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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主動交代的同志才是好同志

  第39章 主動交代的同志才是好同志

  「你等我下。」

  朱琳回到教室,很快挎著包出來,脖子上還系了條針織紅圍巾。

  「要不去我們宿舍坐坐?」

  「符合規定不。」

  「你怎麼那麼膽小?」

  「我這是尊重女同志。」

  

  這年頭宿舍條件簡陋,攏共五六平米大小,兩張上下床,沒衛生間,洗漱場所是一層人共用的大堂。

  推開門,宿舍空氣里飄著雪花膏的香氣兒,宿舍不大,布置挺精心,小窗台上放盆小吊蘭、仙人球,下面的暖氣片緊挨著桌子,桌上鋪層方格子桌布。

  江弦還注意到牆上有幅漂亮國的地圖。

  朱琳摘下圍巾,拎暖壺倒杯熱水給江弦。

  「那是我室友的床位,一心想去漂亮國留學。」

  「這麼遙遙領先?」

  70年代末,先是颳起了一股學英語熱,緊接著許多人開始做起出國夢,首選的國家就是漂亮國,到了80年代出國夢成為熱潮,《中國合伙人》裡邊兒也講過。

  「你吃東西麼?」朱琳坐在床邊兒,翻出個果匣子,寫著稻香村,稻香村有京城和蘇州兩家,經常掐架。

  「提前告訴伱,這玩意兒放開吃我能吃一斤。」江弦說。

  「那你先等等。」朱琳捻著手指頭,從果匣子裡挑出塊薩其馬塞嘴裡,含糊不清道:「行了,你都吃了吧。」

  稻香村分個京八件和細八件。

  京八件是福字餅,祿字餅,壽字餅,喜字餅,棗花酥,太師餅,黑麻餅,薩其馬。

  細八件是棗花酥,玉蝶酥,小卷酥,合歡餅,甘露果,芙蓉糕,粉衣,蛋黃酥。

  朱琳這就是京八件。

  江弦接過果匣子,順勢在她對面的床沿兒坐下。

  朱琳瞥見,心裡莫名的不得勁。

  「咳咳,江弦,人家不在宿舍,你別坐人家床上.」

  說罷往旁邊挪挪,騰出個空地兒。

  那意思很明顯,不介意江弦坐她床上,也不介意江弦坐她邊上。

  可惜那床實在是小,加上又有張桌子膈著,等江弦坐下,朱琳才發現倆人坐的太近,近到讓她莫名緊張,腳尖兒不由得踮起,倆手緊攥著床單兒。

  「你們快期末了是吧。」江弦看著桌上一摞書問。

  「馬上都放假過年了。」


  「考試不?」

  「考啊,卷子都是老師自個兒油印的,每回一考完,我倆手都是黑的。」

  江弦聽的一樂,險些卡著,趕緊喝幾口水。

  「你慢點兒,這又沒人跟你搶。」

  朱琳抬手幫他拍背,「你那作品座談會開的怎麼樣?」

  「挺好的,萬象更新,很多事兒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說到這,江弦一拍腦門。

  「對了,你上次不是說想看我新稿子麼,我取來了。」

  朱琳杏眸一亮,頗為驚喜。

  「呀,你還記得這事兒?」

  「必須的。」江弦放下果匣子,用沒沾油的手指,從挎包里捻出《動物兇猛》手稿。

  「你拿一下。」

  「噢。」

  朱琳小心翼翼的接過,鋪開在桌上乾淨的位置,瞥了一眼,頗驚訝。

  「你寫小說字都這麼整齊呀?」

  「跟前輩們學習,茅盾、魯迅、老舍這些文豪的稿子可都漂亮著呢。」

  「是麼。」

  午後的陽光已經有些懊熱,朱琳便拉上淡橘色的窗簾,屋內立刻有了種隱蔽和詭秘的氣氛,像戴著墨鏡走在街上,既感到從容,又滋生出幾分邪惡。

  她捧著《動物兇猛》,很快看入迷。

  江弦感到無聊,從桌上找到一本舊《人民文學》,是去年的第1期,其上有一篇《哥德巴赫猜想》。

  這是篇很罕見的報告文學,文章的主人公為「數學巨人」陳景潤。

  慵倦欲睡的陽光,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偏移。

  朱琳已完全沉浸於這篇《動物兇猛》所編織的世界當中。

  她很喜歡那一句。

  [一切都無需爭取,我只要等待,十八歲時自然會輪到我。]

  朱琳覺得這話諷的太好了。

  她就是與生俱來帶著特權的人,她母親的家庭在衛生部里頗有背景。

  她人生也早被父母安排好。

  一切都無需爭取,只要等待。

  說起來有些矯情,但這樣的人生其實真不是她喜歡的。

  當然了,她就是發發牢騷,朱琳明白自己還是幸運的,畢竟很多人連不喜歡的資格都沒有。

  冬日白晝極短,天光漸有些暗了。

  江弦將那一整本的《人民文學》讀完,不由感嘆,皇家刊物實力確實要優於《京城文藝》一大截。

  他側過頭,看向朱琳。

  她仍專注的讀著,身上只穿件自個兒織的毛衣,中國紅襯得她皮膚雪白,臉上映著朦朧餘暉,纖細的脖頸有些暖暖的蜜色。

  江弦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如此仔細的打量「女王」。

  真真是蛾眉輕蹙,杏眸半閉,睫羽低垂,薄唇微抿。

  楊潔導演真會挑吶!

  另一邊,米蘭這個角色的來回顛覆,也讓朱琳的心上下不斷的起伏。

  真的有米蘭這個人麼?

  她稍稍轉過頭去,剛巧對上一雙毫無顧忌的眼睛。

  直接、炙熱、大膽、目不轉睛,又帶著絲欣賞藝術品般的讚嘆與虔誠。

  像是觸到電,她咻一下轉回頭去,不再動彈。

  卻像是已被那道目光灼傷一般,耳根泛起抹胭脂般的紅暈,很快蔓延到脖頸。

  他在,看我?

  時間仿佛安靜了。

  「你看這一頁很久了。」江弦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朱琳耳朵一動,欻的翻後一頁,頗有欲蓋彌彰的意味。

  「小說的角色都是我虛構的。」

  「嗯?」

  「你看到最後一章就懂了。」

  《動物兇猛》的結尾,王碩以插述的方式交代了寫作的動機和心態。

  江弦也延續了這樣的寫法,承認這些故事其實發生在別人身上,「我」與米蘭從不認識,只是將其他人的遭遇拼湊、嫁接為「我」的。

  在故事性和清白之間。

  王碩和江弦都果斷選擇清白。

  一晃到了年根兒,1978年也已過去了半個多月。

  《動物兇猛》的審稿和修改都告以結束。

  章德寧給江弦帶來兩條消息。

  一是《動物兇猛》定在年後刊發,也就是1979年2月10號的第2期《京城文藝》。

  二是近日人民文學出版社正式出版的《青春萬歲》(王濛)銷量不佳,「青春」題材小說恐將遭受讀者「冷遇」。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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