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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劉大人

  翌日清晨。

  揚州城破第二天。

  夜間相對沉寂的殺戮猛然爆發。

  某人沿著城牆而走,腳下死者堆積如魚鱗般密密麻麻,由於到處是屍體,毫無放腳之處,他只能俯下身子像野獸一樣前進,雙手沾染一層厚厚的血泥。

  每當街道上騎兵路過,稍後必有數十人的哀嚎和慘叫隨即響起,屍體橫陳,互相枕藉,根本無法分清死者的身份乃至面容,唯有四面八方的悲哭和硝煙。

  江禾在屍山上前進,聽見大隊人馬便立刻躺下,耳邊有隱隱約約的呼吸響起,他下方的群屍中有人,但這種情況,即便是老獵人也鎖定不了具體位置,鼻腔完全被濃稠似水的血腥味塞滿,幾乎導致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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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行三里,屍山中陡然伸出一隻手,匕首樣式的短刀直扎腹部,刀柄鎏金表面鏤空,鑲嵌著一顆鮮紅色的寶石,華麗非常。

  江禾腹部鱗甲中擊,心神微凝,想都沒想反手一拳砸下,由於眼下的姿勢實在怪異,他差點沒能發動明勁擊,拳端傳來骨骼碎裂的觸感,血肉濕淋淋的粘在手上。

  扒開十幾具屍首,江禾找到了襲擊者,對方體格高大精壯,而且掛著半身甲,只是腿部關節折斷,傷口露出淌血不止,被壓在屍山中動彈不得,經過一天一夜,氣息微弱。

  他對其進行了全方位的搜身,找到了對應的兵牌,為了方便戰後統計和安葬,這些士兵身上都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兵牌。

  副總兵,李同風。

  同時,江禾還找到了西城區的布防圖,以及一封邊角磨損的書信。

  書信人乃是總兵李同岩,日期為昨天正午,兩人是兄弟關係,總兵李同岩勸說弟弟跟自己一起外出投降。

  「……大丈夫應執天子劍,狩不臣,萬里封侯,南明天子昏聵,不臣盈野,人貴為良禽擇木……」

  江禾啞口無言,李總兵這意思應該是他實在狩不動了,讓弟弟跟著一起走。

  至於西城區布防圖上,清晰地標註了顏家墳的位置,不遠處有一座糧倉,供給西城區的守城部隊。

  江禾收起信件,兵牌和副總兵印,捨棄殺豬尖刀,換上那把鑲嵌著寶石的短刀,尚未走出幾步遠,就聽見側前方傳來的廝殺聲。

  一支三十幾人的隊伍撞上了青兵,雙方展開廝殺,魁梧漢子一馬當先,鐵甲堅固異常,刀兵落下無一不碎,反震之力卓絕。

  褚富強死死護住旁邊的中年將領,雙手持斧頭,勇猛難當,轉眼間砍死兩三人,偶爾使用能量值,打出一記半人高的火手印,中招者焚身而死,水潑不滅。


  中年將領身邊,一名槍師老者顯然年事已高,但每一次出槍都無比狠辣,三次點擊過後,三名青兵眼眶炸裂,眼球像是葡萄般掛在臉上,血流滿面。

  可惜,青兵人數較多,悍勇過人,捉對廝殺的技藝無比老練,隊伍很快出現傷亡。

  江禾潛行推進,招出長恨槍,槍長兩米四,通體銀白如雪,槍端雕刻著蛟龍圖案,憎惡和煞氣瀰漫。

  他猛地一個墊步,腳掌發力,帶得勁力鼓盪全身,風流吹衫獵獵作響,整個人如蛇在草中竄行,撲進之後,攥緊槍尾,手臂猛地一個橫甩,面前空氣仿佛鞭炮突然炸開,脆響刺耳。

  驟然爆發的力量如同山崩海嘯,無可阻擋,以一噸半的奇異長槍打出明勁擊,兩米四的半圓之內,生靈死盡,六名青兵當即被砸斷了腰部,皆淪為兩段碎屍。

  箭矢射來,噼里啪啦地落在鱗甲上,江禾單手護臉,掌心中了一箭,穿透掌骨,在臉龐留下一個血窟窿,他手持長恨槍向前衝鋒,高舉劈落,三名青兵身上的重鎧頃刻間爆碎,嗡鳴不斷,好似大錘猛烈敲鐘,震得在場所有人耳朵鼓膜嗡嗡作響。

  江禾雙手翻轉,一噸半的長恨槍揮舞出殘影罩在周身,箭雨落下盡數碎裂,刀刮般的罡風縈繞周身,明勁之力宣洩,他快步向前,血肉迸射,猶如一輛人形推土機。

  褚富強驚得目瞪口呆,伸手摸過頭盔,才發現半空下起一場血雨。

  「跟著這位壯士!」中年將領高喊。

  殘餘二十幾人立刻踏上某人殺出來的血路,道路兩邊何止是斷臂殘骸,根本就是稀碎的骨沫和爛泥。

  「名副其實的千人敵。」老槍師判斷道,在對方體力耗盡之前,這些精銳青兵只能送死,如果有一副嚴密鎧甲和日行千里的良駒,不被青兵的紅衣大炮命中,這位壯士簡直可以縱橫沙場,概莫能擋。

  一路衝殺,兇悍至極的青兵出現了潰敗趨勢,江禾雙手傾力橫推長恨槍,直接轟塌了三十步外的磚牆,其間阻攔的青兵死傷慘重,斃命十餘人。

  至此,潰敗徹底無法挽回,一支完整的佐領隊四散奔逃。

  江禾重新拿起長恨槍,瞥了一眼主線任務:獵殺鐵鐸(0/1),擊殺青兵(105/200)後者已經完成過半。

  一件精良級主武器,讓他的殺力超越了自己目前對應的生命層次,入海搏蛟並獨自開發一座邊境,收益之大,難以想像。

  遭遇戰結束,眾人撤走,來到了一座小院,這是里當朝廷尉的別院,曾經用來安置過來投奔的親眷,現在城破人亡,淪為青兵駐紮的據點,昨晚又被褚富強帶人突襲,現在成了眾人的落腳點。

  別院中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兩名青兵被縛在地上,留守的三十餘人忙著悶飯,其中大多都是老幼。


  青壯士兵們返回後,旋即狼吞虎咽地進食,補充消耗的體力。

  「漠客兄弟,這次戰鬥勢必驚動鐵鐸,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剛才準備突襲城西糧倉,但那裡重兵把守,不得已只能退回,卻遇見了巡邏隊,多虧你仗義出手。」

  褚富強簡單說出事情經過,介紹道:「這位是劉鼎維大人,南明左都督,太子太保,揚州城被困,劉大人是唯一過來馳援的將領,從崇禎年間開始,鎮壓了無數動亂。」

  劉大人抱拳道:「感謝壯士救我等性命,時間緊迫,我就直言了,三萬青兵肆虐城內,光靠一個個救,大體是徒勞無功。」

  「現如今的情況,青兵們已經分散,挨家挨戶的搜刮錢財,殺人取樂,變得十分零散。」

  「依我之見,如果能摘掉鐵鐸首級,群龍無首,再說動城外降軍,三萬精銳青兵旦夕可覆,此役將成為青軍入關後的慘烈大敗。」

  「收復揚州城後,召組降軍,我許諾你和褚壯士高官厚祿,左軍叛亂,江北四鎮回援,朝廷大戰在即,情況瀕危,我有絕對的把握讓中樞那群傢伙答應封賞。」

  江禾沉吟,太子太保是從一品,有銜無職,通常作為榮譽性的官銜加給重臣和近臣,真正的大人物。

  在對方看來,他和褚富強儘管屬於能人異士,但皇權正統至上,用高官厚祿足以收買,褚富強純粹是為愛發電,不怎麼在意這些,至於他自己,自然是以獵殺鐵鐸為首要目標。

  江禾說道:「劉大人可曾見過其他奇人,鐵鐸是江北舊都攝政王的弟弟,大權在握,如果有的話,他身邊絕對臥虎藏龍。」

  劉大人伸手介紹:「這位吳殳老先生就是奇人之一,年輕時出拳可鑿入岩石半尺深,渾身汗毛豎起如針,傷人五臟六腑,奇人之事,吳老先生比較了解,還有一位草里蛇,此刻另有要事。」

  老人頷首,笑容溫和道:「小友通曉明勁,更兼當世無二的寶槍,已是江湖第一流人物,老朽雖是暗勁層次,卻年老體衰,殘存傾力數擊而已。」

  「至於小友所謂的奇人,確實是有的,但山河破碎,不是死在兵鋒之下,就是躲了起來,像崇禎年間那位武狀元,天生神力,輕鬆揮舞一百八十斤大刀,虎虎生風,舊都淪陷時在城門口拒敵,拼死二十餘鐵騎和近百精銳,直到勁力枯竭,才中了大薩滿的奇術堪堪倒下,真乃神人也。」

  「鐵鐸身邊的大薩滿手染奇人之血,遠超雙手之數,老朽此番隨行,只求盡力而為。」

  老人灑脫地笑道:「小友若願相助,老朽願贈畢生心得一本,錦上添花,你天資很高,一招一式渾然如獸,咱們武者其實就是兩足獸,沒有老朽教導,你估計也能像以前一樣自己學會,只是太過剛猛。」


  江禾平靜道:「苦出身,學不會就餓死,但我還活著,說明學會了。」

  老人頷首,含笑道,「要保護好自己的雄心啊,練武先練嘴,養出一股氣勢。」

  說完,老人從衣衫里拿出半支斷筆和一本冊子,沒有序言,筆墨潦草,武藝精要堆在一起,甚至尚未寫完,最後一頁墨跡散染。

  「該寫的都寫了,餘下的只是牢騷話,本想埋地里有待後人,或許是老朽天見可憐吧。」

  「謝過前輩。」

  江禾抱拳,然後接過冊子,封面僅有三字《手臂經》,粗略翻閱,涵蓋槍法、劍法、雙刀法等,其中以槍法為最,內含明勁和暗勁的練法,以及對化勁的推演。

  另一邊,青壯們囫圇吃過飯食,在褚富強的指揮下清理現場,幾名兵丁帶著老幼躲去地窖,火把朝著別院甩下,眨眼間烈焰升騰,兩個青兵身首異處。

  劉大人召集眾人,說道:「咱們不知道鐵鐸的位置,按照原計劃應當火燒糧倉,打草驚蛇,眼下雖然未能如願,但目的達到了,草里蛇稍後會根據敵軍動向探回情報。」

  「目前需要更多的人手,城外降軍也得聯絡,城外我和吳老先生去,我那位親侄總不至於殺人邀功。

  「城內這邊,城西區得鬧出足夠大的動靜,吸引敵方注意力,這個任務只能交給最強的漠壯士完成。」

  「地牢那邊,褚壯士務必儘快招攬那群亡命徒,大家兵分三路,明天夜裡在城西私塾匯合,共謀大事!」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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