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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老朱病倒!命朱橘監國,總攬皇權,御門聽政!

  第167章 老朱病倒!命朱橘監國,總攬皇權,御門聽政!

  朱橘聞言,頓時將藥碗往桌上一放。

  「嘿,還有力氣懟我,看來不用吃藥也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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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道,

  「那您老就躺著,等自愈吧,反正您體壯如牛,這點風寒算個啥,是不?」

  朱元璋:「……」

  要不是這會兒身子虛,他真想掀開被子直接給朱橘來兩拳!

  這個逆子!

  「小橘子,別捉弄你爹了。」

  身後傳來馬秀英的聲音,

  「你爹他這一回是真的病了,比我嚴重……以前從未見過他一躺下就起不來的。」

  「求雨那三天,他是所有人里最累的,透支太多了……那一場雨又那麼寒,太醫也說了,寒氣侵體,沒個十天半個月,可下不了床。」

  「你就彆氣他了……快餵他喝藥。」

  病來如山倒。

  像老朱這樣身體一直很好,從不生病的人,要是突然病倒了,那絕對會比一般人嚴重!

  這個道理,朱橘自然知道。

  叮。

  朱橘重新拿起藥碗,用湯匙稍稍攪了攪,吹了兩下,方才送了上去,道:

  「老爹,我也不是故意氣你,實在是當時我那樣勸你們,你們都跟發癲一樣,沒一個聽話的。」

  「現在落成這個樣子,我很難忍得住不數落你們啊……」

  「來,張嘴,乖。」

  朱元璋微眯著眼睛,倒也是乖乖張開了嘴巴。

  苦澀的藥液咽下,激起他一陣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

  「咳咳咳!」

  朱橘趕忙將老爹扶起,用手拍擊著他的後背。

  「這怎麼還嗆著了?」

  「咳……太苦了……」

  朱元璋嗓音沙啞,嘴裡咕嚕出來一句。

  朱橘聞言,不由得咧嘴一笑。

  「原來您老也怕苦啊?哈哈。」

  他道,

  「行,行,慢點喝,我給您剝橘子。」

  朱元璋點了點頭,將藥碗端在了手裡,皺著眉頭瞧了老半天,等到朱橘那邊把橘子剝好,他才屏住一口氣,直接將藥湯一飲而盡!


  下一秒,迅速接過朱橘手中的橘子,整個吞入口中。

  咬牙一咬,甜汁爆開,這才讓他的臉色好看了幾分。

  「呃——」

  朱元璋重新躺了回去,朱橘已然是將一個枕頭靠在了他的後背上,讓他能夠舒服點。

  「臭小子……還挺會照顧人。」

  朱元璋瞥了朱橘一眼,低聲道,

  「你比那些奴婢內侍要強一點。」

  朱橘聞言,不禁哈哈一笑。

  「要論照顧人,他們是專業的,我哪裡比得過他們?只不過,我是你親兒子,所以你會覺得我的照顧更好而已。」

  他道,

  「爹,喝了藥就先睡會兒啊,吃藥都只是輔助而已,好的睡眠才是最重要的。」

  朱元璋聽到這話,卻是不肯閉上眼睛。

  「咱……睡不著啊。」

  他掰著指頭算道,

  「求雨花了三天時間,回來生了病,又耽誤了兩天,咱……已經五天沒有開大朝會了。」

  「還有各種各樣的政務……也都沒有決斷,也不知道中書省李善長、胡惟庸他們有沒有好好處置。」

  「唉……」

  身為勞模大帝,一天不工作,他就有罪惡感,就渾身難受!

  很難不懷疑,老朱把朱家的勤勞基因都用盡了,以至於後代子孫一個比一個懶惰。

  「您就別想了,我昨天去打聽了,這次求雨,除了一些身子骨的確賊好的武將之外,多數人都染上風寒了,尤其是文官,一個個都發著燒呢!」

  朱橘感慨道,

  「幾個老臣,如宋師傅,這會兒還昏在床上呢,他們的情況比您還嚴重。」

  「年紀大了,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以後啊,這種求雨的活動,還是別搞了,太費勁了。」

  一場求雨,全員躺床,也是沒誰了!

  朱元璋:「……」

  「那中書省的政務,估計都堆積的沒法看了,唉……」

  老朱一臉惆悵的道,

  「怪咱,咱沒有考慮周全……」

  「對了,你大哥呢?他的情況怎麼樣?

  朱橘輕嘆了一口氣。

  「還能怎麼樣?本來就是病秧子一個,再加上這幾重的打擊,能不昏厥過去,已經是老天保佑了。」

  他道,


  「這會兒也是跟您差不多,發著高燒,太醫院的人正輪流看守著,上回我師父給他們培訓了一下,醫術好像長進了一些,治個重傷風,應該沒什麼問題。」

  想想大哥那身子骨,在求雨的晚上,還和常大姐造娃,那身板子能撐得住才有鬼了!

  「……行吧。」

  朱元璋為之默然。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是有幾分想要擺爛的跡象。

  「臭小子……你說三天還真是三天,現在能告訴咱,你的依據是什麼了吧?」

  老朱閉著眼睛問道,

  「咱看你根本什麼都沒幹!哦不對,你好像幹了一件事,在紫金山上撒尿的,是不是你?」

  「呃……」朱橘撓了撓頭,神色有些尷尬。

  他當時是尿了一泡,但他是朝著南面尿的,誰知道欽天監的人會在那個時候讓大家換方位啊!

  這一條,可打死都不能承認!

  「其實我的依據是一個人。」

  朱橘趕忙轉移老朱的注意力,神神秘秘的道,

  「我的一個奴婢,她的身體,有預測風雨的能力。」

  朱元璋聞言,頓時睜開了眼睛。

  「哦?」

  他有些驚異的道,

  「是嗎?」

  「哪個婢女,那個你的貼身婢女,上回咱來,她坐著迎接咱的那個?」

  朱橘點了點頭。

  別說,老爹這記性是真好!

  「對,就是她,她叫劍琪。」

  朱元璋恍然。

  「原來如此……難怪這麼傲氣,見了咱都不下跪,有本事的人都這樣?」

  「說說,她是怎麼預測風雨的,莫非是有神通?」

  他倒也不惱。

  對於有本事有能耐的人,老朱向來還是比較寬容的。

  就比如彭玄不跪,他也不勉強。

  「其實她當時不是不跪,而是跪不下去,她的腿腳不便。」

  朱橘道,

  「她以前日子苦,冬天得不到保暖,碰到濕寒的天,寒氣入侵膝蓋和腿腳,就造成了老寒腿,也叫風濕性關節炎。」

  「這種病有個特點,往往會比別人更早預知下雨,因為在下雨之前,空氣濕度大,會造成關節疼痛難忍。」

  「那幾天,她剛好骨頭疼的厲害,所以我推測——馬上就會下雨!最後果然下了雨……所以,這不是神通,而是一種病。」


  朱元璋:「???」

  「啊?是這樣?!」

  身後的馬秀英忍不住道,

  「讓你有把握祈雨的,竟然是一種病?」

  這個答案,絕對是夫妻倆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

  「是啊,所以我一開始遮遮掩掩的,搞得比較神秘。」

  朱橘有些無奈的道,

  「我要是說了大實話,你們肯定覺得扯淡。」

  「但事實上,現實就是如此。」

  朱元璋和馬秀英聽到這番話,臉色都有有些不太好看。

  朱橘見狀,趕忙又補充道:

  「不過,我不否認你們誠心求雨的功勞。」

  「因為第二天的時候,劍琪的腿已經不那麼疼了,那個時候我心裡也有點發虛。」

  「可後來,在第三天的時候,連我都絕望的時候,大雨就那樣毫無徵兆的落了下來。」

  「這讓我有種感覺……會不會真是我們的誠意打動了上蒼,才落下這場雨的?」

  朱元璋和馬秀英的臉色,這才好轉了幾分。

  要說他們跪在那邊三天,現在還害了病,結果是自欺欺人,屁用沒有……那他們也接受不了啊!

  「我認為……誠心誠意還是有用的。」

  馬秀英低聲道,

  「否則,那黃沙漫天的場景,怎可能突如其來一場雨?」

  「或許是天地之間,本來就已經形成了一些可以下雨的條件了,但老天遲遲未發,要看看我們的誠意,最後誠意足夠,自然傾盆而下。」

  「重八,你覺得呢?」

  朱元璋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咱覺得……也是這樣。」

  他道,

  「當時的情況,真是宛若神跡!否則,咱也不會那麼癲狂了。」

  「總的來說,這一場求雨還是極為成功的!不管是求來的也好,歪打正著也好,最終結果是好的!這就夠了,不枉費咱跪在那裡,一跪就是三天!」

  老朱是個唯結果論的人。

  只要結果好,中間的過程他可以無所謂,不追究,也不刨根問底!

  「嗯,雨雲在向東北方向偏移。」

  朱橘點頭道,

  「周邊遭受旱災的地方,這次都可以得到甘霖了。」

  「這場雨,後勁挺足的,應該可以極大的緩解旱情,今年啊,妥妥的是豐年了!」


  聽到這話,朱元璋方才露出了笑容。

  努力奮鬥好幾年,總算能有個豐年了!

  不容易啊!

  有了豐年收上來的賦稅,他終於是可以放開手腳徵發徭役,建設大明了!

  「咳咳,咳咳咳!」

  正起了雄心壯志,轉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的他渾身震顫,差點沒把老肺給吐出來!

  「哎呀,您老就好好歇會兒,睡會兒唄!」

  朱橘又是給朱元璋一頓捶背,連聲勸道,

  「別想事兒了!真叫我操心死了!」

  朱元璋嘴裡噴出一口濃痰,神色稍稍恢復了幾分。

  「國家,不可一日無君啊,咱這身體雖然躺下了,但是這顆心,不能停啊。」

  他輕嘆道,

  「臭小子,交給你一個任務。」

  「這個任務要是完成好了……咱也不跟你說空話,府庫里看上什麼東西,隨你挑!」

  這回不是畫大餅了,是真的給大餅了!

  可朱橘聽到這話,卻是露出了幾分警惕之色。

  「你想幹嘛?」

  朱元璋指了指華蓋殿的方向,輕聲道:

  「咱倒了,你大哥也倒了。」

  「但朝廷還得運轉,政務需要有人決斷。」

  「你跟著咱理政,雖然只是蓋玉璽,但耳濡目染之下,也接觸不少,應該也懂了。」

  「眼下這個時刻,咱要你站出來,挑起大梁,決斷朝綱!」

  「你可願意?」

  朱橘:「!!!」

  哇靠!

  就知道沒好事,竟然是要他當代理皇帝!

  「爹……不是我不想幫忙,實在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啊!」

  朱橘苦笑道,

  「我給你們打打下手還行,但你要我獨攬朝綱,我怕搞砸啊!」

  朱元璋搖了搖頭。

  「正因為你有自知之明,所以咱才放心讓你上。有自知之明的人,往往不會把事情搞砸,驕傲自大的才會。」

  老朱沉聲道,

  「眼下的情況,沒人頂上去,那才叫糟糕。」

  「當權力被擱置的時候,必然會有許多人覬覦,會想方設法的將其瓜分。」


  「自從楊憲露底之後,咱已經不信任那幫人了,絕不能讓大權落在他們的手裡,哪怕是一天也不行。」

  「這大權,只能在咱自己人手裡!」

  「咳咳,咳咳咳……」

  朱橘又是給朱元璋一頓摩背。

  他心中也不禁有幾分感嘆——權力啊!難道就真的這麼叫人著迷嗎?

  老朱就是病倒了,都不肯放。

  不過,想想那幫大臣的德性,好像還真的不能放,一放,再想收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咱今天跟你交個底,哪怕是咱的兒子裡,咱也不是全都信任的。」

  朱元璋低聲道,

  「老大之後,也就是你了。」

  「或許就是你小子吊兒郎當,貪玩成性吧,一門心思想著要修道搞長生,雖然一天到晚惹咱生氣,但咱想來想去,真要說信任,你能算一個。你小子,關鍵時刻不含糊。」

  「像老三老四他們……雖然也是咱的兒子,但給他們藩王的權力可以,更高的,那絕對不行……咱有咱的考量和設計。」

  朱橘:「……」

  他著實沒想到,自己在老爹心中的地位這麼高!

  有點感動是怎麼回事。

  「小橘子,你爹其實是很愛你的,跟娘一樣,偏愛你。」

  馬秀英在旁補充了一句,雙目之中,充滿溫情。

  此時此刻,他們一家三口待在一起,互相聊天說話……雖然是病倒在床上,但這種氛圍卻出奇的好,反而挺叫人享受的。

  「咱不講什麼愛不愛的,那都是娘們講的。」

  朱元璋輕哼一聲,道,

  「咱只說一句,現在你爹要讓擔事兒,你能不能擔起來?」

  「給個准信兒!」

  朱橘神色一凜。

  「要我擔事兒可以,但是我也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我要是搞砸了,您可不許揍我!」

  不管怎麼說,先打個預防針再說!

  「呵呵……就這麼幾天,能搞砸什麼?別看咱現在病懨懨的,用不了幾天,就生龍活虎了!」

  朱元璋擺了擺手,吩咐道,

  「來人,傳旨!」

  ……

  次日,清晨。

  「咳咳,咳咳咳……」

  「咳咳……呵——tui!」


  紫禁城外,官員們冒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來赴大朝會,多數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太好,跟個瘟雞似的,時不時還咳嗽兩聲,說話也是帶著極重的鼻音。

  「不是說陛下病倒了嗎?怎麼今天還要開朝會?」

  「誰知道呢……咳咳,以陛下那體格,說不定已經恢復了吧,可苦了我了,還發著燒……」

  「誰不是呢,我現在還一陣陣的發抖呢,這一淋雨,真怕加重……」

  「唉……」

  除了實在重病的官員告假以外,其他咬咬牙能來的官員,此刻都是堅持來參加大朝會。

  原因無他,皇帝曾有過嚴格的規定,無故缺席大朝會者,罰俸降官!

  要麼皇帝輟朝不開,否則就必須準時到位!

  噠噠噠。

  淋著小雨,文武百官們踏過金水橋,走到了乾清門外。

  然而,那一把御座龍椅之上,卻是空無一人。

  眾人正納悶著,卻聽一道聲音傳來:

  「監國駕到!」

  嘹亮的聲音落下,朱橘一眾倚仗的簇擁下,走到了乾清門前,目光掃視著面前的文武百官。

  雖然不是第一次參加御門聽政了,但之前都是打醬油。

  這一回,他可是第一次以上位者的姿態俯視群臣百官!

  這種感覺,還是很不一般的!

  「監國?」

  「陛下任命了吳王殿下為監國?這……」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剛知道的,聽說是陛下和太子雙雙病重,無人執政,故而陛下下旨,命吳王殿下監國。」

  「天吶!陛下病重?!那要是陛下撒手……豈不是?」

  一句話傳三人就變樣。

  從一句『陛下病重』傳出來,意思就全變了!不少人已經開始腦補陛下駕崩,太子病危,最後吳王殿下登基為帝的畫面了!

  那場面太震撼,不敢多想啊!

  「肅靜!」

  巡查御史喝令一聲,令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朱橘的身上,神情各個不一。

  顯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朱橘將群臣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也是不由得暗嘆。

  難怪老爹要建立鑾儀衛這個秘密情報組織,這一幫傢伙,全都是人精,每一個都有一堆心思,指不定就有誰包藏禍心!


  我是皇帝,我也不安心啊!

  此外,這麼多目光,尤其是那些武將的眼神全都投射而來,聚集在他一個人身上。

  說實話,還是挺有壓力的。

  啪!

  好在,朱橘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又有大心臟,倒也絲毫不怵。他一屁股坐在了御座龍椅之上,就這一個動作,就給全場官員嚇了一跳!

  縱是監國,也只能站著聽政吧?

  吳王竟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龍椅上?他想幹嘛?

  「殿下,您……」

  一旁的毛驤小聲提醒道,

  「那可是龍椅……」

  朱橘心裡一咯噔,稍稍挪了挪屁股想要起來,轉而卻又覺得這樣很尷尬,索性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不就是一張龍椅麼,坐了就坐了,有啥?

  華蓋殿裡的龍椅,老子又不是沒當著老爹的面坐過,橫豎不就是挨一頓揍而已!

  他朝著毛驤擺了擺手,轉而看向群臣。

  如此神色自若的模樣,愈發引得下方朝臣們心神震驚。

  暗流,在大臣們之間洶湧!

  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

  這就是信號!妥妥的政治信號!吳王殿下要坐龍椅了!他這是想要登基當皇帝啊!

  宮裡頭,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此時此刻,眾大臣們內心都在狂呼,他們恨不得趕緊下朝去討論這件勁爆的大事!

  朱橘當然完全沒想到,坐一把椅子而已,能讓大臣們顱內高潮。

  他朝著身邊的太監點了點頭。

  「群臣參拜!」

  傳話太監朗聲道。

  文臣,以李善長為首;武將,以徐達為首,皆是俯首下拜。

  「臣等參見監國!」

  聲音呼嘯,震動宮牆。

  難怪說喊萬歲叫做『山呼萬歲』,聽起來還真跟山呼海嘯一樣!

  「免禮。」

  朱橘抬了抬手,沉聲道,

  「父皇龍體抱恙,命本王監國,御門聽政。」

  「政務,一日不可停,諸位臣工誰有本奏?可與本王奏來。」

  他一改平日裡的嬉皮笑臉,此刻舉手投足之間,倒也頗有幾分王者風範。

  下方的徐達看著自己的准女婿,不由得咧嘴一笑,朝著身邊的湯和等人擠了擠眼睛,那模樣仿佛在說——


  看,這就是我徐達的女婿!

  牛吧?

  正此時,吏部尚書楊恩義出列,拱手稟報導:

  「啟奏監國。」

  「三日內回京述職之人,共有十三人,離京赴任之人,有二十人。」

  「此三十三人,特來拜見。」

  朱橘點了點頭。

  這是大朝會的保留項目,幾乎每天都有回京和離京之人,無論是走還是回,都要拜見皇帝,這也是很多外地官員一睹天顏的機會。

  只可惜,這回他們見不到朱元璋,只能看到一個少年郎。

  噠噠噠。

  三十三人上前覲見,離京的還好,回京述職的皆是慷慨陳詞,每個人恨不得把所治之地有幾塊地、幾頭牛都說清楚,聽得朱橘眼皮子都開始打架了。

  以前老爹都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還問幾句關鍵問題,經常能把地方官問的滿頭大汗。

  這,是皇帝了解地方政治的主要渠道,聰明睿智的明君往往像個判官,能夠精準的分辨出官員嘴裡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並加以問詢。

  但朱橘顯然是嘉靖、萬曆那一掛的,聽了幾個就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全特麼長篇大論!跟九曲黃河似的,沒完沒了!

  大朝會的時間,就是被這場傢伙拖長的!

  「說重點!」

  見面前之人口若懸河,朱橘喝的喝令道。

  那官員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額頭開始冒汗。

  「我發現你們這幫傢伙都蠻搞笑的。」

  朱橘毫不客氣的道,

  「繞繞繞,跟我擱這兒繞圈子呢?」

  「上來不講重點,先吹捧皇帝有多麼英明神武,吹一頓大明有多麼繁榮昌盛,這些需要你來告訴我麼?我自己不知道嗎?」

  「重點!重點是什麼?你在地方上做出了什麼政績,解決了多少樁案子,修建了多少橋樑、道路,收了多少稅,犯罪的比例是多少,老百姓吃不吃得上飯!這些才是重點,懂嗎?」

  「我沒閒工夫聽你講什麼八景十絕,你是導遊啊還給我介紹這些?」

  一番話語,聽得眾臣皆笑。

  吳王殿下這話……比陛下還直白!

  這簡直是一脈相承,然而青出於藍勝於藍啊!

  「微臣,微臣……」

  那地方官員此刻已然是滿臉通紅,舌頭打結。


  他只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行了行了,起來吧,我不要磕頭蟲。」

  朱橘擺了擺手,道,

  「按照我說的重點,回去寫一份報告,把你的政績講出來,不要誇大其詞,也不用謙虛,咱就講四個字——實事求是!」

  「沒有的話,那就說沒有!當然,你要是幹了什麼壞事,最好也是早早坦白,等我查你了,你就麻煩了。」

  「退下吧!」

  那官員聽到這話,如蒙大赦,趕忙叩首謝恩。

  「謝監國,謝監國!」

  朱橘擺了擺手,道:

  「剩下的人聽著,我沒時間聽你們說廢話!有拿得出手的政績的出來說一說,沒有的就退下,回頭寫一份報告給我!」

  「同樣也是挑著重點來,誰要是廢話,那我就派人查他的老底!愛說廢話的人,一般都沒啥能力,這是我的刻板印象。」

  眾地方官此刻皆是唯唯諾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敢出頭的。

  誰也沒有底氣,說自己的政績拿得出手啊……

  「沒有?沒有就進入下一個節目。」

  朱橘抬手道,

  「還有誰要啟奏?」

  這番雷厲風行的做派,倒是讓群臣都有點不太適應……陛下都沒這麼幹脆爽利的!

  但與此同時,眾臣也不敢小看朱橘了……先前朱橘鬧出那麼多事兒來,原以為他是個不靠譜的親王,沒想到一掌權,竟然是這樣的風格!

  「啟奏監國。」

  戶部尚書呂昶出列,恭聲道,

  「此次陛下帶領皇后、妃嬪以及諸皇子、文武百官求雨,感動上蒼,賜下甘霖,應天府百姓無不稱頌陛下之功德,如今雨水綿綿,數日不止,此皆陛下之功也。」

  「此外,雨雲東移,滋潤南直隸、浙江等地,旱情已經得到了極大的緩解,戶部預計,今年當是我大明首個豐年!」

  一番話語,聽到眾臣皆是露出笑容。

  這裡頭,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啊!

  如今雨水綿綿,滋潤數省,聽著呂昶的話,眾臣也覺得與有榮焉。

  「嗯,甚好。」

  朱橘點了點頭,道,

  「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

  「此非陛下一人之功,也仰賴諸位臣工之力。」

  「回頭我稟明父皇,為諸位設宴,此外,因雨受寒,臥病在床的幾位大臣,本王也會派遣太醫查看。」


  這話說出來,諸大臣皆是聽得舒服。

  「謝監國。」

  這一聲謝,真心實意。

  「謝監國,除此之外,微臣還有一事啟奏。」

  呂昶又道,

  「旱情雖解了許多,但仍有數地不曾得到雨水滋潤,微臣請奏,減免幾處仍舊乾旱之地兩成賦稅。」

  「如此,當地受災百姓定會感恩陛下之恩。」

  朱橘微微頷首。

  「將仍受災之地詳細上報,核准無誤之後,減免本年三成賦稅。」

  他應聲道。

  一場大雨,本就不能減免全部旱情,只能說是提振了人心,挽回了大部分損失。

  這就夠了。

  幾個倒霉的地方,一滴雨水都不曾落下,百姓苦楚,那就皇恩浩蕩一下,也無傷大雅。

  「謝監國!」

  呂昶激動道,

  「殿下仁德,百姓定會感激不盡!」

  他忽然覺得,面前這個少年郎……極為老成啊!

  好像不輸太子殿下?!

  想像一下,將來要是吳王殿下登基為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呵呵,非我仁德。」

  朱橘笑道,

  「我乃慷父皇之慨也。」

  「呂尚書,還有本要奏嗎?有的話繼續。」

  呂昶搖了搖頭,恭恭敬敬的退回了隊列之中。

  見朱橘理政老練,眾大臣也放下了心,紛紛上前奏請。

  「臣有本奏。」

  「微臣亦有本奏……」

  「啟奏監國……」

  一時間,大臣們蜂擁而至。

  朱橘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來……」

  「……所謂祥瑞,都是唬人的東西,地方官員當好好執政為民,不許再以祥瑞為奇,對其駁斥一番,考評不得為優。」

  「……匪寇盜賊之事,往往以山林為道,屢除不盡,此事我已知之,會與父皇相議。」

  「……啊?大明律戶律篇?先以唐律為基礎,你們先擬一擬,回頭我再和父皇加以刪改。」

  「……」

  良久。

  朱橘離開乾清門,腦瓜子嗡嗡的。


  這一場御門聽政,從一開始的風淡雲輕,到後來的滿頭大汗,難以招架,此中心路歷程,不足為外人道也!

  「嘶——」

  朱橘揉了揉自己的腰肢,裡頭傳來一陣陣的酸麻之感。

  那龍椅……是真特娘的難坐啊!

  半天坐下來,腰椎都要炸了!脖子也不舒服!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個會所做個全身的SPA,奈何大明沒有手法純熟的技師……

  「殿下今天的表現,真是令屬下佩服至極啊!」

  毛驤跟在朱橘的身邊,忍不住讚嘆道,

  「雖然和陛下風格有些不同,但也確實有一派氣度!」

  「頗有少年帝……呃,反正就是厲害!」

  他想說『少年帝王』,還沒說完就意識到了這犯了忌諱,趕忙把嘴閉上,不敢胡言。

  「厲害個雞毛!我後面人都要懵了。」

  朱橘揉著老腰,呲牙咧嘴的道,

  「你沒發現,我後面都統一話術,說要找父皇商量麼?我那是沒法子了!」

  「表面上風淡雲輕,其實內心慌得一批!」

  毛驤聞言,不由得咧嘴一笑。

  他最佩服吳王的,就是這股子有啥說啥的真實勁兒!

  「有沒有哪裡能讓我樂呵樂呵的?累死了。」

  朱橘將頭上的冠冕摘下,一臉疲憊的道。

  毛驤擠了擠眼睛。

  「殿下想要樂呵?那不如再去一趟青樓?」

  他笑道,

  「據屬下所知,那位嫣然小姐一直都在等您呢。」

  「自上次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客人,連撫琴一曲都不曾,像是為殿下您在守身呢,青樓里的老鴇也不敢逼迫她,一直好吃好喝的供著。」

  「聽說,她還白胖了一些,更可人了。」

  朱橘眉頭一挑。

  「你不說我都忘了有這麼一號人了……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他問道。

  毛驤嘿然一笑。

  「屬下是做什麼的?全應天的消息都在屬下這裡,有關於殿下的事兒,屬下自然要留心一些啦。」

  朱橘輕哼一聲。

  「算了吧,我都是要結婚的人了,再去那種地方不好。」

  他道,


  「別出餿主意了,咱是高雅的人,別一天到晚青樓青樓的!」

  身為一個道徒,又是馬上要成婚的人,青樓那種地方縱然是享樂的好去處,他也不會再去。

  頭一回去,可以說是好奇,沒見識過所以去瞧瞧,還能說得過去。

  再去,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再說了,他對那個什麼花魁娘子也確實沒啥興趣,雖然自己體壯如牛,多娶幾個老婆也沒有壓力,但他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

  「是是是,殿下說得是,是屬下粗鄙了。」

  毛驤連連應聲,再不多言。

  ……

  乾清門外。

  隨著朱橘的離開,眾大臣也陸陸續續離開。

  不過,今天這一場朝會,無疑給他們帶來了幾分震撼,故而不少人都是聚攏在一起,緩步聊天。

  「看來,吳王殿下將來不止是一個藩王啊……」

  「是啊……御門聽政,這是連太子都沒有資格主導的事兒,沒想到陛下就這樣交給了吳王殿下,雖說是情況特殊,但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對,你們都知道吧,陛下把欽點狀元的權力也都給了吳王……這可是極為神聖的權力啊!自從有科舉之後,這份權力都是皇帝獨有,從未給過旁人啊!」

  「說實話,我有點看不懂陛下的意圖了,他是真的想要將吳王作為太子的備選嗎?看今天這架勢,吳王的風頭已然蓋過了太子啊!」

  「……」

  群臣聊著,交換著意見,可謂是熱火朝天。

  胡惟庸跟在李善長的身邊,還有幾個淮西人也跟了上來,形成了一個小圈子。

  「恩師……您怎麼看?」

  胡惟庸低聲道,

  「吳王的權力越來越大了,陛下為何要如此放權?」

  「皇族內部……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太子他……」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眉眼之間,流露出幾分憂慮之色。

  吳王朱橘,可是他的死對頭!

  雖然朱橘可能不把他當回事,但胡惟庸卻是在心裡把朱橘當成了死敵,將來若有機會,是一定要發動清算,為兒子報仇的!

  在這一點上,他和李善長有著共同的目標!

  而李善長,肯定是更恨的那一個!因為李祺被摧殘的更徹底。

  李善長此刻卻是神色自若。

  「老夫倒是覺得,這沒什麼。」


  他道,

  「吳王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而已,魯莽衝動,稚嫩的很。」

  「你沒發現他今天處理奏請,前面還好,後面明顯招架不住了嗎?他沒有理政的經驗,看上去雷厲風行,實則並無解決問題的能耐。」

  「如今陛下患病在床,也必然沒有精力處理政務,太子更不用說了,所以,他所謂的和父皇商議,也不過是搪塞罷了。」

  胡惟庸聞言,眉頭一挑。

  「即便如此,吳王今天的表現也已經算是很好了。」

  一旁官員忍不住開口道,

  「小小年紀,就有幾分君臨天下的氣勢了,缺的只是經驗,若是陛下任由其監國,再給予指導,假以時日,他必然可以成長起來,獨當一面。」

  這番話語,贏得眾人贊同。

  這是實話。

  吳王的潛力,大的嚇人!

  「呵呵,老夫不否認這一點,但是……他這不是還沒有成長起來麼?」

  李善長撫須道,

  「惟庸,你過來。」

  胡惟庸點了點頭,跟上了李善長的步伐。

  其餘幾個官員自然知趣的離開。

  「恩師?」

  到了周遭無人的地方,胡惟庸看向李善長。

  「惟庸,你先前的志向,還在嗎?」

  李善長忽的問道。

  胡惟庸目光一凝,果斷的點了點頭。

  「自然在!」

  「一刻也不敢忘!」

  李善長點了點頭。

  「那現在,就是一個機會,蠶食權力的機會。」

  他低聲道,

  「陛下精力充沛,一直牢牢掌握權柄,不肯放權,以至於連丞相都沒設立。」

  「原本,我認為要到大封功臣之後,才會有機會,可眼下,一場大雨將陛下給淋倒了,機會倒也來了。」

  「現在,陛下放權給了吳王,若吳王拿不住,而政務又不可停滯,這權力自然是要下放!一下放,我們便可以爭奪了!」

  胡惟庸心神一震。

  「是啊!這是個機會!」

  被李善長這麼一提點,他的心思瞬間活泛了起來。

  「恩師,我們該怎麼做?」

  「第一步,淹死朱橘。」


  李善長笑道,

  「今天這點政事,他都接得勉強,咱們要是製造出海量的政事來,他豈能招架的住?」

  「到時候,必然淹沒在政務的海洋之中,應接不暇!」

  「通知下去,從明天開始,所有人都把積攢的政事上奏尤其是那些棘手的問題,都拋上去,給咱們這位監國來一點壓力!」

  「注意,不要太過於密集,以免被發現端倪,就比正常上奏的量多一些,事兒也必須都是真事兒,不得弄虛作假!」

  「先試一試他,且看他如何接招!」

  胡惟庸目露興奮之色。

  「好,我馬上去辦!」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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