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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心在動

  第72章 心在動

  中軍大營。

  「程圭這匹夫,敢違抗我軍令。」

  張齊丘得知前方的傳報後,怒不可遏。

  他把程圭、崔湛調到後軍,是因為這二人在本部經略軍威望太大,會影響他指揮中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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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算等探馬遭遇敵人的時候,再將五千精騎和渾釋之的五千胡騎調過來。

  中軍與後軍距離不過四五十里,兩個時辰內就可以到達。

  程圭率騎連夜離開,竟然沒人通知他。

  「叔父,程圭挑釁您的權威,應該以軍法處斬。」

  張勉向張齊丘勸說。

  「荒唐。你覺得兩萬經略軍會允許嗎?王帥會允許嗎?」

  張齊丘斥道。

  他是副使兼都知兵馬使,按理說應輔助主帥掌訓朔方軍。

  但問題是他非本部經略軍的直屬上司。

  而且他遠遠沒有王忠嗣那種巨大威望。

  唐軍的募兵制,很容易導致主將對一支軍隊的徹底掌控。

  「突厥集五萬騎,一天一夜被破。成就李瑄的不世之功。李瑄真就這麼厲害嗎?」

  張齊丘頹然地說道。

  活著的李瑄,察覺到事情的不對,一定會將書信送到長安。

  李适之朝堂上攻擊他,李林甫會幫他說話嗎?

  他心中的理由,皇帝會認可嗎?

  王忠嗣對他的看法也會改變。

  此時此刻,張齊丘有些後悔。

  本是偏師建功的局面,此戰後他接替王忠嗣板上釘釘。

  現在突厥左廂諸部被破,和他有關係嗎?

  出將入相,面對這樣的選擇,誰能靜下來不被欲望所蒙蔽。

  這一早,張齊丘忘了念《金剛經》,他的侄兒張勉也未提醒。

  日曬三桿,軍猶不拔。

  很快,全軍都知道突厥左廂諸部被攻破的消息。

  也知道最先到的五千騎,隨手獲得軍功。

  無數士兵推舉郎將、衙將包圍張齊丘。向張齊丘質問:為何一再拖延,阻撓他們的軍功。

  財富和軍功,是邊軍應募的目的之一。

  好不容易到來的機會,因主將無能而失之交臂,士兵們怎麼會不怨恨?


  張勉狗仗人勢,以為呵斥一下,這兵痞就會散去。

  誰知張勉被衙將、郎將圍著,砰砰兩腳,踹了個狗吃屎。

  是誰打得都不知道。

  邊軍可不慣著這種臭毛病。

  張齊丘只能在親衛的護衛下,向衙將們花言巧語,並立刻拔營起寨,攻擊阿波達乾等部的營帳。

  將士們這才平息怒火。

  ……

  高坡。

  李瑄在指導軍醫,教他們如何去照顧受傷的士兵。

  在豐安軍城的時候,李瑄就告知過軍醫,將包紮傷口的布條用沸水蒸煮,然後密封保存,待戰場上使用。

  如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傷口的感染。

  還有其他一些前世從軍的醫學知識。

  外敷內用的藥物李瑄不懂,豐安軍攜帶有足夠的藥物,李瑄讓軍醫不要有顧慮,如果缺乏會立刻派人去中軍、後軍取。

  「愛兵如子,不外如是!」

  李光弼見李瑄戰後不休息,還在為傷兵盡心盡力,一改他為將者的理念。

  他能感受到豐安軍對李瑄敬而愛之。

  大部分將領馭軍,士兵只會對其產生敬畏。甚至還多有「畏而心不服」的現象。

  李光弼也一直在思考李瑄的「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問過李瑄,這是不是一首詩,但李瑄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覆。

  李瑄將傷兵們安頓好後,又將戰死將士的屍體找全,運下高坡。

  程圭讓麾下精騎也去幫忙。

  明天會組織將屍體運回豐安軍城。

  這是最大的極限。

  如果行軍再遠一點,屍骨只能就地掩埋,魂魄無法歸國。

  直至日落時,李瑄才躺在地上睡一會。

  「將軍,中軍已至。」

  剛過亥時,羅興小心地叫醒李瑄。

  李瑄睜開眼,又突然閉上,告訴羅興:「這個時候,中郎將該休息,我等也要入眠。」

  說完,李瑄繼續呼呼大睡。

  這是諷刺張齊丘要戰事吃緊的情況下,連續兩晚,安營紮寨。

  羅興懂了,向佐吏們回復這句話。

  豐安軍無一人去見張齊丘。

  違抗軍令的程圭更不可能去見。

  張齊丘雖惱怒,卻只能強忍著。

  中軍的士兵看到豐安軍的戰績,心中對張齊丘更感到失望。

  翌日凌晨。

  李瑄一覺起來,精神飽滿。但身上的血跡,讓李瑄很難受。

  「將軍,這是戰報,您看如何?」推官齊沖將戰鬥的經過以文書寫。

  李瑄接過戰報,上面主要記錄戰鬥的死因,李瑄如何去布防,還有戰鬥的過程。

  包括李瑄的英勇記錄、斬將拔旗、斬帥等等。

  衝鋒陷陣,萬人辟易,獨殺數百人,斬敵帥頗黎,斬將十數。

  斬敵兩萬餘人,獲得戰馬兩萬匹。經略精騎至,追擊三十里,再次俘斬過萬。獲馬萬匹。

  其餘兵器無計。

  將來長安的史官一定會依此記錄下來。

  「不單是我一個人,將士們用命,著重筆墨,這樣聖人才會給予將士們更多賞賜。」

  其他方面倒也滿意,就覺得對將士們的記錄不夠,他讓齊沖重寫。

  「遵命!」

  齊沖明白。用半個時辰重書戰報,李瑄看後點了點頭。

  這時,程圭和李光弼見李瑄,說是張齊丘召他們。

  在前往中軍大營的時候,士兵們看到李瑄血跡斑斑的盔甲,竊竊私語。

  「諸位可知?豐安軍有個兄弟告訴我,寧遠將軍昨日神勇,如霸王再世,一個人就殺死上千人。」

  「嘶!是真是假?難道我們一營都不夠寧遠將軍打?」

  「千真萬確,我也認識豐安軍的士兵。突厥的猛將被寧遠將軍抓在手中,如抓小雞一樣在陣中被砍頭。」

  「我認識豐安軍的騎兵,我還知道寧遠將軍胯下的寶馬叫火雲馬,堪比傳說中的汗血寶馬,他騎上火雲馬千軍辟易,突厥主帥自不量力,被寧遠將軍一槊刺死。」

  「真英雄氣概,大丈夫當如是啊!」

  「起初寧遠將軍替代陳回光將軍時,我還看不起他。現在是我無知。寧遠將軍真神人也。」

  「據說寧遠將軍還是大詩人,寫出的詩風靡長安,可惜我看不懂。」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士兵們議論紛紛的時候,李瑄等人來到中軍大營。

  「程將軍,為何沒有本將軍令,就擅自離開後軍。」

  張齊丘見李瑄等人不拜,先聲奪人向程圭質問。

  「戰局千變萬化,機遇稍縱即逝。程將軍英明,把握住局勢,使得我豐安軍殘存,又令突厥左廂諸部潰散。這是古之名將,才能具備的眼界。古云: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周亞夫因此平定七國之亂;趙充國因此驅逐先零羌。如果失敗,軍法加身程將軍不會有怨言。但成功了,足矣名留青史。」


  李瑄嗤笑一聲,幫助程圭說話,並再次諷刺張齊丘沒有眼界。

  就算是到長安,李隆基也會誇獎程圭的機智,不會計較程圭沒有聽從張齊丘的話。

  張齊丘臉色鐵青,先前李瑄對還有禮,現在一再出言不遜,掃他面子。

  但李瑄已成勢,這一戰後,必然平步青雲。

  「本將就不追究了。此戰李將軍為首功,本將會如實向王帥稟告。」

  張齊丘強壓著怒氣,笑著對李瑄說道。

  「末將斗膽問將軍,您有什麼更好的計策,去解前軍之圍?」

  李瑄突然向張齊丘詢問。

  「本將早就料到李將軍有關張之勇,可以守住高坡。為保持士兵良好狀態,故而正常行軍。」

  張齊丘面不改色地說道。

  「將軍統千軍萬馬,讀過《孫子》《吳子》嗎?」

  李瑄又不是豬,怎麼會信張齊丘的鬼話。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有一個人,可是一直想他死啊!

  「李將軍什麼意思?」

  張齊丘感覺李瑄在侮辱他。

  「我覺得讀過《孫子》《吳子》的人不會這麼做?我又突然想到濫竽充數的故事。」李瑄越說越過分。

  「你!」

  張齊丘見李瑄蹬鼻子上臉,氣得咬牙切齒。

  李光弼和程圭目瞪口呆,李瑄還真敢說。

  「明日開始,進攻阿波達乾等部。前鋒之事呢?」

  再次忍了,張齊丘又對李瑄說。

  「豐安軍死傷大半,已經不能為前軍。」李瑄自然是一口拒絕。

  「那本帥就令定遠軍為前鋒,攻阿波達干、咄陸等部。」

  豐安軍的休整符合規矩,張齊丘無法強求。更何況李瑄現在不買他的帳。

  張齊丘的召見,註定不歡而散。李瑄連豐安軍的戰報都未呈給張齊丘。

  他會讓傳令兵交給王忠嗣。

  三人出營帳,李瑄看到營帳前的旗幟隨風飄動,故作大聲地問李光弼和程圭:「程將軍、李虞候,你們看這旗幟,到底是風在動,還是旗在動?」

  「旗在風中搖晃,是旗在動!」

  程圭不假思索地道。

  「我覺得是風在動。沒有風旗幟就不會晃動。」

  李光弼不明白李瑄為何這麼問,他看著旗幟思索一番,給出不同的答案。


  「其實還有一個答案,是心在動。只有信佛教的人,才會想出這個答案。有的人被欲望蒙蔽雙眼,看到的是水底金影,看到的是鏡中花,水中月!」

  李瑄大聲地說出自己的見解,隨後與李光弼、程圭一起離開。

  營帳內的張齊丘一屁股坐下。

  心在動!

  很明顯,李瑄已經猜到一些事情。

  他突然想到救贖自己的《金剛經》,他重新從盒子內取出,一遍遍地誦念。

  他想的不是經文,不是佛家大道理。

  他心在動,不能平息。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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