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因時而變

  第76章 因時而變

  「當然是真相重要。」

  方孝孺脫口而出,然後才反應過來,又震驚的道:

  「你看過楚國的史書?」

  陳景恪點點頭:「有幸看到過。」

  方孝孺追問道:「書在哪,可否帶我看一看?」

  陳景恪搖搖頭:「我答應過別人,不向外透漏此事。」

  方孝孺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竹書紀年是盜墓賊挖出來的,那這部楚國史書大概也是如此。

  而且極有可能是挖掘的還是楚國王室墓穴。

  這是死罪,不願意透漏身份也正常。

  

  可無法看到實物,他又如何能相信陳景恪所言真假?

  陳景恪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心下也很是無奈。

  他說的楚國史書就是《清華簡》,前世兩千年後才出現,他上哪給方孝孺找去。

  這套竹簡首次露面是2006年,香江一家拍賣行上。

  水木大學的校長得知後,就組了個飯局,找來幾人討論這份竹簡。

  最後由水木大學的校友買下,捐贈給了學校。

  也因此,這一套竹簡被命名為《清華簡》。

  根據文字內容可知,這是楚國史書,應當是楚國古墓出土。

  但具體是哪座墓,誰都不知道。

  有句話說得好,孤證不立。

  如果只有《清華簡》一部史書,大家還能懷疑它的真實性。

  事實上《竹書紀年》也因此備受質疑。

  現在兩本書相互印證,確定了它們的真實性。

  也為竹書紀年洗清了冤屈。

  前世陳景恪還一度以為,這倆名字指的是同一本書。

  後來上網搜了一下才知道,這是兩部不同的史書。

  他還發現,不少人拿著這兩部書,去指責司馬遷的《史記》。

  說他篡改歷史欺騙後人,人品實在敗壞至極。

  陳景恪覺得,這還真有點冤枉司馬遷了。

  始皇帝為了統一人心,收繳天下史書,很大一部分被焚毀。

  然後項羽一把火,將秦皇宮的藏書,燒了個乾乾淨淨。

  至此先秦史,尤其是遠古史,徹底成了謎。

  司馬遷走訪全國,翻找各種資料,整理編寫出了《史記》。


  因為缺少足夠的文字資料,很多都是口口相傳,出現失真的情況很正常。

  是人都有自己的喜好。

  司馬遷再根據自己的想法進行整理,離歷史原貌就更遠了。

  但最起碼的人物和事件,他都記錄的很清楚。

  史記上的帝王世系表,也基本符合史實。

  他的《史記》讓後人知道,在某個時間段出現了某個人,發生了某件事情。

  不至於讓我們的遠古史成為空白。

  試想一下,如果沒有古墓出土的史書,我們從哪獲取遠古史料信息呢?

  所以,不能對司馬遷要求太過苛刻,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

  陳景恪知道,空口白牙無法說服方孝孺。

  所以,也沒有想過要說服他。

  他說這麼多,其實另有目的。

  「你推崇周禮,難道周禮就真的那麼好嗎?」

  方孝孺反問道:「難道不好嗎?」

  陳景恪搖頭,說道:「美好的恐怕不是真實的周禮,而是你想像中的周禮吧。」

  方孝孺愣了一下,陷入深思。

  換成以前,他肯定義憤填膺的反駁。

  可朱雄英那一席話,已經讓他內心產生了動搖。

  所以,此時聽到陳景恪的話,他不是生氣,而是沉思。

  陳景恪頓了一下,緊接著說道:「伱的天份極高,說一句讀書人種子都不為過。」

  方孝孺哪敢要這個稱呼,就想謙虛甩掉這個頭銜。

  陳景恪擺擺手阻止他,繼續說道:「你肯定了解過先秦時期儒家的所作所為。」

  「也研究過漢武帝時,儒家門徒對四書五經的解讀。」

  「隋唐、宋元時期的儒學情況,你也當瞭然於心。」

  「你可知這幾個時期儒家的區別?又為何會造成這些差異?」

  方孝孺想說,那是古人對儒學的認識不深,程朱才是儒學真正的傳人。

  可這種貶低前輩先賢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而且他心底也確實很好奇,為何會產生這種差異?

  於是就說道:「願聞其詳。」

  陳景恪見他上鉤,眼睛裡閃過一絲笑意:

  「先秦時期百家爭鳴,儒家只是百家之一,列國的首要目的也是強國。」


  「為了傳播學問,也為了與百家競爭,儒家的教義也以實用為先。」

  「他們還虛懷若谷,吸收百家之所長完善自己。」

  方孝孺微微頷首,心中充滿了對先賢的敬仰。

  正是他們海納百川,才有了儒學的強盛啊。

  「漢武帝時期,天下大一統,朝廷需要重新建立一套,新的道德倫理體系。」

  「先賢們開始圍繞朝廷的需求,重新詮釋經意。」

  方孝孺想要反駁,可是嘴巴張了又張,最終還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因為他知道,陳景恪說的是對的。

  「南北朝和隋朝,君主多信仰佛教,佛學大興……」

  「李唐因皇室認了老子為祖宗,推崇道家。」

  「道家為第一顯學,佛家為第二顯學,儒家屈居第三。」

  「柳宗元和韓愈兩位先賢,吸收佛道兩家之所長,融入儒家……」

  「宋朝儒學獨大,經意里處處都顯露出『唯我獨尊』之意。」

  「且因為漢朝和隋唐國力強盛,天朝上國威服四夷。」

  「所以此時的儒家經意里,不只是有教化手段,還有鯨吞四海之意。」

  「宋朝重文輕武,對外征戰屢屢失敗,只能偏安一隅。」

  「後來更是苟於江南,為天下人恥笑。」

  「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人,要麼隨波逐流,要麼鬱鬱而終,要麼放浪形骸假裝視而不見。」

  「還有一部分人,只能選擇在聖賢書里尋找自我和解。」

  「受此外部環境影響,儒家的經意也就只剩下問心和教化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儒家經意的變化,完全取決於外部環境,與其他無關。」

  方孝孺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理論。

  想要反駁,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直接用大義訓斥陳景恪?

  可大義只能強壓人,無法反駁這套理論啊。

  關鍵是,他越想就越覺得,這套理論似乎還真有那麼點道理。

  看著他的表情,陳景恪笑了。

  這就是話術的作用,對付方孝孺這種君子,簡直不要太好用。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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