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皇權須彰,此乃國家根本!
第277章 皇權須彰,此乃國家根本!
朱厚熜這麼說後,閣臣費宏和王瓊皆在這時蹙緊了眉頭。
藩王突然干政,這是反常的事,但也讓他們意識到,這是一件不可小視的事。
歷史上,嘉靖時期,出現過藩王進諫天子的奏疏。
乃是在嘉靖二十七年。
當時的鄭王朱厚烷,上疏請嘉靖帝修德講學,並進居敬、窮理、克己、存誠四箴,以及演連珠十首,以簡禮怠政餙非惡神仙土木為規。
這明擺著是在教嘉靖怎麼當皇帝,怎麼做事。
因此,嘉靖後來就尋別事以其驕淫欺慢不臣無親等罪,將鄭王朱厚烷降發高牆,仍暴其罪惡於各王府。
只是在這一世,因朱厚熜改革之故,提前出現了藩王奏諫天子的事。
但無論如何,這不能不引讓人產生警覺之心。
所以,王瓊在想了想後先開口說道:
「陛下,藩王突然也參與此事,只能說明是縉紳士大夫在逼著他們這樣做,以臣臆測,很可能就是元老謝遷所為!」
朱厚熜和費宏都看向了他。
王瓊則繼續回道:
「臣臆測的理由有三!」
「一則,藩王們的祿米和佃租能否順利收到,主要還是看地方官僚縉紳是否願意配合,畢竟,宗室祿米素來是由地方文官從存留藩庫中發放,而佃租佃戶逃亡捉拿也由地方負責;」
「二則,地方監察稽查之權在文官手裡,而藩王們素來也多不法事,欺男霸女、巧取豪奪之類,所以他們若不聽文官的話,則文官就不會替他們遮掩;」
「三則,藩王們若也涉及走私,自然也需要與縉紳合作,他們府中長史紀善等官本也是當地縉紳,所以也難免會與同樣涉及走私的縉紳成為了一條繩上的螞蚱,而休戚與共,自然也就在這方面會被縉紳們控制。」
「臣之所以猜測是謝遷。」
「一則,元輔已經向陛下奏明,他已通過金承勛之口,知道這裡面牽涉到謝家。」
「二則,眼下謝遷次子謝丕對李文達公家被抄一事,表現的過於激烈,也不由得不讓人覺得金承勛似乎沒有說錯。」
「三則,謝家早就有走私之嫌,再加上謝遷又是文臣中極有威望者,為天下縉紳之倚仗,只有他這樣門生故吏遍天下的人,才能迫使各藩王聽他的吩咐,甚至不排除許多藩王府的長史、紀善都是他的人。」
「當然,臣這只是臆測,沒有真憑實據,所以請陛下慎重,勿因臣之進言而冒然下旨逮拿元老大臣,以免使得臣真成進饞亂政之奸臣,而使天下不安!」
王瓊說後,朱厚熜微微頷首。
但是他沒有說什麼。
因為正如王瓊而言,這是臆測,對一個兩朝輔臣,還不能僅憑臆測就逮拿。
畢竟皇帝也不能踐踏自己設立的規則,讓將來有機會因皇帝年幼代理皇權的大臣也照著這麼做,以莫須有的罪名處置政敵,從而破壞社稷根基。
朱厚熜只在接下來看向了費宏:「元輔覺得王閣老所言可有道理?」
「陛下,王閣老所言乃忠臣之言!」
費宏不希望皇帝現在覺得他跟謝遷有什麼瓜葛,所以,他即便心裡也很不喜歡王瓊,但還是說了這麼一句。
「起居注官,把這句話記下來,再加上朕的一句,元輔之言,也是忠臣之言!」
朱厚熜這時回頭對方獻夫吩咐了一句。
方獻夫拱手稱是。
費宏微微抿嘴。
而王瓊則是看了費宏一眼,暗暗一笑。
「那你們覺得,這道疏該如何處置?」
朱厚熜問了一句。
費宏這時先答道:「陛下,臣不敢妄自離間天家骨肉!」
費宏這話,在大明朝有出處:
洪武九年,平遙縣訓導葉伯巨上書,稱天下可患者三事:分封太侈、用刑太繁、求治太急。
太祖朱元璋盛怒,謂其離間骨肉,下刑部獄,瘐死。
所以,費宏這樣說的意思就是,自己作為外臣,不好處置陛下您的家務事,自然也不干涉阻止您的任何決定,只會聽您的吩咐行事,總之就是恭請聖裁,臣不粘鍋!
但是,費宏見朱厚熜皺眉,就忙又補充道:
「只是臣作為內閣首輔,自當提醒陛下,藩王干政,如王閣老所言,大有宗室、士大夫聯合反對懲治清流與武勛的意思,這意味著,可能他們還會聯合起來行不軌之事,故請陛下慎重。」
「陛下,臣附議!」
「寧王叛亂,與其說是寧王反,不如說有不臣之士大夫慫恿其造反,如都御史李士實等輩,早就為其出謀劃策。」
「而眼下宗室、武官不少早已被士大夫控制,所以他們很可能被逼造反!」
「臣雖說也是文臣,但為陛下計,自是要請陛下慎重!當小心刀兵之禍,畢竟,陛下還是小宗入繼大統,不服陛下之藩王恐也有之,乃至幻想沒了陛下,按輪序也可以到自己的野心勃勃之輩,也不能排除沒有。」
王瓊跟著說了起來。
朱厚熜臉色陰沉了下來:「但若饒了他們,那國法何存?國法不存,皇憲何存?」
「陛下說的是,如果清流門第殺御醫而不治其罪,則意味著皇權不彰!」「但若要治其罪,大白於天下,則意味著會有宗室士大夫勾結起來挑戰皇權,當然,只是可能有,也不一定會有。」
「可誰也不敢真的拿士民百姓和社稷江山的穩定去做賭注,畢竟真要是發生了這樣的事,對於朝廷而言,可能只是一場宗親叛亂,但落在一個具體參與此事的普通士民身上,那就是家破人亡之災!」
費宏這時言道。
他對此深有體會。
因為寧王叛亂,就導致他的一位家裡人,由於落在寧王的人手裡,而他又不支持寧王叛亂,也就被叛軍肢解,乃至他的祖墳也因此被掘。
所以,費宏能夠體會到,一場叛亂在地方會對一個個體哪怕是對縉紳都造成很大的破壞。
費宏也因此在說後就不由得淚水盈眶。
朱厚熜知道他想起了舊事,也就給他遞了一手帕過去。
費宏因而稱謝。
王瓊這裡則繼續說道:「陛下,元輔也沒有說錯,他們在看陛下敢不敢拿天下士民的命和國帑民財與他們作賭!」
朱厚熜認真想了想,隨後就道:「朕還是那句話,利,朕可以讓,但權,朕不能讓!」
「此為國家穩定之根本,也是真正涉及天下士民安危的根本!」
「朕今日若因清流門第殺御醫、乃至在內城滅人性命而不治其罪!朕這天子也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天子,如此,朕還如何才能護萬民?」
「朕意已決!」
「他們要反就反,朕也不怕他們反,就算文武百官不支持朕,朕也要維護朝綱,大不了重新回鳳陽舉事!」
朱厚熜說道。
費宏和王瓊聽後皆詫異地看了一眼,然後齊齊叩首。
「陛下,臣等豈敢不忠!」
兩人不約而同地回了一句。
王瓊接著就道:「既然如此,臣建議,這藩王進諫的奏疏先不批,先派兵馬去各藩王所在之地,再批此奏疏!」
「到那時,陛下是申飭也好,還是將他們圈禁也罷,也都是瓮中之鱉手到擒來,而自不會因為過早批次奏疏而逼得他們提前動手,而牽累士民,除非他們提前就起兵!但這種可能微乎其微,畢竟自靖難以後,藩王造反還未有成事者!」
「這皆因祖宗早備其不患,另外,天下士大夫也並非皆利慾薰心、大奸大惡者,故即便寧王得護三衛,也最終未攻下安慶!」
費宏也跟著說了起來,且道:「只是為防地方撫按與都指揮使不臣,也當提前調換!」
朱厚熜聽後頷首:「現在兵部大部被抓,吏部還未定尚書!兵部尚書王憲老邁。」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
「這樣,朕降敕讓元輔你兼管吏部,兵部尚書王憲以老邁不職令致仕,王卿先兼管兵部!先秘密換人派兵!」
朱厚熜這時首開了閣臣兼管部務的先例。
當如他自己所言,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
所以,兩人皆沒有多言,只拱手稱旨。
「抓緊去辦吧!」
朱厚熜說了一句後,兩人就退了下去。
而這時,秦文又對朱厚熜道:「皇爺,京山侯還有事要奏。」
朱厚熜聽後一愣,旋即說道:「讓他來見朕!」
不一會兒。
京山侯崔元就來了御前。
朱厚熜問道:「什麼事?」
「陛下,這幾位藩王上本到宗人府後,還通過宗人府派承奉進宮給兩位太后送了土儀!臣猜想,他們是要讓兩太后知道他們的勸諫之事!」
崔元管著宗人府,而藩王上奏都會經過宗人府再發禮部。
而崔元是朱厚熜破格封為侯的迎立功臣,自然對朱厚熜很忠心,也就將自己知道的別的事主動告知給朱厚熜提前知道。
朱厚熜聽後不由得起身叉腰:「這幾個藩王還真是不老實,還想拿兩宮來壓朕!」
「皇爺!兩宮太后派女史來請!」
這時,太監麥福走來說了一句。
「告訴太后們,朕這就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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