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嘉靖一言殺勛貴,首輔上本殺貪官!
第190章 嘉靖一言殺勛貴,首輔上本殺貪官!
朱厚熜這麼說後,梁儲沉默了一會兒。
「是!」
「他們本就和太傅是一黨,欲讓陛下認孝廟為皇考的。」
「他們後來沒再堅持,一是因為太傅先畏懼了;二是臣允諾他們,只要他們先配合臣輔弼陛下厲行新政,就讓他們將來與陛下一起做太平盛世的君臣。」
但半晌後,他還是選擇了承認朱厚熜所言是事實。
事君以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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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他都是註定要離開朝堂的人了,也沒必要為同僚再遮掩。
而這次換成是朱厚熜沉默了。
沉默得只有春雨颯颯響在藻井上的聲音。
朱厚熜的沉默,讓梁儲意識到可能皇帝會對這二人不滿,也就本能地還是為二人開解,而笑道:
「求安畏難,這也是人之常情。」
「朕討厭這種常情!」
朱厚熜則突然厲聲說了這麼一句。
「朕知道,他們走到現在這一步不容易,要十年寒窗苦讀,還要忍受舉業之艱,乃至要離鄉背井、委曲求全很多年。」
「但是!」
「天下回饋他們的也不少!」
「其家人不少可以因此免役不說,子孫還受恩蔭,本人也受天家與天下人的禮遇,可難道他們就只覺得自己的辛苦是辛苦,天下的回饋就是應該的嗎?!」
「百姓耕作就不辛苦,軍士守邊就不艱辛?」
「而朝廷卻唯獨給他們以恩遇,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因為他們聰明,要他們多為天下未雨綢繆一分嗎?!」
「可結果也只想著自個兒。」
「如果人人都這麼精緻利己,那離改朝換代的日子還遠嗎?!」
朱厚熜說著就連聲問了起來,以致於把「精緻利己」這四個字都脫口說了出來。
梁儲雖然是第一次聽聞這四個字,但驚詫之餘也能大致明白其含義,且也知道天子是真的失望動怒了,便忙再次匍匐在地道:
「陛下息怒!沒得傷著了自己的聖體!」
朱厚熜揮了揮手:「罷了!」
「朕沒必要對元輔你發脾氣。」
「朕也的確明白你剛才說的話,這天下,多數人總是要到火燒眉毛的時候,才知道,天下興亡,與己有關。」
「朕可以給你保證,只要他們不過分,朕該給體面的還是會給體面,但要是被朕查出來他們過了分,那朕也只能丁是丁,卯是卯。」
朱厚熜一臉寒意地說了起來。
梁儲也從朱厚熜的話里聽出了帝王的殺氣,而也就順著朱厚熜的話,笑著答道:
「臣說過,陛下聖明天縱,沒人敢在陛下面前做過分之事,如果做了,那他也的確該死!」
接著。
有意讓朱厚熜開心的梁儲又拿出三道本來:
「臣知道,陛下是擔心換了首輔後不適應,難免心中不安,也憂慮很多事不能善後,所以臣早為陛下想到了這裡。」
「故而,臣也就既擬了一道仿武侯勸諫陛下親賢臣、遠小人的本,也擬了一道請旨嚴辦保定侯以謀不軌罪處置的本,還擬了一道請嚴辦在清丈與火耗歸公中不法貪官污吏的本。」
「勸諫陛下親賢臣、遠小人,說是勸諫,其實是薦舉與張目,把一些不為守舊者不喜歡的忠臣,以臣這個迎立元老、新政首揆的身份予以正名,稱其為賢臣,如此就可以讓陛下將來借臣舉薦的名義而重用他們乃至保他們,以免攻訐他們的守舊者得逞,為陛下將來真有機會再改制時保住元氣,這些人有王陽明、張璁、桂萼等等。」
「至於請旨嚴辦保定侯。」
「陛下自是不好直接下旨嚴辦勛貴的。」
「畢竟,陛下還需要倚重勛貴以制衡日益壯大的文官,但勛貴又不能過於縱容,所以,如果保定侯願意給陛下一個體面的交待,臣這份奏疏就留中,如果他不願意給陛下一個體面交待,那陛下就可以以臣上了此本為由,讓臣在朝的舊黨給他一個體面,這樣勛貴也不好說是陛下寡恩。」
「而嚴辦清丈與火耗歸公中的不法貪官污吏,既是出陛下心中一口惡氣,也是震懾百僚,守住新政成果。」
「總之,臣也不能白挨罵,白離開朝堂,留幾道本,就最為臨別給陛下之禮吧。」
梁儲說著就含淚笑了起來,然後把三道本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朱厚熜聽梁儲說完後,兩眼竟也有些熱熱地起來,而不禁暗想:「這梁儲到底是李卓吾口中正德朝閣臣九卿里不收寧王賄賂的大臣,忠心這塊的確跟別的大臣不一樣。」
於是,朱厚熜一時竟不由得笑著看向梁儲:
「要不,元輔還是留在朝堂?」
「不就是幾個惡狗狂吠而已。」
「你告訴朕,是貶是流放,朕都依你!」
朱厚熜甚至還主動如此說了起來,還毫不客氣地說彈劾梁儲的言官是惡狗狂吠。
挽留之心頗為強烈。
梁儲則直接叩首哭道:「如此,臣只能求陛下看在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了臣一家老小的性命!」
朱厚熜微微一怔。
他旋即明白過來,梁儲這是有忠心,但沒有真敢不顧家人為天子捐軀的膽魄和狠心。
在朱厚熜看來,怕死和在乎家人才是人之常情。
他作為帝王,也不能太嚴格要求大臣就都敢為君主拋棄一切。
何況,忠君愛國的動力來源就是對家人的在乎。
而且,朱厚熜也明白,按照梁儲自己的話,他的離開,早已是官僚們彈劾他之前與他做的政治利益交換。
如果他現在離開,守舊的官僚不會清算他,如果他執意要繼續留在朝堂,擋住別人的路,那他就不會全身而退。
要不然,梁儲也不會在這時說只求天子饒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所以,朱厚熜想到這些,也不好不答應,只笑著道:「朕不過說說而已。」
「朕准元輔乞休之請就是!」
「不過,你先別離京,等唐寅到後,也給你留一畫像再走,暫且就再陪朕一段時間,沒事陪朕逛逛太液池,看看景山。」
朱厚熜說道。
梁儲忙口稱遵旨。
如此。
朱厚熜也就准了梁儲乞休之請,令其暫留京師一個月。
而言官們也都因為梁儲被准乞休,而默契地沒有再攻訐他。
內閣首輔也就轉而換成了蔣冕。
毛紀成為內閣次輔。
吏部尚書石珤受廷推進入內閣。
按理,朱厚熜是真希望石珤可以一直任吏部尚書,但他也不能一直不讓人家石珤不進步,也不能讓別人沒有進步為吏部尚書的機會。
畢竟人性經不起考驗,說不住石珤當吏部尚書久了,見這麼努力這麼清廉剛正,都得不到入閣的機會,就會心性大變。
而刑部尚書林俊則在廷推後,被朱厚熜點為了新的吏部尚書。
開發東萊是朱厚熜眼下很關注的事。
他希望林俊這個福建籍官員,能在成為吏部尚書後,可以多選些好官吏去開發東萊,避免東萊的利益為豪右所侵吞,畢竟將來移民去東萊的主力肯定還是他福建鄉民。
新任刑部尚書則成了顏頤壽。
而右都御史李昆接替了的顏頤壽的左都御史,掌都察院院事。
李昆的原右都御史之官則由蔣昇升任。
張璁則接替蔣昇成為新的大理寺卿,正式步入九卿之列。
時值嘉靖二年三月初,因要忙於殿試,所以朱厚熜在拿到梁儲呈遞的三道本後,倒是沒有對梁永福和壞他新政的貪官污吏發難。
而在此時的南都。
以魏國公徐鵬舉為首的一干南京勛貴則已經開始在南都大街上為保定侯梁永福設祭棚,請和尚道士為保定侯超度。
甚至,徐鵬舉等南京勛貴還親自到梁永福府上哭喊哀悼梁永福。
而梁永福的族人們也都設了梁永福的靈堂,捧著梁永福的神位嚎哭著,連帶著梁永福的兒孫們也被梁永福的老母親郁氏要求他們皆穿孝服為梁永福行喪禮,找人給梁永福奏喪樂。
梁永福對此非常氣憤,而大聲吼道:「你們就這麼想我死嗎?!」
眾勛貴頷首。
梁永福:「……」
「保定侯,你不會真的要等陛下下旨抄你的家,殺你家滿門吧?」
「那樣,與你有什麼好處?」
「你還不趁著陛下還顧念著你是建國與靖難功勳之後,欲給勛貴們留體面,趕緊主動清洗家奴,然後自殺請罪,以求天子饒恕子弟,難道你真的要逼陛下從此對勛貴不再懷仁,不再顧你梁氏體面,讓你梁氏徹底絕戶嗎?!」
同在南京也來哭喪的武定侯郭勛就在梁永福說後,質問起他來。
徐鵬舉也跟著道:「梁叔,武定侯他說的有道理,您自己做了什麼事,您自己清楚,您不能因為自己做的那些事,把我們所有勛貴都害了呀!」
梁永福怔怔地站在原地,呼吸越來越多急促。
「老夫人到!」
這時。
梁永福的母親郁氏也來了。
徐鵬舉、郭勛等起身行禮。
梁永福也隔著屏風,對郁氏跪了下來:「母親!」
「你這逆子,你不趕緊向陛下謝罪,去九泉之下向太祖太宗請罪,請他們託夢陛下饒了我們梁家,你還要做什麼,還要不忠不孝到真讓我孫兒們也陪著你去死嗎?!」
郁氏沉聲言道。
「滾!」
「你們都滾!」
梁永福因郁氏也要他死,就在這時崩潰地大喊起來,直接朝郁氏和魏國公徐鵬舉等大吼起來。
吼著吼著,他就坐在地上哭了,道:「我真的不想死啊,你們為什麼因為陛下一句話就要我死,為什麼呀!」
很明顯,他是真不想死。
但他在哭後沒多久就口吐白沫,且頓覺脖子縮緊,不由得抓起脖子來,然後就躺在地上,痛苦不堪地蹬腿。
原來,梁家人早算了日子,認為今日送他走最好,也就提前在他剛才的茶里下了藥。
所以,梁永福此時就中了毒,且不多時就咽了氣。
「還請諸世親代我們向朝廷上奏,我兒已自知活著無用於朝廷,只會害國害民,故已羞愧服毒自殺!且有請罪之本上奏。」
郁氏則在這時面色凝重地讓人把事先準備好的以梁永福名義寫的請罪本遞給了武定侯郭勛。
武定侯郭勛答應道:「老夫人放心!」
朱厚熜在收到郭勛等的上奏後,很是滿意:「挺好,那就傳旨,只革其世職,家產籍沒,但仍準保留賜田賜宅。」
而朱厚熜在收到郭勛等的上奏後不久,因為在清丈和火耗歸公中被查出來的貪官污吏也都被押解京師等候處置,所以,在內閣首輔蔣冕在御前奏對時,就為這些貪官污吏求情道:
「陛下剛大婚不久,當懷仁德,以利子嗣出現,故臣請法外開恩。」
「元老梁公走之前已有奏本請旨嚴懲這些人,說朕要是對他們懷仁,那被這些貪官污吏害死的百姓,就相當於被朕冷漠對待,而會為上天所厭,不利子嗣。」
「你現在又給朕說,對這些貪官污吏法外開恩才是仁道。」
朱厚熜說著就讓人把本遞給了蔣冕看,同時問著蔣冕:「你們誰才對的?」
蔣冕大驚,他為這些貪官污吏求情,一是有人來找他求情,二是他也想試探皇帝,結果他沒想到,梁儲竟先預判了自己會這樣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