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與杜甫相遇,李隆基挑明
第264章 與杜甫相遇,李隆基挑明
之前聽到李瑄曲子的時候,文人士子無盡誇讚。
而現在卻大部分沉默。
一個偉大的人,名揚天下的才子,所創的風格特異的《水調歌頭》,讓文人士子深思。
唐詩能發展到現在,有成熟的五絕、七絕,是一代代文人不斷交流、改革的成果。
包括在老杜手中集大成的七律、五律,都是不斷地改革,盡顯文學的藝術。
教坊樂師的詞空洞乏味,但情到深處,絕對能賦予詞感情和藝術,如天水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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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仙人所作乎?原以為曲調深邃,未想詞更為驚艷。今夜一詞,誰與爭鋒?」
李隆基第一時間接觸李瑄的手稿,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承認自己的詞遠遠無法與李瑄相比。
按照李瑄的曲子,將《水調歌頭》清聲唱出來,毫不違和。
「多謝聖人誇讚!」
李瑄拱手。
雖然已經抄襲過很多次,但李瑄每被誇贊,依然慚愧。
楊玉環此時對《水調歌頭》已經痴迷,不斷品味。
李瑄的能力和才華越大,楊玉環越是覺得李瑄為天人,不可觸摸。
她只想如現在一樣,拿著琉璃燈。為李瑄的前途照亮。
時間無法停留在這一刻,英武的少年,似乎永遠都是這麼意氣風發。
《水調歌頭》被抄錄數十份,被公卿大臣、文人士子爭搶。
李隆基大手一揮,再讓翰林學士抄百份。
安祿山拿到一份,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吸引力,讓在場的人很激動的樣子。
「如果能相安無事下去就好了。」
李林甫沒有將手中的抄錄傳遞給他人,而是小心收起來。
他的女兒李騰空,頗愛李瑄的詩詞,帶回去讓女兒看看。
今夜呀!
也只是宴會。
一切恩怨先暫停吧!
他罕見的與李适之喝一杯。
而李适之的心情更不用多說,他認為李瑄將去年對他的思念,帶到今年。
帶到盛大的宴會上。
《水調歌頭》具體的寓意,由詩人猜測。但毫無疑問,有著對親人的思念。
杜甫從詞上,看到和太白謫仙人一樣的風格。
然李瑄的身份,總讓文人帶一些異樣的感覺,就像岑參讚美李瑄的詩歌一樣「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杜子美有沒有機會見天水王一面呢?」
杜甫感慨一句,然後不舍地抄錄將交給下一位文人。
他已經將這首詞記在心裡。
「新法實施,我一定要支持七郎啊!」
王維已經半隱半官,但他此刻決定出山,幫助李瑄完成新法。
身為文壇領袖的王維,在政壇上有一定號召力。
他從《水調歌頭》中,看出一種志在新法的意圖。
他甚至聯想到李瑄在感嘆跟隨他的「知己」太少。
他有什麼理由不去幫助呢?
失敗了,不過是辭官歸隱罷了,正好清閒。
夜宴之上,人們在爭奪一份份《水調歌頭》。
而真跡在李隆基手中。
這意義非凡的《水調歌頭》,李隆基是不會還給李瑄的。
他要放在南熏殿內,閒暇時間,觀賞幾遍。
如果能找到靈感,說不定能在諸多名曲中,填一首類似於《水調歌頭》的詞。
「聖人,臣請會面諸臣……」
李瑄向李隆基拱手道。
他一直在台上,感覺不合適。
「准!」
李隆基點頭,准許李瑄與眾臣歡愉。
旁邊的楊玉環看見李瑄離去,悵然若失。
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李瑄的背影。
「玉環,宴至七郎的詞曲,已過高潮。不如去沉香亭賞月?」
李隆基向楊玉環說道。
宴會深夜,李隆基酒酣,他的興致也沒有起初的那麼大。
他覺得接下來,已不會有詩人再呈上詩賦,因為有《水調歌頭》在前。
「在此也可賞月,三郎是聖人,離開這裡不合適。」
楊玉環如此向李隆基說道。
「也對!」
李隆基認為楊玉環善解人意。
去沉香亭上賞月,和這裡差距不大。
李隆基開始邀請一些臣子,上來對飲。
李瑄在下方,與大臣們互飲酒。
「明日要登貴府請教曲譜。」
有大臣向李瑄討要《水調歌頭》的琴譜。
「一定,隨時歡迎!」
李瑄點頭。
不得不承認,詩歌可以在這個時代增加聲望。
如果沒有詩詞包裝李瑄,雖然李瑄天下大英雄。
但在文人心中的地位,一定遠不如現在。
屠戮豪強的舉動,也一定會有更多文人加入口誅筆伐。
在李隆基心中,也會有一定影響。
「右相,我敬你一杯!」
李瑄舉杯向李林甫敬道。
「好詞!」
李林甫笑臉相迎,與李瑄一飲而盡。
「左相,中秋以後,你一定無病無災。」
李瑄又向裴寬祝福道。
「國家有七郎這樣的俊傑!國家之幸,萬民之幸!」
裴寬舉杯,感慨不已。
想他的孫子,與李瑄一樣歲數。
現在才開始成為羽林郎,想門蔭入仕,還需要一段時間。
李瑄可以說是祖孫三代都要敬佩的人。
「皇甫尚書,朝堂與邊關相比,安逸否?」
李瑄來到皇甫惟明身旁。
「不談了!患得患失,我敬天水王一杯。」
皇甫惟明舉起酒杯。
韋堅的折戟,對他打擊巨大。悔不聽李瑄之言。
皇甫惟明知道他沒有入相之勢。入朝三年以來,他是失敗的。
李瑄也沒說讓皇甫惟明助他一臂之力,一飲後離開。
哪怕是不對付的尚書,李瑄也與其飲酒,盡顯氣量。
至於其他官吏就算了,李瑄沒有那麼大的酒量。
「摩詰,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做杜甫的文人?」
李瑄又來到王維身邊,向王維問道。
「方才見過,自稱杜審言的孫子,字子美。他的詩很有氣勢,一定是豪邁的人。」
王維向李瑄回答道。
這是王維第一次與杜甫相遇。
不論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還是「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王維都有深刻的印象。
包括其他的一些作品,無一不展露杜甫的豪邁。
他認為詩人之中,杜子美當屬一流。
「我也聽說過他的詩句,我們去一見。」
李瑄笑著向王維說道。
後世猜測杜甫在生前籍籍無名,絕對是沒有道理的。
先不說杜甫「往昔十四五,出遊翰墨場。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揚」、「李邕求識面,王翰願卜鄰」、「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等證明他的詩句,就是與李白、王維、高適等大詩人相識,杜甫也不會一點名氣都沒有。
更何況杜甫還有高光時刻「集賢學士如堵牆,觀我落筆中書堂」。
他經歷「裘馬頗輕狂」的歲月後,在詩人中有一席之地,他遇到困難的時候,不論是長安,還是蜀地,都有一大把朋友,幫助一家老小。
他準備「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的時候,地方官吏都對其尊重有加。
李瑄猜測,《河嶽英靈集》沒有杜甫,多半是作者不喜杜甫的詩風,也有作者不喜歡「聲律」的原因,而杜甫的詩,非常重視聲律。
至於以寫應制詩、環謁詩批判杜甫沒有「風骨」,大可不必。盛唐的詩人,有一個算一個,誰沒寫過應制詩?誰沒巴結過達官貴人?
哪怕後面杜甫詩風大變,就年輕時的詩,也不至於排不上《河嶽英靈集》。
另外,杜甫總是彈出與盛世不符合的音符,導致他的一些詩不敢示人。
「紈絝不餓死,儒冠多誤身」、「儒術於我何有哉,孔丘盜跖俱塵埃」、「但覺高歌有鬼神,焉知餓死填溝壑」之類的詩還好,傳出去不一定會有事。
但《兵車行》《麗人行》等杜甫自創的體裁,傳出去杜甫難以活命。
就比如歷史上天寶十二載所作《麗人行》的「楊花雪落覆白苹,青鳥飛去銜紅巾」,用北魏馮太后的典故,直接諷刺楊國忠與虢國夫人亂倫。
這要被小肚雞腸的楊國忠知道,杜甫最少丟掉半條命。
安史之亂沒開始,杜甫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是撕下盛世的偽裝。
李瑄一直認為,杜甫是有政治眼光的,甚至軍事眼光,從後世存在的小部分杜詩,就能看出杜甫的才華。
當然,杜甫的弱點非常明顯,就是太剛正,不委曲求全,俗稱「低情商」。
如果沒人給杜甫撐腰,他在朝堂上很難生存下去。
會玩弄權術的人,又往往沒有杜甫這類人的清廉正直。
王維見李瑄會屈尊見一個名氣不大的詩人,心中很驚訝。
誰也無法料到命運讓杜甫產生改變,李瑄認為許多詩人能寫出《關雎》,只有杜甫能寫出《鴻雁》。
《三吏三別》在藝術上很偉大,但如果可以,李瑄不願意杜甫在這一世寫出《三吏三別》。
李瑄來到杜甫所在的文人士子區域,驚動滿堂。
就仿佛聖人到來一樣。
宴會之上,不需拜禮,文人士子們圍攏在李瑄身旁,想請教李瑄的新詞《水調歌頭》。
李瑄只是搪塞幾句,問道:「杜子美可在?」
「杜子美,杜二?」
立刻有人想起一個頗為輕狂的男子。
杜甫的詩確實有兩把刷子,但讓天水王這個大詩人親自尋找,使士人們震驚不已。
杜甫看到李瑄的時候,本來想湊上前,奈何擠不上去。
但又聽到許多人叫他的名字,不禁納悶。
「杜二,天水王叫你呢!」
杜甫還沒反應過來,士人們讓開一條道路,將杜甫推到李瑄和王維面前。
「京兆杜氏杜甫,生居洛陽,見過天水王。」
杜甫微微向李瑄一禮,他以為是王維向李瑄介紹他的。
還是文壇領袖厚道!
杜甫是洛陽人,自稱「京兆杜氏」是向李瑄闡述他的家世。
哪怕好幾代之前,就已經搬離長安。
自古文人自我介紹,都會聲名自己的家族來歷,增加名望。
杜甫不稱李世民後代,是因為這個時代的宗族禮法上,母族都偏遠。
若以後世的血緣論,杜甫就是李世民的直系血親。
「久仰大名!」
李瑄注視著杜甫,緩緩說道。
和李瑄想像中的杜甫不一樣,主要是某張圖像在李瑄腦海中很深刻,現實中的杜甫根本不長那樣。
和他的名字一樣,杜甫相貌堂堂,雖身材適中,但眉宇之中有一股自命不凡的氣質。
在參加這次科舉之前的杜甫,詩風符合這個時代的萬千氣象。
之後就詩風大變,獨自走向一條成聖之路。
但李瑄不打算制止杜甫參加此次制科,因為他希望杜甫遇到挫折。
他們這個民族,需要杜甫這樣的偉大詩人。使以後人們在苦難的時候,能在杜甫的詩中找到共鳴。
今年科舉如果「歷史重演」,李瑄就能得到「科舉糊名」的機會。
「天水王說笑了,杜甫無功名利祿在身,只能仰望你的大名!」
杜甫認為李瑄客套話。
「高達夫向我提到過杜子美。那『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的壯麗,我一直記得,現終於在長安見到你了。」
李瑄笑著向杜甫回答道。
他確實與高適聊過杜甫,也從高適口中得知《望岳》,這種簡勁又抱負不凡的詩句,不論何時,都是令人稱頌的。
「詩篇能流傳到天水王耳中,杜甫三生有幸。」
杜甫見李瑄早就知道他,心中有一種被認可的感覺。
他一直崇敬李瑄的行為和詩歌,夢寐以求與李瑄會面。
現李瑄的突然出現,就如在杜甫夢中一般,差點讓他跳起來。
杜甫與李白「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的時候,李白沒少提起李瑄。
在李白眼中,李瑄雖是權貴,卻又是鶴立雞群的權貴。
從言行上,照應一個人的內在。
杜甫立刻邀請李瑄在一個座位上坐下,王維也坐在一旁。
文人士子都感嘆杜甫此次制科有望了。
今夜與李瑄相坐而談的消息傳出,杜甫會在長安有一些名氣。
這對初來長安的杜甫很重要。
「子美入長安,可是參加科舉啊!」
李瑄坐下後,向杜甫問道。
「不才報名制科。」
杜甫向李瑄回答道。
制科雖然是皇帝下詔,但天生就比進士科矮了一頭。
制科對精通聲律的杜甫來說,又是最容易的考試。
杜甫已經結婚,他父親留下的家資已經用得七七八八,為了不讓愛妻受苦,他選擇最容易的考試。
先獲得一個官職,養家餬口。
「制科挺好,以子美的才華,挑選詩文,拿下輕而易舉。」
李瑄對杜甫勉勵道。
此次制科為「通一藝者」可參加,除了白身報名以外,還有一批小官為在李隆基面前露臉,也報名參加制科。
這是進士科的不同之處。
通一藝者,就是有一技之長的人,可以選擇詩、賦、算數、策略、經文、統籌、法典等等,甚至字寫的好,也是一技之長。
杜甫選擇考詩文,幾乎手拿把攥。能成為詩人,除了後天的努力外,天資必然是萬中無一,否則也不能和天才李白齊名。
李瑄乍一看,根本想不出杜甫落第的可行性。
「待我及第,也想如達夫那樣,為天水王獻策。」
杜甫趁機向李瑄表達心跡。
杜甫和李瑄沒有利益衝突,而且杜甫一直為國家百姓考慮。
他認為李瑄改革男女婚期,有理有據。
即便有許多文人士子覺得不合理,但杜甫是李瑄堅定的支持者。
「制科不足兩個月就會開始,我等待子美的好消息。」
李瑄同意杜甫的請求。
哪怕杜甫不及第,李瑄也會納其為屬吏。
因為這幾年,杜甫跟著他不會有好果子吃。
「謝天水王。」
杜甫很開心,心想著他和高適一樣,遇到了伯樂,還是同一人。
今後一定輔佐李瑄,完成革新,實現「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抱負。
杜甫是一個標準的儒家,奉儒守官,但他有自己的蒼生理念。他絕望的時候,把聖人孔子和賊寇盜跖混為一談。
說明他能突破自己!
「我相信子美,能謹記忠恕之道,完成大道為公。」
李瑄向杜甫說道。
自古聖人以忠恕一以貫之,忠乃盡忠待人,恕乃推己及人。
身懷這種品質的人,十分少見。
「不瞞天水王,這也是我的心愿!」
杜甫真誠地說道。
大道為公和再使風俗淳的理念,是十分接近的。
「那我們就是像是俞伯牙與鍾子期一樣相遇,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李瑄握住杜甫的手,拋去其他因素,僅談理想主義,他和杜甫卻是很近。
杜甫更加感動,沒想到天水王是平易近人的人。
握手的那一刻,他感覺到李瑄手掌粗糙,想起李瑄是古今都名列前茅的猛將、名將。
杜甫肅然起敬,一股想要報效國家的心思油然而生。
李瑄取來酒杯,與杜甫、王維同飲一杯後,告別此區域。
宴會雖還有歌舞,此時已為深夜。
當李瑄去拜見李隆基的時候,看李隆基也有些睏倦。
高力士勸說李隆基宴會結束,早些回去休息。
李隆基同意結束宴會。
眾人拜李隆基、楊玉環,開始陸陸續續地退出興慶宮。
有的人早已忍不住。
「七郎,你以河東採訪使的職位,巡視河東,整肅官場、豪強,是你拜相的圓滿。速去速回,相印會為伱準備好的!」
李瑄拜別李隆基的時候,這一次李隆基把話挑明。
基本已經確認,他回來後就立刻拜相。
「臣遵旨!」
李瑄拱手。
醉醺醺的李隆基,在楊玉環的攙扶下離開。
她回眸再看一眼的時候,李瑄已經轉身……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