓他拿吧!待東萊金礦挖盡後,自會重開孝廟之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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