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楊主管

  第63章 楊主管

  時間過的很快,混著混著就過了十五。

  事實證明,張文順那死胖子果然不簡單,公司的經營大會一開完,三產項目試點計劃順利通過不說,那家食品加工廠也直接出現在了第一批掛靠接收名單上。

  既然計劃順利通過,那自然免不了一些小小的人事變動。

  於是鑫泰管理公司的人事架構中忽然多出來一個經營指導小組不說,楊默的身上也多了一個「主管」的職務——雖然這個主管沒有指定鑫泰管理公司的任何部門,聽上去更像是個虛職,但一個月百來塊錢的補貼卻是實打實的,退一萬步講,也是件好事不是?

  既然是叫「經營指導小組」,那自然不可能只有楊默一個人,工農科、資產管理科、服務大隊、財務科、人事科,都各自派了一個代表駐紮了進來……甚至就連總經辦,也派了一個人過來。

  剛公布這個小組名單,楊默就知道了張文順那個死胖子口中的「適當妥協」是個什麼意思……且不談這個小組裡的成分構成,光憑那位總經辦派來的年輕人被指定為小組長,並且兼任鑫泰公司的副經理一職,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不過還好,面子上的事情是一回事,里子上的事情又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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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早就達成了共同協議,那位來自總經辦,名字叫做「焦壽強」的青年雖然在第一天的小組會議上很是矜持且威風凜凜地發表了一大通講話,但下來後,卻對覃鑫這位事實上的負責人單獨拉著楊默鑽進辦公室聊了一上午這事不聞不問,仿佛全然沒有看到似的。

  ………………

  「楊主管……真的要拿老員工動刀子?這一上來就動人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覃鑫苦著臉看著眼前的楊默,全然沒有一點經理的架子,對方遞過來煙仿佛就像炸彈似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楊默見狀,笑了笑,輕輕把煙放在了覃鑫前面的茶几上:「又不是去動正式工,左右幾個合同工罷了,覃經理何必如此緊張?」

  說著,楊默劃然了火柴,將嘴上的煙點著,深深吸了一口:「覃經理,既然張主任、何科長他們都交代我凡事用不著瞞著你,那我也有話直說了啊……」

  打了個開頭後,楊默的語氣里充滿痛惜:「覃經理,不要怪我說話直……你看看現在的鑫泰公司,上上下下坐著的跟一尊尊木胎似的,整天就只會窩在辦公室里裝樣子糊弄時間……這能把公司的三產項目盤活?」

  「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人一個個跟二大爺似的,往日裡誰說的話都當成耳邊風,就連你說的話也只是應付一下了事……覃經理,伱是鑫泰公司一把手啊!……連你的話都不當回事,你這經理憋不憋屈!?」


  說著,楊默重重嘆了口氣:「說句不怎麼謙虛的話,相對與張主任他們這些對商業並不了解的領導來說,我在這塊還算有些了解……自打上次開會的時候你建議以熱水器、短途運輸這些項目作為切入口起,我就很清楚的知道,覃經理在業務這一塊絕對是個有想法的人……還是那句話,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覃經理的建議到底靠不靠譜,他們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

  帶著一種又是自信,又是唏噓的表情,楊默主動給覃鑫點燃了煙:「可問題是,一個好漢三個幫,就算是諸葛亮在世,也不可能單槍匹馬地打江山吧……你覃經理就算再有想法,再有洞見性,光憑你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把公司的三產項目管好?」

  「所謂木戶樞不蠹,流水不腐,只有趁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時候,把那群二大爺們殺一批,嚇一批,再補充進來一批,你這個鑫泰公司的一把手,才能真正地做到言出法隨,然後一步步地做出成績……嘿嘿,說句不怕冒犯人的話,等到鑫泰公司做出足夠的成績後,還有哪個科室這麼不長眼,動不動地就把黑鍋往覃經理你的身上甩?」

  覃鑫有些表情複雜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說實話,不管是對自己業務能力的認可,還是對自己這位一把手尷尬處境的感同身受,都說進他的心裡去了,如果兩人不是「同事」關係,他說不定還會提過來一瓶酒,大吐苦水到天明。

  沒錯。

  鑫泰公司這個邊緣部門雖然裡面的員工絕大部分都是隨時可以解除人事關係的合同工,但那怕這些人把他這個名義上的一把手的話當成耳邊風,他覃大經理卻依然奈何他們不得。

  原因很簡單,這些人都是職工家屬,而且不乏一些核心員工或者科室小領導的家屬,別說辭退了,他覃大經理但凡要是敢說話重一點,這些二大爺身後的人就能七繞八繞地順過來找他麻煩——就算不會找他麻煩,碎著嘴在各個科室里說他一陣莫須有的閒話,再給紀檢科遞上一份匿名的舉報信,也絕對夠他喝一壺。

  沒辦法,誰叫他們鑫泰公司只是個毫無存在感的服務公司呢,就算是明著要整你,你又能去哪裡訴苦?

  誠如楊默所說,像這樣的人事氛圍和因果纏繞,他覃大經理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施展拳腳。

  做出成績,然後提級高升…………醒醒吧,別做夢了!

  只不過,覃鑫雖然沒什麼本事,但畢竟也是在單位了混了十幾年的人,哪怕對面是張主任等人欽點的代表,試點項目的實際操盤手,他也不至於就被這麼簡單兩句話打動,當下只是苦笑了兩聲:「楊主管,你有所不知……在鑫泰公司里,我這個經理委實沒有什麼威望可言,你信不信,只要消息傳出去,我這人事變動的申請還沒遞交上去呢,立馬就有人殺過來找我的麻煩。」


  哪些人會堵上門來找麻煩,就算覃鑫不說,楊默大抵也猜的出來;

  至於人家找上門來會用那些手段,以及最終會演化成什麼結局,用屁股也知道——不需要那些小領導們直接出馬,光幾十號中年婦女堵住門口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事就得不了了之。

  當然,這消息到底是自己走漏出去的,還是某位覃經理不想沾染因果,故意放出去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見楊默在那深思,覃鑫小心翼翼地說道:「要不……這事讓張主任、何科長他們報上去?由他們在公司例會上提出來,更容易通過不說,人家想找麻煩也沒那個膽子……就算那些人再沒譜,想必也沒這個膽子跑到機關辦公區裡面大吵大鬧吧?」

  楊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倒是挺會撇開因果……這事能讓張主任他們開口麼?這麼點小事都要人家幫忙,公司高層怎麼看指導小組,試點計劃還要不要推行下去了?

  當然,這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

  楊默這個提議壓根底就沒跟張主任他們通過氣,要是捅上去了,他還怎麼去實現自己那一系列不足以向外人道矣的小目的?

  當下不以為然地笑一笑:「覃經理,我覺得你是不是多慮了?只不過幾個合同工罷了,這麼點事都要張主任他們出馬,豈不是鬧笑話……再說了,你是不是忘了,只要是經理級別的,都可以發起合同工人事任免的倡議……咱們這個經營指導小組才剛剛成立,焦副經理可是總經辦派來的代表哦,他正愁著沒地方宣示存在感呢!」

  焦副經理?

  總經辦的焦壽強?

  覃鑫一愣,旋即有些回味了過來,出於某些不知道具體內容的協議,楊默這個綜合辦公室派來的代表負責項目的實際操作,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其餘指導小組的成員不得干擾——對應的,為了面子上過得去,這個項目包括資源協調在內的內部事物,則是交由總經辦一系的成員來負責。

  簡單來說,只要楊默大筆一划,將鑫泰公司部分合同工全部劃入試點項目的執行人選,那麼焦壽強等人就有權利對這些人進行人事調動和考核,如果雙方意見達成了統一,解除部分合同工的人事關係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要知道,人也是資源的一種,合同工又不是正式工,以他們「王總」的現實處境,涮掉十幾個人對於有總經辦站台的焦壽強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只不過……

  覃鑫有些不太確信的問道:「楊主管,按道理來說,焦經理的確有這權利,但是……他能答應?」

  就算是白痴,也看得出來這個指導小組的人員構成有相互制約的意思,因此這提議雖然看上去很簡單,但實際執行的難度卻一點也不低——這是大公司的通病,雖然其中有自己的一定道理,但對於執行者來說無疑是場災難。


  見到這位一把手並沒有什麼明確反對的意思,楊默笑了笑:「覃經理放心,只要你這邊點頭,這事我自有辦法……」

  ……………………

  作為邊緣部門,鑫泰管理公司雖然與機關辦公區離的並不算很遠,但辦公地點卻很有些偏僻——位於某個鄰水角落的職工醫院已經夠偏僻的了,但鑫泰公司的那棟紅磚辦公樓還需要穿過職工醫院的住院區再走上近百米才行。

  某位土狗同學在這棟只有三層高的紅磚樓底下無聊地用不知道從哪兒撿到的小鉛筆刀玩了一個多小時的劃地圖後,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朝著樓梯口走去。

  一邊走,一邊極為不習慣地捋著自己剛剛被剪短的頭髮,呂瑩瑩同學不爽地嘟囔道:「該死的楊屎蛋,都快一個上午了,還不下來!」

  這頭髮是楊默堅持讓她理的,不管那一頭爆炸頭型有什麼緣由,但既然要進單位,最起碼的儀態還是要有的——再說了,鑽探公司真的不缺美女,就算土狗同學再漂亮,在這裡也犯不著那么小心翼翼。

  其實楊默也不想採用理髮這麼粗暴的辦法的,只不過很可惜,這年頭沒有所謂的離子燙直,要想弄掉那一頭捲髮,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減掉——不過好在燙頭對於農村人來說本來就是個敗家行為,即便是這丫頭的母親有心,也不過就是一年半左右燙上一次而已,跟上次的燙髮時間隔了近一年,土狗同志裡面的頭髮長長了不少,因此即便理了頭,這丫頭的直發依然可以齊耳。

  必須得說,土狗同學的確有點虎。

  明明是在完全陌生的地盤,對方又是央企單位,但這丫頭卻愣是絲毫不見怯,就這么正大光明地背著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東瞅瞅,西看看,還時不時地主動跟人家嘮嗑兩句。

  說實話,也就是這丫頭換了髮型後漂亮了不少,外加今天剛好是經營指導小組入駐鑫泰公司的日子,大部分職工搞不清情況,只以為這丫頭也是指導小組的一員,這才沒有叫人把她趕出去,要不然,這丫頭早就被保安叉出來了。

  不過逛了一陣子後,裡面的職工還沒發覺什麼問題,土狗同學卻感到沒意思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裡面氣氛壓抑的厲害,隨便走進一間辦公室,裡面都是死氣沉沉的,每個人仿佛都在忙著,一句交談都沒有。

  如果是真的在忙也就罷了,但問題是,土狗同學分明瞧見了文件下藏著的小說雜誌、雙腿間夾著的毛衣袋和抽屜縫隙里的化妝盒。

  作為一名擅於在課堂上搞小動作,甚至發動過三次課堂紙團大戰的學渣,呂瑩瑩敢發誓,這些玩意絕對是才藏下去的……沒看見好幾個人手裡面拿的文件和資料都是反著的麼?

  如果僅僅只是偷懶搞小動作,呂瑩瑩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反正她也從來沒當過三好學生,瞧見這些欲蓋彌彰的動作說不定還覺得親切。


  但是這裡面的人臉上的表情就著實讓她難受了。

  有面無表情宛如一張撲克的,

  有掛著一張苦大仇深的厭世臉的,

  有嘴角總是露著一絲若有若無尖酸刻薄笑容的,

  有眼角神情中帶著一種類似於不耐煩,仿佛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狂妄氣質的,

  等等……

  就連笑,這些人臉上也是掛著那種總覺的有些假假的虛浮笑容。

  天見可憐,作為一個從小生活在農村,最遠去過的地方也不過就是六十公里外DZ市的小姑娘,土狗同志生平何時見識過這種集浮躁與死寂為一體的古怪氛圍?

  「算了!找楊屎蛋去!」

  感覺自己的好奇心快速褪去的呂瑩瑩嘟囔著,然後逢人就問:

  「喂,你知道楊屎蛋……不,楊默在哪兒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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