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藥
第590章 藥
時間很快地進入八月中旬,華東地區的水位終於開始逐漸退去,好消息也一個接著一個的傳來。
「橋本先生的影響力果然非同小可,七瀨商社那邊不但以最快的速度恢復了談判,而且雙方就基本框架協議已經達成了共識,只要再敲定幾處比較重要的細節,就可以正式簽約了……更重要的是,這筆資金走的是常規商業合作渠道,不在海部此行訪華的貸款計劃中。」
午休時間,穆大小姐走進楊默的辦公室,笑吟吟地向自家男人匯報工作的最新進展。
楊默聞言,整個人頓時舒展了起來,當下分了一杯茶湯過去:「七瀨商社恢復談判的時間果然妙,看來橋本大使在其中著實出力不少……你們未來幾天辛苦一下,加速與七瀨商社之間的談判速度,一些不是特別重要的細節就別死摳了,最好在海部訪華結束前把協議簽署下來……既然橋本大使已經表現出了他的誠意,我們就不能太過小氣了。」
獲取最新章節更新,請訪問𝐬𝐭𝐨𝟗.𝐜𝐨𝐦
之前之所以能打動橋本恕,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能通過「既成事實」的方法,用大額農產品遠期合約把海部俊樹的農產品進口改革措施給敲定一個基本盤出來,因此除了合約本身的內容之外,簽約的時間也很重要……要知道,海部俊樹10月份就要卸任了,這份任期上最後一筆的遺產留的夠不夠漂亮,非常重要。
穆麗雅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七瀨商社那邊在談判中的退讓之意很明顯,想必也是得到了橋本先生的囑咐,一味貪便宜而丟了西瓜撿芝麻就不美了……你放心,我這段時間會實時關注海部俊樹訪華的相關新聞的。」
楊默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穆大小姐對於時政的敏感度其實要比他來的高,既然說會實時關注海部俊樹訪華的新聞,那麼就一定會選在一個最合適的時間點去簽署那份遠期合約。
想到這裡,楊默起身走到辦公桌,將今天的報參放到穆麗雅的面前:「從今天開始,每天抽個空來我這裡一下,論及消息的靈敏度、重要性和完整性,你辦公桌上的那份《參考消息》畢竟差了一籌……但是按照規定,這份報參是不能帶回家的,所以你最好是每天一上班就過來一趟,這樣也方便安排當天的工作重心。」
穆麗雅嬌嗔地瞪了他一眼,自己以前在東營的時候被父親逼著看報參,現在又要被自家男人逼著看報參,自己這一輩子繞不開這玩意了是吧?
話雖如此,但她還是嘬了口茶,然後拿起面前那份報參仔細看了起來。
「咦?」
穆麗雅剛看了幾行就驚呼了起來:「組織上已經通過了一系列災後重建方案,德州的主動援建申請得到了通過和表揚,並且被細化了成了二五十計劃?」
所謂「二五十」,其實就是「2+5+10」,意思是讓德州去負責2個地級市、5個縣級市,以及10個縣城的災後重建工作……雖然那兩個地級市在當下都屬於三線排名靠後的城市,規模遠遠不能跟後世的同級城市可以比擬,但也正是如此,反倒是讓這個安排計劃顯得嘉獎意味十足。
越不怎麼起眼,越是擁有著無限可能性嘛!
要知道,華夏沒有一座地級市是亂設立的,而德州的大華公司和城產基金公司又素來以善於折騰出名。
楊默聞言,笑了起來:「雖然嘉獎意味十足,但卻也給了我們不小的壓力。」
「雖然此次華東水災的財產損失已經統計出來了,是340多億,相較而言,德州地區計劃援建的100億資金足以漂漂亮亮地完成這個二五十計劃;」
「但我們都知道,那340億隻是直接財產損失,而非整體損失,這裡面的區別大了去了。」
「況且災後重建不是一個單純的數字對沖遊戲,你被大水衝倒了一棟價值可能只有一千塊錢的老危土房,你重建的時候不可能按照一千塊錢的標準去給那些群眾修一間土房吧?怎麼也得順道給人家換成水泥房甚至是樓房吧?」
「除此之外,城市排水系統的重構,舊城的順勢平整,新城的規劃重建,道路交通的擴寬、防汛水庫的修建、居民用水系統的重構、供氣供暖系統的重構、居民區的修建……種種加下來,很有可能1億元的直接財產損失,對應的是10億甚至是20億的災後重建費用。」
說到這裡,楊默嘆息一聲:「所以真要是認真說起來,德州通過各種方式募集而來的百億資金,很有可能是不夠的……但是缺口會有多少,現在卻是說不準。」
穆麗雅白了他一眼:「少在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組織上刻意給你留的這個資金缺口是什麼用意,難道你看不出來?」
楊默苦笑一聲:「我當然知道這是組織上對我的保護,也知道這是組織上的默許,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我是不太想要這個缺口的,一百億的資金干一百億的事,挺好。」
穆麗雅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我覺得你是有些多慮了,組織上可能就是單純地想藉機讓你拓展一下人脈和資源而已,以你這幾年的成績,僅僅一個正處級的崗位,其實已經是委屈你了……但你畢竟年輕,根基不穩,人脈資源更是匱乏,組織上想給你一個正大光明的機會讓你夯實一下基礎,然後等到援建計劃完成後再給你一個應得的嘉獎和更高的平台,可能才是本意。」
說到這,穆大小姐捂嘴笑了起來:「你不是吐槽帝都那邊正處多如狗,廳局滿地走麼,等到災後援建計劃完成,組織上給你升了職,你也終於可以不用夾著尾巴在帝都街上瞎溜了。」
楊默翻了個白眼:「說的我多稀罕去帝都瞎逛似的,組織上刻意留的這個資金缺口,給的是固然正大光明的機會,但卻也是一個緊箍咒……有些因果,你沾染上就擺脫不了了。」
穆麗雅攤了攤手:「這就沒法子了,想要進步,不可能沒有代價。孫猴子能被授予齊天大聖的職稱,那是對於他能力的肯定;然而一碼歸一碼,漫天神佛固然可以看在平帳的份上,任由孫猴子大鬧天宮;但真到了取經這等正經事,不給他戴上緊箍咒,沒人敢用他。」
組織上比任何人都知道這一百億的預算,已經將德州這個老工業區當下所有的潛能全部榨乾了,所以故意留出來的那個資金缺口用意很簡單。
如果你想進步,如果你想把事情辦的漂漂亮亮地,如果你想把自己隱藏在這個援建計劃里的產業版圖拓展計劃落實,那麼你就必須必須補足這塊的資金,
怎麼將這個資金缺口補足?
靠德州自己是絕對不可能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打開房門,向其它人發出邀請,讓其他人上桌。
融資的方法可以是如同那個「魯冀豫工業經濟協作框架」一樣的地方行政系統間的合作,也可以是面向「社會」層面的融資……但唯獨有一點,你德州,你楊某人,不能吃獨食。
之前楊默在湊集100億預算的時候,發用了那五百多名白手套加盟商,這證明楊默並不是完全的油鹽不進,也讓許多人看到了希望。
既然當初整頓民企的時候需要靠加盟默默百炸來獲取鑽探公司的庇佑,那麼這些加盟商背後的主家自然不是什麼多有份量的角色。
那些小魚小蝦都能借勢上桌,憑什麼真正的大魚就不能上桌?
這就是當下許多人的想法。
當然,這些人龍蛇混雜,後面有其他人的想法也不一定。
總之一句話,在這個年代生存,妥協是一門藝術,要學會更好的團結同志,幫助其它同志共同進步嘛。
穆大小姐早就將這一切看透透徹徹的了。
只是她有些不太明白,自家男人並不是有著什麼精神潔癖的人,對於一些事情也並不是沒有容忍度,可為什麼對於組織上釋放的這個利好信號,不但沒有什麼太多欣喜的情緒,反倒是有些陰鬱的感覺……要知道,這種機會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求都求不來。
面對著自家女人疑惑的眼神,楊默嘆了一口氣,卻是將那份報參翻到了第二頁:「福兮,禍之所倚;我很怕事情的走向未必如人所願……你先看看這個吧。」
穆麗雅疑惑地順著楊默指著的方向看去。
「奉天金杯汽車廠股份改制?」
「仰……融?」
很快地閱讀完了這份其實並不算很長的專題分析報導後,穆大小姐頓時抽了口涼氣,終於知道自家男人為什麼這幅反應了。
………………
八九十年代其實是個能人輩出的年代,並且很是湧現出了一批攪動風雲的狠人。
如果說那位牟老闆靠著「罐頭換飛機」的操作從一開始就膾炙人口,並給被無數草根出身的人打了一針雞血的話;那麼幾乎同時,另一個人的資本操作則顯得要低調得多。
但事實上,這個連名字都很神秘的安徽人,卻可能是真實的歷史上,第一個真正掌握了現代資本遊戲規則的華夏企業家,並且被視為知識分子經商的代表,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國內的知識分子投身於九四派的懷抱中去。
這個人,叫做仰融。
據說他原名叫仰勇,是一個畢業於西南財經大學的經濟學博士。
採訪過他的記者描述說:「仰融是一個思想上天馬行空的人,你跟他坐在一起,總是被他牽著走,很難把握自己的節奏。跟其他企業家相比,他顯得更桀驁一些。如果說仰融自己身上只有20萬了,而且明天就要全部還掉,但是他今天能請你吃10萬元的飯,並且面色如常。」
而仰融也很喜歡背誦莎士比亞的一段名言:「世事的起伏本來就是波浪式的,人們要是能夠趁著高潮一往直前,一定可以功成名就,要是不能把握時機,就要終身蹭蹬,一事無成。」
由此可見,這是一個極具冒險精神,且心理素質極其強大的人;而其極富傳奇的一生,也完全可以作為一部爽文小說來看。
1989年,受知名金融教育家、中國金融學院黨高官許某的賞識,仰融赴香港創辦華博財務公司,其初始出資方為同為許某擔任董事長的海南華銀。
對於高級知識分子,尤其是商科類、且睜眼看過世界的高級知識分子來說,正逐漸進入改革開放深水區的華夏是一個遍地黃金的寶地……最起碼,國營企業的資本變革將會帶來巨大的利益空間,這一點是一些人的共識。
於是在創辦華博財務公司以後,仰融很快就把目標鎖定在了後世赫赫有名的奉天金杯汽車廠身上。
奉天金杯汽車是東北第一家嘗試股份制改造的大型國營企業,1988年它向國內外發行1億元股票,歷時一年有餘卻響應寥寥,公司甚至曾在體改委的大院裡貼布告賣股票,整整一天也只賣出了2.7萬元……當下國人對於股票這種新生事物的抗拒情緒可見一斑。
正當金杯汽車廠愁的一籌莫展時,仰融找上門來了。
於是在1991年7月22日,仰融以120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金杯汽車40%的股份,之後他又安排了一次關鍵性的換股,將控股比例擴大到51%,成為該公司的絕對控股方。
為此,仰融還專門在太平洋小島百慕達設立了一個幾乎所有國人都耳熟能詳的項目公司「華晨中國汽車控股有限公司」,此公司由華博100%控股——這時候,仰融還悄悄完成了對華博的資本改造,其股權結構改為仰融占70%,另一自然人占30%,法定代表人仍是仰融。
這番操作哪怕是放在二十年後都絲毫不過時,甚至有了愛爾蘭-荷蘭三明治結構的雛形,由此可見,後世人認為八九十年代的人見識短薄,什麼都不懂,完全就是謬誤。
總之,在完成了這一系列長袖善舞的資本組合之後,眼光毒辣無比的仰融立即開始籌劃在阿美莉卡的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
當時,華夏還沒有成立證監會,仰融的一切運作均無先例可循,為了讓上市公司有一個更為合法、合理的身份。
為了配合此次上市,仰融籌劃成立了非營利性的「華夏金融教育基金會」,發起人是人行教育司、華晨控股、中國金融學院和海南華銀四家,註冊資金210萬美元,其中200萬美元由華晨控股支付。就這樣,仰融戴上了一頂有眾多國營資本背景的顯赫的紅色帽子,真正做到了「得益於先而傾轍於後」。
1992年10月,「華晨中國汽車」在紐約成功上市,融資7200萬美元,這是中國企業海外上市第一例,對紐約證交所來說,這也是來自社會主義國家的第一隻正式掛牌的股票,它在當年的美國股市轟動一時,不但巧妙地在國際資本市場上融得了大量的發展資金,也對後來華夏的股市以及汽車領域,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只不過與那位牟老闆的高調不同,仰融雖然做事果決無比,但為人卻極為低調,絕大部分普通人在當時甚至沒聽過這個名字,堪稱是悶頭髮育的代名詞。
當然,普通人不知道這麼一號人物,不代表系統里的人不知道這麼一號人物,作為東北第一家大型國有企業股份改造的企業,金杯汽車廠何等引人注目?
而你細品一下這位仰先生的發展軌跡,哪怕是用屁股在他的履歷上坐上一圈,也能察覺出這其中的微妙來了。
………………
晚上。
隨著一聲哀鳴,穆麗雅求饒似的抵住自家男人的胸口,見到楊默得意洋洋的翻身鳴金收兵,這才靠在他的肩膀處苟延殘喘……也虧得她婚後習慣了楊默的各種折騰,勉強也算有了一些抗性,要不然的話,早散架了。
「楊默,我覺得你不用太過敏感,東北是東北,齊魯是齊魯,金杯汽車允許香江的私營企業收購那麼大比例的股份,甚至換股控股;不代表齊魯這邊的企業可以放開那麼大的尺度。」
穆大小姐憐惜地摸了摸自家男人的臉龐:「而且這樣的股改動作雖然激進了些,甚至有平穩分櫱的嫌疑,但那是因為金杯汽車廠這些年的效益實在有些一言難盡,德州這邊的企業有咱大華公司幫襯著,最多再過兩三年,效益應該就能逐漸起來,這股風應該不至於這麼快刮過來。」
儘管知道自家女人的底色是女強人,但楊默還是有些太不習慣這種歡愉過後轉為工作內容的床頭話,當下鬆開在穆麗雅胸口處作怪的手,輕輕嘆了口氣:「我其實最怕的不是組織上讓德州這些本地企業紛紛學習金杯汽車廠跟著股改,實話實說,現在各家企業的工貴實在太多,只要別跟金杯汽車一樣允許換股控股,其實引入一些鲶魚並不算什麼壞事。」
「我真正擔心的是……」
「眼見著金杯汽車已經有打算籌備著海外上市了,我怕等到他們上市成功,蹚出一條資本運作的成功案例來,組織上嘗到了甜頭會積極推廣這種模式不說,只怕到時候我們大華公司,也會被要求【強強聯合】。」
說到這,楊默眉頭重新皺成了川字:「你知道的,大華公司是國企一系裡為數不多實際資產規模達到A+的資產管理公司,麾下的優質資產率更是達到驚人的90%……不過在組織上看來,我們大華公司更擅長於實業盤活,在資本運作方面卻一直沒有放開手腳,因此為了實現1+1=3的效應,未來督促我們與某家擅長資本運作,尤其是金融資本運作的公司搞強強聯合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穆麗雅聞言,眉毛也忍不住地皺了起來。
必須要承認,楊默的擔心極有可能發生,國家現在財政困難,非常困難,因此做出什麼大膽的決策都不足為怪……現在大華公司已經是國內公認的最擅長於盤活區域實體經濟的企業了,等到那位仰先生成功把金杯汽車在紐約上市,證明了自己在金融領域的能力後,組織上撮合一場實+虛的強強聯合,是有著非常不小概率的。
尤其是楊默趁著這次援建災區的資金缺口,在夯實自己的基礎之餘纏繞了諸多因果之後,這種概率就更高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有些煩亂了起來;想到自家父親與楊默現在的關係,穆宋兩家的鐵桿聯盟關係,以及宋文軒現在的工作重心也是在往資本運作方面轉移的,她的心情就更加煩亂了。
「渾身都是汗,難受死了,我去沖個澡。」
穆大小姐嬌嗔著撐起了身子。
這是她最近這半年在東京那邊養成的習慣,一旦遇到什麼煩心事或者令她焦慮的事情時,她總喜歡去泡個澡,泡在水裡,大腦和身體總能得到迅速的放空……雖然當下並沒有澡池,但沖澡想也能起到差不多的效果。
楊默聳了聳肩,然後在她身上掏了掏:「去吧,等你出來,我也沖一個,渾身黏糊糊的,的確有些難受。」
穆大小姐瞪了他一眼,拍開那隻作怪的手,然後拖著酸軟的身子和依舊玫紅的臉頰收拾了一下東西,施施然往洗浴間去了。
而楊默見狀只是嘿嘿一笑,等穆麗雅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後,卻是低頭沉思了起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默被驚醒,卻是穆麗雅穿著睡衣,一邊擦拭著頭髮一邊走了過來:「趕緊去洗吧,記得開熱水,馬上就要入秋了,沖涼水對身體不好。」
楊默哈哈一笑,就這麼光著身子從床上蹦了下來,隨便應了一聲,便大喇喇地走進了衛生間。
自從穆大小姐回來後,原本簡單光潔無比的衛生間一下子變得有些臃腫了起來。
牆壁上掛著的毛巾不但從原本兩條變成了六七條,洗漱台上也一下子被各種洗面奶、護膚品,以及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塞的滿滿當當。
最過分的是,原本楊默洗個澡,用的是絲瓜囊,這玩意雖然看上去LOW逼無比,但使得上勁,搓的乾淨;但穆大小姐一回來,非要逼著他用從島國帶回來的多孔海綿球,說這玩意不傷皮膚,而且搓的還乾淨。
可憐北方的男人都是糙漢子,哪裡用的慣這種軟綿綿的玩意?
所以即便是穆大小姐次次叮囑,但楊默搓澡還是喜歡用那塊土裡土氣的絲瓜囊,只不過每次找那塊絲瓜囊都要費上一番力氣罷了……自家媳婦似乎非常看不慣那塊絲瓜囊,老是把它藏在新釘的壁架後面,楊默得先扒開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才行。
嗯?
真當楊默調好水溫,打算大費周章地將那塊自家母上大人用家裡種的老絲瓜做成的絲瓜囊快速解決戰鬥時……
精緻的軟質發卡袋裡一樣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這人吶,又不把睡衣帶進去,出來就淨往床上蹦,每次被套都被你弄得濕噠噠的……趕緊接住,洗完後把頭髮身子擦乾了才准出來啊!」
一個不滿的聲音傳來,旋即抱著一套男士睡衣的穆大小姐推開了衛生間。
看見楊默手裡東西的一瞬間,原本一臉嬌嗔穆麗雅頓時變得雪白雪白,手上的浴袍都差點沒拿穩。
「楊默,你不要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子的!」
穆麗雅迎著楊默略帶探尋的眼光,語氣說不出來的惶急。
楊默平靜地看了手上的東西一眼,忽然笑了起來:「我想成哪個樣子了?」
穆麗雅全然沒有往日的神情自若,神情宛如一個犯了大錯的孩子:「楊默,你真的不要亂想,我、我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
微微頓了頓,穆麗雅的聲音裡帶上了濃濃的央求:「楊默,我知道咱媽一直盼望能有個孫子,但是……」
「現在我爸馬上就要提正廳了,一提上去就有一大攤子事情需要應對不說,家裡的那群族親一個個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到時候肯定一大堆麻煩事;」
「而且島國那邊的局面剛剛打開,一大堆眼睛就全盯過來了,我這兩年要是不坐鎮盯著的話,難說前面的努力就會付諸一炬。」
「還有你這邊,現在也是危機重重,你身邊本來就缺人,我要是再懷上了的話,那能幫你的人就更少了,你怎麼去應對那些錯綜複雜的局面?」
楊默手裡的東西是一盒藥,上面寫著「米非司酮片」這幾個大字,稍微有點經驗的同學應該都認識,這是一種避孕藥——這就是素來鎮定自若的穆大小姐之所以如此慌張的原因。
與後世不同,在當下,「結婚」和「生子」是劃等號的,且不論楊媽一直苦苦期盼著自家的兒媳婦能給自己生個大胖小子,就穆家來說,也是希望自家女兒能夠趕緊有個孩子的……這不僅僅是為人父母的期盼,也是出於一些客觀考慮。
所以,穆大小姐悄悄地在避孕,不但與當下的社會主流價值觀相悖,甚至有違反教義的嫌疑,可謂是處處不占理,處處不討好了極點。
更關鍵的是,她害怕楊默誤會,誤會她不願意給自家男人生孩子,以當下北方男人的尿性,這甚至可以作為是休妻的理由了,而且從社會層面來講,正當無比,有淚也只能自個咽進肚子裡的那種。
楊默聞言,卻是笑了笑:「小雅,你應該跟我說一聲的……你知道我的,我對要孩子這種事情,沒有那麼執著。」
穆麗雅仔細打量了他一陣,發現自家男人仿佛並沒有騙自己,這才微微舒了一口氣,眼裡露出濃濃的愧疚,聲音低柔了下來:「楊默,對不起……我們還年輕,晚幾年再要孩子好不好?等忙完了這一陣……我立即放下手裡的工作,全身心備孕,到時候你想要幾個我給你生幾個……我是回族,有政策優惠的。」
看得出來,穆大小姐信了,但卻是沒有完全信。而且慌張情緒也沒有完全消散,竟然連政策只允許回族生兩個孩子的事情都忘了。
楊默見她的香肩還在微微發抖,微笑著將她摟在懷裡:「我知道你現在的難處,放心,我真的不著急要孩子的。」
說完,卻是將那盒米非司酮片丟進了垃圾桶,語氣平靜而溫柔:「吃藥對身體不好,以後就別吃了……明天我去買兩盒套套來……對了,到時候看看有沒有螺旋紋的,拿回來試試效果。」
穆大小姐頓時臉色大紅,狠狠地呸了一聲,不過嬌軀卻開始停止了顫抖。
楊默又是打趣了幾句,這才把她送出了浴室,然後重新扭開水龍頭沖刷了起來。
隨著浴室內的水霧騰起,楊默的眼神卻在不知不覺間遙遠了起來,盯著空無一物的牆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