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七六年春

  第443章 七六年春

  俗話說「七九河開,八九雁來。」寒冬過後,大地解凍,冰雪消融,萬物復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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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凍的河面融化,這就是「開河了」。

  早年間,永定河開河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善開河」,一種是「惡開河」。

  「善開河」是河流里的冰凍自下而上逐漸化開,流水順暢,這需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惡開河」則恰恰相反,一夜之間河就開了。

  原來冰凍如鏡的河面變成了流淌的河流。

  水流載著冰塊向下游流淌,往往形成「凌汛」。

  冰塊被衝到岸邊,在岸邊層層迭起,甚至堆積成山,特別危險。河中巨大的浮冰能將大橋的橋墩撞毀,將橋板沖走。

  河中巨大的浮冰能將大橋的橋墩撞毀,將橋板沖走。

  河道中冰塊堆積能夠形成「冰壩」,阻塞河流,給下游造成水災。

  劉之野小時候,幾乎每年都會碰上一回這個「惡開河」的情景,頗為壯觀。

  記得有一年劉家莊的永定河又「惡開河」,由於冰塊堆積,在劉家莊村附近的河道里形成了冰壩,河水上漲,洶湧的河水就衝進了離河岸幾十丈遠劉明文糧店和劉成家的屋子裡,冰塊在院子裡堆了一大片。

  所以,在劉家莊每當這個時期,就要加強沿河巡邏,一遇到險情就要及時處理。

  不過這十幾年好多了,持續多年的多永定河兩岸的護提工程,以及水利工程,再也沒有讓劉家莊地區發生洪澇災害。

  為什麼會發生「惡開河」呢?

  在劉家莊有個傳說,傳說永定河裡有一條黑龍,每年初春要清河底,把河裡積存了一年的髒東西都翻上來,使它所居住的永定河變得清潔。

  還有一個傳說就是,在永定河中,潛居著一條心地善良的大黑龍。

  每年驚蟄時節,大黑龍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疏浚河道,唯恐兩岸居民遭受水患。

  人們怕大黑龍流入大海,再也不能造福百姓,於是在盧溝橋的分水橋基處放置了斬龍劍,黑龍便不敢闖過,只好在劉家莊至盧溝橋一帶活動。

  永定河「惡開河」,雖然兇險,但是劉家莊的老百姓喜歡「惡開河」,俗諺云:「惡開河,年景豐;善開河,害蟲多」,「惡開河」預示這一年莊稼不長蟲子,糧食豐收;善開河的年頭兒,農田要受蟲災。

  「惡開河」形成的真實原因是河流的上游先融化了,水流流向下游。

  由於下游的河面上有一層厚厚的冰蓋,水流只能從冰蓋的下面走。


  水流越來越大,冰蓋下面狹小的空間就容納不下了,水流向上拱起,但受到了冰蓋的阻隔,從而聚集了巨大的能量,如同在河底埋上了炸藥一般。

  冰蓋一旦承受不住這種壓力了,就會爆炸開來。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河裡發出「嘎巴嘎巴」的冰裂聲,大約一兩個小時之後,河道恢復了平靜,時間不大,就會聽見「嘭嘭」的巨響,從劉家莊附近的河段向下游接連響起,如同一連串的連珠炮,這就是冰面爆開了的聲音。

  巨大的爆炸力能將四五平方米的大冰塊拋向高達十幾米的空中,然後甩到幾十米外的岸邊,那壯觀的場面可想而知。沿岸的人們稱此為「惡開河」。

  第二天的清晨,沿岸的人們到河邊去看「惡開河」後的壯觀景象,河中大小冰塊如同千軍萬馬,浩浩蕩蕩,順流而下。

  岸邊由冰塊迭摞起來的冰牆,有的地方達四五尺高,非常壯觀。在冰塊之間,人們能夠撿到一尺多長的大鯉魚。

  當年永定河上建有木板橋的村子都有負責搭橋拆橋的「橋會」,每年快要開河的時候,為防止橋板被沖走,「橋會」的人都要日夜巡檢。

  如果是「惡開河」,就要依次向下游報警,以便不失時機地拆去橋板,避免遭受更大損失。

  不過,解放後在永定河上游修建了一系列的水庫,特別是修建了攔河閘之後,「惡開河」的現象就比較小了。

  …………

  在咱老京城,過了立春就該「開門大走」了。

  人們貓了一冬天,身上都發皺了,到外頭過過風,透透氣兒,抻抻胳膊拉拉腳兒,活絡活絡筋骨。

  遠處看看山泛青兒,河邊瞅瞅冰化水兒,老陽兒是暖和的,風是軟乎的,地氣往上返了。

  土裡活物睡醒了,魚浮水面吐泡兒了,沿河的柳枝染黃了——吃春餅,咬心裡美蘿蔔,打過了春牛,往下,人們就要聯袂「春姑娘」,演繹春天的故事嘍!

  劉之野小時候聽他父親講過,清末那會兒京城的春場就在他們原先的家——東直門外,

  春風從東方來嘛!

  立春前一天,順天府要派官員到春場舉行迎春活動,為立春打春牛墊場子。

  這一天,衙府一干人馬鳴鑼開道,沿街高喊「春來啦,迎春嘍」,招來民眾跟在後頭一起喊,一路來到春場。

  但見場中央立著一領新席捲成的席筒,早有地方官在此守候。

  焚香行叩拜上蒼的禮儀後,衙府官員一聲「迎春嘍」,一衙役便接過一席簍兒,往席筒里徐徐傾倒……

  場上立時安靜下來,不一會兒,只見席筒里升起了雞毛,一根,兩根……頓時一片歡呼:「春到嘍!」


  大軸戲是第二天的打春牛,順天府一把手兒(府尹)該出場了。

  打春牛鞭打的不是真牛,而是泥塑牛;原意也非鞭打,而是晃著鞭子吆喝春牛,讓它拉犁翻地鬧春耕。

  據說把泥牛打得越碎越吉利,把碎塊兒弄回去墊牲口棚、豬羊圈,能六畜興旺,五穀豐登。

  說春天到了,其實沒真到。

  立春是個天文學概念,從氣候學上講,這會兒在夏國真正進入春季的,只有夏南地區,京城地區還差一大截子呢,氣溫還在上個季節里。

  這時「倒春寒」在所難免,常常猛孤丁地殺來一股子寒流,咔嚓一下子又回「三九」了,脫掉的棉衣裳還得穿上。

  好在這樣的時日不會持續太久,春總會重回大地的。

  剛建國那會兒,鄉村比城裡頭得到的實惠多,鄉村擁有廣闊的天地嘛!

  這地一解凍,誰家有大車的就能刨黃土往城裡賣了,那可是無本生意。

  這年月,黃土可是主要的建築材料之一,京城裡可不允許人們隨便挖土。

  趁沒到春耕大忙,老爺們兒再出去打打短工、耍耍手藝也能掙點兒。

  去年秋里收的長脖兒雁高粱穗稈兒,擱一冬天干透了,正好穿鍋蓋拴淺子,也能賣不少錢。

  開春後,農村熱炕孵小雞賣是一筆可觀的收入,這是老太太們的拿手好戲。

  這時,小孩子們的營生也不少,做完功課便拿著小花鏟,挎著小籃子挖野菜去了。

  背風向陽的坡根兒,菜畦風障底下,苦麻兒苣蕒菜正嫩,挖回去擇好洗淨一焯,泡一泡,去去苦,擱點煮老鹹菜的鹹湯兒,淋上點醋,吃去吧,酸的溜兒的苦陰陰兒的,清爽又敗火兒。

  現在的人們也吃野菜,主要為了嘗嘗鮮,十多年前可是當盤兒菜吃的,當時物資匱乏,又經常鬧春荒,青菜是奇缺的。

  不像現在,京郊是遍地的塑料大棚,反季節蔬菜便宜的跟普通季節蔬菜差不多價了。

  因為還沒到春耕,劉文劉武這哥倆就帶著一群小孩子們在農田裡「盜鼠窩」。

  「盜鼠窩」挺有趣兒,這也是以前農村孩子們的營生之一。

  實際是搗鼠窩,把莊稼地里的田鼠窩刨了,找田鼠的糧倉。

  你得會找鼠窩,洞口周圍有其細密的爪子印兒。

  順穴道走向一點點往下刨二尺來深,一般就是田鼠的居室跟糧倉了。

  倉里有玉米、高粱、雜豆,有時還有花生,一般都有二三斤糧,裝回去一篩,正經的五穀雜糧!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該物歸原主嘍!

  每每刨出田鼠來,成年的放掉,幼鼠可當寵物養,或拿到花城裡的「鳥魚蟲市場」賣。

  在「七十二候」里,立春的第三候是「魚陟負冰」,意為陽氣已動,魚漸向上游而近於冰,接著便冰融河開了。

  那魚憋了一冬了,可見了天了,便露出頭張開嘴,飽吸新鮮空氣。

  正愜意間,「歘」的一聲響,那魚已在劉寶林的抄網之中。

  河邊抄魚的感覺真好,就是太勞神且收穫無幾,索性來個徹底的——駐壩淘水,竭澤而漁,一窩兒端,老少三輩兒盡收囊中。

  結果挨了一頓訓斥,他媽劉玉翠吼道:「兔崽子,損不損呀你,魚崽子你也往回弄!把大的留下,剩下的全放回河裡去!」

  「得令!」劉寶林俏皮地向母親行了個軍禮,眼中閃爍著頑皮的光芒。

  劉寶林並非真的貪圖那幾條魚,他家自小便不缺這個。他此舉純屬玩樂,享受的是捕魚過程中那份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此時,遠處傳來表弟劉武興奮的呼喊:「寶林哥,快來!這邊有兔子窩!」

  一聽這話,劉寶林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迫不及待地甩掉腳上的鞋,赤腳踏著草地,如同脫韁野馬般向表弟的方向飛奔而去。

  「你這孩子,快穿上鞋,小心紮腳!」劉玉翠見狀,急得直跺腳,手裡提著劉寶林的鞋,一邊喊一邊追了上去。

  可是年齡快五十的劉玉翠,那能追的上這十五六歲的大小伙子?

  跑了幾步累得她「呼呼」直喘,最後狠狠地罵了一句:「你等回家吧,看老娘我怎麼收拾你……」

  不過,劉玉翠也只是說說而已,劉寶林是她的「老疙瘩」,最疼得孩子就是他。

  今天是周末休息,劉玉翠回家看望老娘。

  聽她老娘說,「有日子沒吃野菜了,想吃這口了……」

  劉玉翠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溫暖的笑容,爽快地回應:「娘,想吃野菜還不容易嘛!您就安心在家等著,我這就上山去給您採回來!」

  這時,堂弟媳甘凝與賀紅梅這對妯娌恰好也在場,她倆一聽要上山采野菜,眼中頓時閃爍起興奮的光芒。

  「大姐,我們也跟著去!這陣子都沒怎麼活動筋骨,感覺身體都快生鏽了!」兩人異口同聲,滿是期待。

  劉淑賢正埋頭於作業之中,忽地扔下書本,興奮地喊道:「太棒了,我也要去!」甘凝聞言,眼神一凜,嚴厲地說:「不行,你得留在家,專心把作業完成!」

  劉淑賢不滿地嘀咕:「這些題目我早就掌握了,再做就是浪費時間嘛……」


  甘凝臉色一沉,嚴厲地打斷她:「別得意忘形了!去年你考上高中時還是班級前三,年級十五,可年底呢?成績直接滑落到班級二十多名,我跟你爸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劉淑賢臉色一整,他的立即嚷嚷道:「我那是不在狀態,今年期末考試您就瞧好吧!」

  她奶奶鄧茹在一旁溫婉地笑著提議:「帶上她吧,作業晚點再做也無妨。」

  「哈哈,謝謝奶奶!姆嘛!」劉淑賢輕快地在鄧茹臉頰上親了一口,隨即活力四射地蹦跳著離開房間,沒給母親甘凝任何反駁的機會。

  甘凝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略帶無奈地對鄧茹說:「媽,她都這麼大了,您還這麼寵著她。」

  鄧茹笑著拍了拍甘凝的手背,安慰道:「孩子嘛,管得太嚴會束縛了天性。淑賢這孩子,我從小看到大,將來定有出息,你放心吧。」

  出了家門的劉淑賢,吆喝了一聲,她的小弟們,「孩兒們,咱們上山嘍!」

  好傢夥,劉文、劉武、劉寶林、黎光、黎明……這一群小的便蜂擁而來,真是一呼百應!

  外面風大,甘凝她們妯娌幾個,臨出門前卻給自己用圍巾包裹個嚴實。

  「風三兒,風三兒,一刮三天兒。」

  這年月里春季節颳起風來,往往就要連續三天才肯作罷。

  夾雜著沙塵的七、八級大風很常見。

  …………

  時間一晃又來到清明節。

  老京城的清明節的習俗除了講究禁火、掃墓,還有踏青、盪鞦韆、踢蹴鞠、打馬球、插柳等一系列風俗體育活動。

  相傳這是因為寒食節要寒食禁火,為了防止寒食冷餐傷身,所以大家來參加一些體育活動,以鍛鍊身體。

  因此,這個節日中既有祭掃新墳生離死別的悲酸淚,又有踏青遊玩的歡笑聲,是一個富有特色的節日。

  清明最重要的就是祭祖掃墓,是華夏民族慎終追遠、敦親睦族及行孝品德的具體表現。

  自古以來,清明掃墓不光是紀念自己的祖先,對歷史上為人民立過功,做過好事的人物,人民都會紀念他。

  清明節祭掃烈士墓和革命先烈紀念碑,已成為進行革命傳統教育的好形式。

  清明這一天,劉家莊的所有學校都有會組織去烈士陵園祭拜先烈!

  這一天,蒙蒙亮浩浩蕩蕩的車隊便依次開出了各校園,小學、中學日、高中、專科學校……然後在劉家莊民兵們的組織下,變成一支大軍前往「八寶山」。

  等清明節祭掃踏青過後,天氣真的回暖了,劉家莊的學校又開始組織春遊了。


  劉家莊的學校春遊基本是遊園,什麼北海、景山、中山公園,南陶然亭、北紫竹院,西直門外動物園,遠的頤和園,頂遠到香山。

  劉淑賢打小最得意游頤和園,爬山上佛香閣,划船下昆明湖,逛景兒游長廊、繞諧趣園、溜東堤,上十七孔橋,回來還得去摸摸銅牛尾巴……

  一年才一回,興奮得頭天晚上睡不著覺。

  每當學校遊園時,學生家裡盡最大能力給準備,絕對優待:烙白麵餅是起碼的,怎麼也得是黑糖的;帶老鹹菜太不匹配了,怎麼也得是油鹽店買的小醬蘿蔔;煮雞蛋是「有檔次」的標誌,最好能帶兩個;山楂干泡水得加點白糖,還有村里產的果脯、餅乾、果汁飲料、加上軍用水壺灌上挎著,就更提氣了……

  劉家莊的學校有錢,每當集體遊園活動時,都是來回兒租公共汽車。

  坐的是大鼻子老道奇,車廂里擠得滿滿的。

  往回走的時候,一過動物園,路兩旁便是農村風光了,看著新鮮,倆眼不夠使的。

  路上馬車牛車小驢車,牌子車洋車自行車,解放車,吉普車、嘎斯車,也有那成串兒的駱駝踱著方步挺脖昂首叮噹而過。

  路過一些比較落後的村莊,村民們正在開春抹土房。

  這年月西郊鄉村還有些人家的房子是土房——因房頂是泥土抹的而得名。

  風吹日曬雨淋,一年下來,房上泥土流失嚴重,開春必須補鋪滑秸麥魚兒泥到原厚度,以防雨季房頂漏水。

  這是一天必須完工的急活,得七八個工匠組成一個檔子,流水作業。

  屆時,眾鄉親便應約來幫忙:挑水的、和泥的、運泥的、拽泥的、苫背的……

  術業有專攻,上上下下七八個匠人各抱一攤兒,分工合作,井然有序。

  都是鄉里鄉親的,老街舊坊幹著說著逗著樂著,輕鬆歡快。

  你說個笑話兒,我插個曲兒,他打個趣兒,大傢伙兒湊段兒《小女婿》,東家忙著遞煙倒茶水兒——滿滿的人情味兒。

  老輩兒早定好了鄉規民約:給鄉親幫忙夠一整天的,只吃兩頓農村飯兒,不取分文,只要鄉親的情分。

  京城地區的「春脖子短」!

  春來也無信,春去也無蹤,眼睛一眨,在京城市內,春光就會同飛馬似的溜過。

  屋內的爐子,剛拆去不久,說不定你就馬上得去叫蓋涼棚的才行。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劉之野內心的焦躁不安卻越來越盛。

  離記憶中的那場大地震,越來越近了。

  發生在六六年的那場大地震,劉之野是沒有任何記憶的,當地震發生時,他無比懊悔,這麼重要的事,自己怎麼能想不起來呢!

  為了面對馬上到來的這場災難,劉之野是煞費苦心,從抗震演習,到宣傳地震預警知識……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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