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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是個倒霉鬼罷了

  第234章 是個倒霉鬼罷了

  天台的風有些涼,秦宴風將外套脫下來搭在沈滿知身上時,才將她的思緒喚回。

  沈滿知雙手撐在欄杆上半眯著眼,視線落在萬千燈火中虛空一點,語氣鬆散,「關於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秦宴風站在她身邊,身姿挺拔,「不算多,你總是不希望我管你的事。」

  所以都是從旁人口中聽說。

  最初從周覓口中聽關於沈滿知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槐城最嬌艷的一朵玫瑰。

  秦宴風最初是沒什麼反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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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在舊金山的郊外別墅里,種了一片玫瑰花園,漫山遍野奼紫嫣紅,嬌貴得很。

  盛開時慕名而來的人都流連忘返,衰敗時因枯枝荊棘無數無人願意打理。

  他一直沒能把一個人和一種花聯繫在一起。

  直到慢慢接觸下來,他才發覺,沈滿知同樣適用於這句話。

  被神眷顧著降落人世間,擁有一對豪門模範夫妻的父母,是父母動人的愛情故事誕生的結晶,也是被寵成沈家的掌上明珠,羨煞旁人。

  可就是這樣一朵溫室里長大的玫瑰,在年少時期不知是怎地淌過一片荊棘後,變得滿身是刺,叛逆囂張,讓人避之不及。

  所以幫或不幫,救或不救,在她身上,都顯得合情合理。

  沒有被善待過的人,怎能要求她捨命去救陌生人?

  但她第一時間就衝過去了,原本可以在制服住暴徒後就默默離開,可她太在意那個被咬傷的女孩,視線幾乎黏在女孩身上,秦宴風鮮少在她臉上看到那種神情。

  是那種帶著顫抖的後怕,又包裹著濃烈的戾氣。

  連當初那場拳館的生死局都沒看到她有絲毫的畏懼,於是聯想起那暴徒的詭異行為,對於血清事件全程跟進的秦宴風來說,明白這件事並不算太難。

  那暴徒或許也是注射了某種藥物,很有可能與沈滿知身體裡的那款血清作用相似,瘦小的身軀卻又有超強的爆發力。

  否則她不可能在看到暴徒的行為之後那麼敏感和緊張。

  「除夕夜那晚,我們曾聊起過這件事,」秦宴風背靠著圍牆,長腿微微伸出,偏眸,聲音低沉,「抗變異血清,是這個名字嗎?」

  沈滿知不緊不慢地糾正他,「抗異變血清。」

  如果說除夕夜那晚,對沈滿知「人質」的身份只是懷疑,在過去半年中,這份懷疑早已成了肯定。

  注射過storm風暴的抗異變血清的唯一一個華國人,S標本重要人質。

  秦宴風就那樣微微偏頭看著她,平淡道,「你是那個人質。」

  沈滿知長睫微閃,很淺地勾了下唇,良久後才緩緩道。

  「是個倒霉鬼罷了。」

  這也能說明,為什麼她身邊總是有不斷的跟蹤與禍端,多方勢力都想要她,不,是要她身體裡的數據。

  「所以按理來說,我也非常危險,指不定哪一天,造成這場暴亂的人,就是我。」

  秦宴風目光不移地看著她,那平淡的語氣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怎樣的話。

  「你與那些人不一樣。」

  她是唯一一個既注射過異變血清,又同時注射過抗異變血清,而沒有出現過任何異變的標本。

  沈滿知似乎笑了笑,側額,頭枕在搭在欄杆的手上,「你知道潛伏期這個東西嗎?」

  秦宴風沒說話,她接著道,「活人標本,抗異變血清的注射感染率高達百分之百,直到我成為最後一個實驗體,不知該說幸還是不幸,竟然是唯一一個正常存活到現在的人,所以你朋友僅憑我的血液,根本檢查不出什麼問題,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異常。」

  很多事都瞞不過她,只是沒必要提。

  秦宴風喉嚨有點乾澀,說出的話都有些低啞,「有針對性的診斷治療。」

  沈滿知翻過身和他同樣的姿勢背靠著欄杆,不知想起了什麼,神色有些空洞,「迄今為止,沒有能徹底阻斷這種異變的藥物和治療,記憶模糊、虛弱無力、精神失常,都是前兆,大悲大喜、七竅流血、橫屍街頭,終是必然。」

  身邊的人久久沒說話。


  沈滿知偏頭看了他一眼,原本懶散的神色突然愣了下。

  秦宴風微垂著眼,夜裡柔和的燈光微弱地聚集在他身上,縈繞著淡淡的金圈,從她的角度看像極了悲憫世間溫柔的神。

  她唇線平直,「別可憐我,我也不一定會死得那麼慘。」

  秦宴風看她良久,「元宵那天離開,是為什麼?」

  沈滿知沒想到他翻舊帳,只是語氣輕鬆道,「治療唄,萬一治不好,就不回來了。」

  索性一次斷個乾淨。

  能回來,說明治療對她有一定的效果,但聽起來效果不算大。

  只是被她拋棄的人,現在竟然沒資格說她薄情寡義。

  「以後還會走嗎?」

  「會。」

  她回答得毫不猶豫,甚至沒有情緒,像以往做的每一次決定一樣,沒有人能成為她的干擾選項。

  她願意主動接受治療其實是好事。

  秦宴風知道自己不該再糾結這一點,只是胸口悶得發疼。

  兩人都安靜下來,顯得整個天台更加空寂無聲。

  鐵門「吱啦」的傳來響聲,身穿白大褂的高大男人手裡拿著一個文件袋,似乎鐵門的鏽跡讓他有些不滿地嘀咕了兩聲,抬頭間的視線和天台邊的兩人撞個正著。

  男人似乎並不意外這裡出現的兩個人,他本就是來找沈滿知的。

  秦宴風的視線落在他臉上。

  很年輕的醫生,胸牌上寫著主任醫師,沈辭。

  顯然兩人有事情要談,秦宴風直起身,「我去買水。」

  沈辭拎著文件袋回頭看著男人消失在鐵門後,挑著眉看向身邊的沈滿知,「你身邊那位?」

  沈滿知垂眼,算是默認,「結果怎麼樣了?」

  沈辭將文件打開,抽出一沓紙張給她,「你懷疑咬傷她的人身上攜帶某種病毒,但結果顯示,那女孩並沒有任何被感染的跡象。」

  沈滿知接過快速地掃過去,眉梢微蹙,隨即又撫平下去。

  「還有一種可能,」沈辭見她沒說話,繼續補充道,「惰性感染,病毒或者傷患都會存在這樣的可能,暫時難以檢測,需要觀察。」

  沈滿知抬眸,「能給她做和我一樣的檢查嗎?」

  沈辭很明顯地愣了愣。

  「算了。」

  她又輕嘆一聲,撤回這個話題。

  沈辭看著她仍有些低沉的神色,斟酌了兩秒開口,「你懷疑咬傷那女孩的人,是和你一樣的情況?」

  注射過某種藥物,和她一樣沒有不良反應,並且普通檢查根本檢測不出異常。

  沈滿知眸色幽暗,「不止。」

  沈辭蹙眉,「那女孩……」

  沈滿知食指豎在嘴邊,「只能先觀察一段時間。」

  「難怪你不讓我進去……」沈辭突然明白過來她在憂慮什麼,重新裝好文件袋,「暴亂者還沒有抓到?」

  沈滿知搖頭。

  「如果只是普通人精神失常報復社會都還好說,怕就怕,」沈辭停頓了半秒,看向她,「他也是實驗體。」

  沈滿知不置可否,「事後有人迅速出現接應他離開,不排除實驗體恢復意識出逃的情況,但更有可能是有人蓄意而為。」

  沈辭突然皺眉,「沖你來的?」

  沈滿知往前走了兩步,坐在長椅上,往後靠去半眯著眸,「不確定,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策劃擾亂治安。」

  她今天穿了一條休閒褲,此刻正大佬般地叉開腿坐著,從兜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咬在嘴邊,點燃,半眯著眼吐出煙霧。

  「只是太巧合了。」

  怎麼會那麼巧合,她剛好在那邊吃完飯出來就站在商場對面,遇上廣場上情侶求婚,然後就是暴亂襲擊?

  沈辭站遠了一些,仍平靜道,「退一步講,若是那人只是精神失常而造成的暴亂,你還會親自去救嗎?」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沈滿知自詡不是什麼好人,外人的評價也無非是她對親人冷淡無情,待旁人冷漠寡言。

  她也確實沒反駁過。

  不斷變強的初衷也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甚至很多時候連自保都是問題。

  更何況去救其他人。

  旁人都說她冷漠無情,但沈辭卻不這樣認為。

  故事的一開始,是街邊小門診經常有位掛兒科的小女孩,隔三差五滿身是傷的過來處理傷口,後來來的次數少了,也是經常帶著一身的淤青傷痕。

  再後來,她會帶著一個低年級男生過來,不知是什麼磕磕碰碰的傷口,額頭俊臉膝肘都有破皮和擦傷,他那個時候甚至感嘆這麼漂亮的小女孩最終還是走上了不歸路。

  後來的故事他越了解,就越沉寂。

  她曾不自量力將十六歲的姜樾從泥潭中拉起,也曾在一念之間決定幫助學姐逃離流氓的魔爪。

  曾以身犯險救過被綁架團伙撕票的池少爺,也在境外任務中收留過一位同種膚色的陌生男人,更是以身入局搗毀犯zui窩點絕地翻盤……

  在她一無所有的年少時期,她可以勇敢地救人,如今遇上這種事,她有能力自然也會去救。

  只是太多人被麻痹了眼睛,以為她就是那樣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沈辭看著她鬆弛的模樣,神色嚴峻,「你還是會去救的吧。」

  沈滿知兩指夾著煙抬眸不急不緩地看著他。

  沈辭抿唇,神色認真,「所以你和他們有本質上的不同,無論是一開始,還是被判定為人質的兩年以來,你一直都擁有完整的獨立人格。

  只要配合治療,不必太擔心有朝一日會成為那樣的人。」

  那樣的喪失人性的實驗體。

  沈滿知靜靜地聽完,突而彎唇。

  沈辭幾乎是一開始就看出來她心裡裝的東西,無論這件事是刻意為之也好,是巧合也罷,那個暴徒的行為,最終也可能是她的歸宿。

  人一想多,就不太會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一切歸結於三個字,沒意思。

  反正最後都是一樣的死局,一旦覺得沒意思,就連掙扎也不願意了。

  沈辭最怕她這一點。

  太頹廢。

  他補充道,「你最近還是小心一點為好,潛伏期已經過了,你身體出現的狀況並不可控,若對方的目標是你,千萬不能放鬆警惕。」

  沈滿知輕輕應聲,「知道。」

  沈辭準備走了,回頭又看了看她,「那位秦先生,你別又把人推遠了。」

  沈滿知沒回話,沈辭也沒等她回,提著文件袋又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天台。

  指尖的煙燃燒到指尖,她被火星燙了一下,縮起了無名指,垂眸看著身下的煙燃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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