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虛實難辨
第533章 虛實難辨
又是一日天亮,雨水停歇。
天空密布鉛色的雲層,而各處山溝霧氣濃厚。
西山大營這裡,坡上營地甚至看不清楚坡下營地的輪廓。
營地內不時有馬嘶、犬吠之聲,但人人警醒。
雨夜本就疲倦,沒能睡好,現在更是煎熬。
昨夜敵騎趁著雨勢掩蓋,無聲息穿過溝口、沿途幾座小寨,強襲大營外的臨時小寨。
將這段時間收割的草料就囤積在那裡,對方雖然縱火,卻被雨水澆滅。
但也讓大營上下感到驚慌,不同於普通吏士,讓田豫驚悸的是對方竟然清楚那裡囤積著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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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草料是各處駐守軍隊空閒時採伐、晾乾後運來的。
一捆捆草束除了餵馬之外,還能方便大軍急行軍宿營時睡臥、防潮。
晚上宿夜時人拿來防潮取暖,行軍休息時也能拿來餵馬。
大隊騎軍駐屯時就要分散開,以方便馬匹分散覓食,也方便四處採收草料。
所以只要壓縮黑熊所部的活動範圍,那麼多的隨軍馬匹吃不到足夠的草,很快就會虛弱,失去行動力。
田豫回到大帳,就見王凌長嘆一聲將手裡帛書遞出放在桌案:「國讓也看看,大將軍何等的糊塗。」
隨即王凌起身來到火塘處烤火,取沸水沖茶。
田豫拿起帛書閱讀,瞪大眼睛:「彼輩怎會有這種想法?」
田疇發來的書信里,講述了昨天袁軍發生的事情。
薊縣城內的奸細傳來密報,說是城內還有疑似關中兵馬的痕跡,甚至還有人見過黑賊。
田豫看完後感覺有些荒唐:「黑賊出入佩戴面具,薊縣吏民無知,有幾個見過他真面目?我料定,這必是黑賊詭計,以威嚇袁氏。」
「是啊,在我軍看來,這是個詭計。」
王凌攪動茶湯,端起茶碗吹了吹,雙手托舉以暖手,神情平靜:「可在袁氏看來,哪怕懷疑這是個詭計,他們也不敢輕易揮軍入西山道。再等一段時間,等三郡烏桓抵達,有烏桓做前驅,何樂而不為?」
頓了頓,王凌對生悶氣的田豫說:「大將者,臨戰要戒躁。」
「我肝疼,非躁。」
田豫吐出幾個字,將帛書折迭放到桌案上,也來到火塘邊上落座,感受陣陣暖意:「我也得到一些傳言,說是上黨郡守崔琰與牽招棄官而走,張燕出兵搶奪。若無意外,張燕派遣的援兵已經北上。雨勢連綿,阻礙我軍斥候,這才沒有發覺。」
「張燕系黃巾殘餘,他增援黑賊實屬同流合污,不足為奇。」
王凌點評一句,低頭淺飲茶湯,就問:「北面鮮卑人如何答覆?」
「此機密事也,非我所能知。」
田豫說完見王凌也直勾勾望著自己,就說出自己的判斷:「匈奴、鮮卑已然喪膽,絕不敢輕易背離。還有東部鮮卑,各部分散遊牧,一時之間難以聚集,照時節來說,八月初就能聚集,那時天氣涼爽,士馬肥壯,正利於戰。」
王凌聽著緩緩點頭:「是啊,正利於戰。」
隨即王凌就不言語了,他們做的事情經不起揣摩。
最終的那顆頭顱,讓鮮卑人或者烏桓人砍下,那就能對後人做出一個解釋。
田豫也沉默了,取空碗茶葉,從滾沸的陶罐里舀水,涮洗空碗後,才開始沖泡茶水。
做完這些,他才說:「最初是想席間行刺,玄德公不肯同意。再到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將他拖住。就如公孫伯圭,困守高樓,自焚而亡。」
說著他忍不住長嘆,神情低落:「我想事有不濟,他自會效仿公孫伯圭。」
沒幾個人願意去砍那個頭顱,就對方現在的影響力,誰動手,生前註定會被刺客、輕俠、無產惡少年乃至是家裡僕僮盯著。
哪怕死後,也會承擔足夠多的詆毀,罵名,會禍及子孫。
只要未來諸胡寇邊,這個人就會被拎出來罵一頓。
能選擇的話,沒人會去承受這種自身體量扛不住的罵名。
還有最初行刺的刺客,選的都是諸胡勇士。
為的就是拿出一個能說得過去的解釋,免得血染到自己臉上。
仗打到現在,田豫已經感受到了那種阻力,仿佛力不從心,拳腳施展開後,拳腳卻軟綿綿。
他不相信太史文恭、關中兵馬真就如此強銳。
以他的經驗判斷,是豪強聯軍的底層部曲、僕僮不肯拼命,或許這幫人也聽說過關中的施政措施。
大概諸胡貴族也有類似的困惑,底層的牧民、奴隸武士不肯拼命,這真是一個涉及自身存亡的大問題。
包括冀州兵,太史文恭從戰場側面出現,直接導致河間兵潰散,引發全軍潰敗。
若不是後面就緊跟著許多袁軍做接應,說不好就在魏延追殺之下全軍覆沒。
田豫沒心情再說話,只是端茶引著。
這時候一名軍吏進來,到火塘處拱手:「從事,太史文恭駐馬溝口,霧氣朦朧,不知多少人馬。」
見他欲言又止,田豫皺眉:「還有什麼?」
「敵軍在溝外牧馬,一時間也看不清多少。」
說著他慚愧低下頭,馬匹野外自由散養時淋雨吃草實屬正常;可他們斥候是不敢繼續深入偵查了。
去多少人,都回不來。
以至於他開始懷疑那些人已經背叛,投降了對方。
只有他這種負責斥候的人,才清楚對方究竟有多難纏。
田豫飲盡碗裡茶湯,咀嚼茶葉,吞咽後一笑:「這麼說,太史文恭堵塞溝口,將我大軍圍堵於此?其餘各寨是何舉動?」
「不知,仆也是剛剛得知,霧氣散後,才能知曉各寨舉措。」
「小心戒備,待霧散後再說。」
遣退對方,田豫側頭去看王凌,臉上帶著某種狹促、突兀的笑容:「昨夜太史文恭襲擾大營,就應知道營外道路不耐大隊人馬踐踏。」
這幾天光是雨後斥候往來奔馳,馬蹄就將地面草皮踐踏毀壞。
如果大軍出動,前面還好走,後面人就只能在爛泥地里跋涉。
王凌皺眉:「將軍的意思是懷疑此太史文恭非彼太史文恭?」
一個人的體力是有限的,昨夜披甲冒雨作戰,怎麼可能一大早又來挑釁?
王凌又想到薊縣的假人,緩緩點頭:「那就略作嘗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