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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7章 京師(一百二十)

  傾銷行的戳子是一種信用的保證,並非隨意使用。劉鎩的這個戳子大約也不是什么正經來路。

  據國家警察的調查,三江茂是一樁萬曆年間的老懸案,以劉鎩的年齡看絕無可能牽扯其中。

  「這戳子是哪裡來得?」

  「你們還真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啊。」劉鎩笑道,「總不見得是我幹得。」

  「這我知道。」許可點頭,「但是我還是有興趣。」

  「這戳子是我從一個叫振蓋甄的人手裡拿到的。」劉鎩道,「此人你們大約也知道,廣州有名的『善人』。至於他是如何拿到的,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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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蓋甄?」這個名字十分的熟悉,許可努力回憶了良久才想起此人是廣州普濟堂的局董,也是普濟堂的實際掌控者之一。在廣州地界更是以「善人」著稱。

  劉三到任之後,接管了本地的各種慈善設施加以整頓,振蓋甄以「做善事」為名侵吞瓜分善款的事也隨之暴露。一年多前已經吃了官司,龐大的家產也被全部查抄。

  原本許可以為此人不過是個「善棍」而已,看來這「善人」不僅侵吞善款,背地裡可能還牽扯到人命官司――縱然不是他,也是他的上輩。

  「這巫道人煉了多少朱提銀,都在哪裡?」

  「大約有五萬兩,除了給高天士的那一萬兩,餘下的都交給廣州做假幣的人用了。」

  給高天士的朱提銀,縱然當時企劃院接受查抄物資的時候沒有看出來,轉給中儲行的時候也會發現。無須多慮。但是餘下的四萬兩可就成了定時炸彈了。

  每周的內務安全會議交換的情報來看,中儲行在市面上已經發現了一部分非常精湛的假幣,因為使用的砷白銅來鑄造,在整體上已經和真幣有了七成的相似度,只有邊緣的滾齒一眼假,但是經過專門的舊化處理之後,在市場上達到了能矇混過關的程度了。

  國家警察一直試圖查清到底有多少假銀幣在市面上流通,以便評估起對金融的危害程度。現在劉鎩的交待解開了這個謎題。

  四萬兩,雖說許可是個金融門外漢,但是中儲行撥給廣東分行的銀幣不過是二十萬元。這四萬兩如果都進入流通,相當於瞬間就把貨幣投放量增加了五分之一!

  這通貨膨脹率也太好看了。許可知道,幣制改革之後,為了支付水漲船高的軍費、行政費、基本建設投資,紙幣的發行量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膨脹。紙幣發行量已經超過了原先的一百萬的計劃。再給這假幣一折騰,後果不堪設想。

  他問道:「這假幣如今是誰在負責?」

  「我只知此人名叫李富貴,其他一概不知。」劉鎩道,「在廣州做假幣的是一伙人,把假幣花出去的另外一伙人,煉藥銀的又是另外一伙人。」


  「好傢夥,你在廣州,連你也不知道?」

  「正是。」劉鎩點頭,「這是樂先生的主意。各條線,各做各的。」

  「這周先生不簡單吶。」許可緩緩道,「不過巫支祁既已落網,如何再煉製藥銀?」

  「他有個徒弟的,名喚巫海,原本和富文是同行。倒是很與巫支祁很投緣。便做了他的弟子。原本巫支祁煉藥銀的地方就在廣州。自他出事之後,煉銀的地方就搬到了外縣。」

  「在哪裡?」

  「我如何知道?」劉鎩一笑,「具體地點大約只有李富貴清楚。假幣這塊是他抓總。」

  「你認識李富貴麼?」

  「只見過一面而已。」

  「是什麼樣的人?」

  「是個中年人,普通商賈的打扮,說一口廣州白話。言談甚是文雅。不過,他對百工之事頗為熟悉。多半家中原是匠役之流。」

  許可心想,這人即能說廣州白話,極有可能就是廣州本地人,至多也不過是屬下各州縣的人士。

  「你們若要抓他,也不是沒有機會……」劉鎩悠悠道。

  許可心思極快,馬上意識到了他想說什麼,笑問道:「怎麼,你想提條件了?」

  「你就說你想不想抓到這個人吧。」

  「不是我想不想,實在是我沒這個權力答應……」

  劉鎩卻打斷了他的話:「你都沒聽我說,如何知道你沒這個權力?」

  「那就姑妄聽之。」

  「我那女兒。」劉鎩道。

  「這事我已經答應你了,只是路途遙遠,大約沒這麼快……」

  「這事我信得過。」劉鎩道,「把她們娘倆救出之後,能不能讓孩子到廣州念書?」

  「上我們的學校?」許可大為驚訝。別說臨高的芳草地了,就算是廣州興辦的新式學校,甭說官紳了,只要中產以上的市民,都不甚願意就讀。只有少數有眼界的或者是抱有某些目的人,才將孩子送到新式學校就讀。

  這劉鎩居然會想到這一出?

  莫非真如「後人」所言。最了解你的只有你的敵人?難不成我們的優越性這個劉鎩也意識到了?

  想到這裡,許可頗有些得意。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能宣告己方的「正確性」呢?他想了想道:「這件事需要元老院同意。不過,你本人雖罪孽深重,元老院向來不事株連,您女兒若願意讀書,想來也無問題。我這裡先答應你就是。」

  「多謝。」劉鎩抱拳,「以後她的事情就請您多費心了!」


  「好說!」許可點頭,「你放心便是!」

  「樂先生在廣里的活動,雖然各分各線,彼此互不相見。卻有一個聯絡人居中聯絡。此人見過許多人,若能將他抓住,至少抓獲偽幣製造人是不成問題的。」

  「噢?這麼要緊的人物,叫什麼名字?」

  「說來,他也是你們的老熟人:」劉鎩眯起了眼睛,「苟循禮!」

  這個名字可謂如雷貫耳,縱然早就鍛鍊出一副處變不驚模樣的許可也瞬間動容。

  「是他?!」

  苟循禮父子自從苟家莊脫逃起,其歷史已經和元老院一樣久遠。原本以為不過是元老院宏大歷史中的一個NPC,現在卻漸漸成了一個小BOSS。

  這小BOSS雖然並不怎麼強大,但是卻十分頑強,時刻不忘和元老院作對。關鍵是,他無處不在,始終若隱若現,提醒著元老院的過往。

  當初元老院各式各樣的敵人,強大的狡詐的兇殘的……漸漸地死的死,走的走,只有這苟家父子,時不時的總能發現他們的蛛絲馬跡。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和元老院的「鬥爭經驗」日漸豐富。已經成了「反髨」大業里的真正的「專家級」人物。這使得他們的危害性日漸增加。因而政治保衛局對苟家父子的緝拿也從最初的略帶玩笑性質的「懸賞三十文」上升到了最高級別的一千元懸賞。連完全下落不明的賴小也有高達一百元的懸賞。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聽說有苟家父子的消息,許可自然是十分感興趣。當下問道:「你怎會知道他?」

  「說起來,他兒子苟承絢便是我找到的。」劉鎩將當初在廣州偶遇苟承絢的事情逐一說了。

  「……這苟承絢雖沒什麼大本事,但是仇髨之心甚烈,」劉鎩笑道,「把他在臨高的事情說了許多,講了許多元老院的事情,很是詳盡。王老爺正是見到了這苟承絢才想起要招攬苟循禮的。」

  「哦?你們怎麼找到他的?」

  「李絲雅。」

  「原來是她!」許可吃了一驚:他們自始自終都沒有掌握兩人之間有聯繫的這個情報。

  「看來李姑娘也是元老院的老熟人了。」劉鎩很是敏感的察覺到了。

  「她若是落到我們手裡,少不得要好好的招待她一番的。」許可笑道,「這女子現在何處?」

  李絲雅從他們光復廣州之後便沒有了音訊。原本她每年都會有大半年出海,但是至少也有四五個月時間會在澳門和廣東活動。但是這次「蓮花」號從澳門出海之後就再無音訊。連澳門的宅邸雖有人看守,卻無人知道主人的去向。外情局幾次在澳門查找她的下落均一無所獲。連李華梅這個她親自布置的棋子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元老院果然很重視這鬼妹!」劉鎩微微一笑,「你們奪取廣州之後不久,李絲雅便揚帆遠走,據說是回佛郎機去了。」

  「她回葡萄牙去了?!」許可又一次震驚了。

  「既然元老院要『款待』她,她如何敢繼續待在澳門?佛郎機人護不了她的安全!」

  「算她跑得快!」許可悻悻道。繼而又想起了關鍵的事情,「苟循禮呢?」

  「苟循禮這些年一直在她的庇護之下。聽說折騰了不少事都沒成。李絲雅與在下也算是老熟人了。和她一打聽就知道他的下落了,她也正好要走,便將這些舊人都交給了王老爺。」

  難怪王業浩一個外地流官,在廣東不過待了三年就在本地建起了如此龐大的秘密網絡,原來是坐享其成。

  「如此說來,苟家父子團圓亦是你的功勞了。」

  「說不上功勞,不過這對父子,倒是好用得很!」劉鎩從許可的語氣和表情中知道當初苟家父子說得「髨亟欲殺之」並非自吹自擂。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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