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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大雪坪 請真人賜教

  穿梭在雲海之間。

  寒風自周身外流過,吹得身上長袍獵獵作響。

  身下便是危崖、白霧,陳玉樓臉上卻見不到半點驚慌,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快意。

  天下之大。

  千里快哉風。

  之前行走江湖,不敢太過放肆,而今卻完全不必顧忌太多。

  即便他知道,拔仙台上這麼大的動靜,明里暗中一定有不少人在窺探觀望。

  畢竟,太白峰上道人數百,隱士上千,修行入境者少說也有數十號。

  更別說終南山三教合一,儒家山主、佛門羅漢,也不在少數。

  只不過,山上畢竟是道教天下,這些人平素極為低調,隱而不發,除卻喇嘛洞那位老和尚,疑似大修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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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這一路上,陳玉樓他們還不曾見過幾位。

  但……

  有照葫真人在前。

  他還擔心什麼?

  目光越過重重雲霧,隱隱還能前方那道身後負劍,腰間掛著葫蘆的老道身影。

  此刻的照葫真人,周身外靈機如瀑,猶如一尊陸地仙人。

  也就是而今山中封山。

  並無山下採藥、狩獵的老農。

  否則,這一幕被他們看到,怕是都要跪在地上,驚呼神仙。

  連在山上多年的明崖老道,見到兩人一前一後躍下山崖,尚且震撼到差點站不穩,話都說不出來。

  何況市井底層的山中百姓?

  「金丹……」

  陳玉樓眸光閃爍,輕輕吐出兩個字。

  道門修行中,有一句話,叫做『結成金丹客,方是我輩人』,說的便是整座氣海凝聚濃縮成一枚金丹。

  一身性命精血,盡數繫於靈丹之上。

  到了這一步。

  便能夠做到天人感應,與天地產生一絲共鳴。

  身輕如鴻,踏水、登空,借法天地。

  只不過,這個過程極為短暫,遠遠做不到羅浮那般,翱翔於天穹之上,就像是更高層次的輕身功夫。

  要不然就是如陳玉樓那般,修行道門秘術,地煞七十二法中,除卻神行,還有招雲、履水、土行、躍岩,都是如此。

  觀照葫真人,能夠段時間借法天地,說明他至少踏入了金丹一步。


  同時……應該是修行了某種秘術。

  純陽宮劍仙派,作為仙人真傳,上千年傳承,有此秘法並不意外。

  只不過,這位真人實在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連山上同道都被瞞住。

  之前在山下藥王廟,歸元老道提及他時,也只說是築基境界。

  呼——

  深吸了口氣。

  陳玉樓收起心思,看似在雲海間閒庭信步,實則速度快若閃電,只片刻,視線中那道先行一步的身影便近在咫尺。

  此刻的照葫真人,縱是心性再過隨意,望著終南山諸峰在身外逐一閃過,寒風吹得道袍獵獵,長發飄揚,一張臉上也是難掩激盪。

  閉關多年。

  不理世事。

  一心沉浸於練劍修行。

  終於勘破生死關,超越山上諸多道人,踏入金丹大境。

  山上人都說他生性冷漠,性格執拗,但誰又知道,他一心只求大道,區區俗世小事又豈能打亂他的心境?

  而今……

  踏空而行。

  倒不是為了顯擺炫耀什麼。

  而是要讓那些說他我行我素的傢伙們看看,他圈地自牢,不是自覺清高,而是真正在修行大道。

  即便這等行徑,極為消耗靈氣。

  但胸中一口鬱氣盡去。

  就是他娘的爽快!

  眼看前方雲霧中,一座熟悉的山頭出現在實現中,古松柏林間,還有一座略顯破敗的古觀。

  赫然就是純陽宮。

  照葫深吸了口氣,算了下時間,從拔仙台上一躍而下,到此也不過幾分鐘,要是翻山越嶺,至少需要一個鐘頭。

  時間縮短了十倍不止。

  等那位陳道友趕來……自己打坐結束,應該也能恢復個七八成。

  切粗劍術而已。

  應該足夠了。

  沉吟間,照葫正要壓下心思,落步到身下山頭。

  反正已經到了鰲山地界。

  拾級而上,也不耽誤功夫。

  只是……

  還沒等他有所行動。

  一道溫和的笑聲驟然傳來。

  「真人久等了。」

  聞言,照葫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吞了下口水,隨即艱難地轉過身去,一眼就看到身外不遠處,陳玉樓負手站在半空,雲霧漂在身下,氣息平靜,恍如天人。

  比起強行提氣,與其說踏空,不如說是滯空的自己。

  陳玉樓看上去不知要灑脫多少倍。

  轟!

  迎著那張笑容溫和的臉龐,照葫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好似有道雷霆憑空而起,轟的一下炸開。

  金丹?

  不!

  這等踏空橫渡,與天地融為一身,絕不是金丹境能夠做到。

  所以,他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難道是化嬰甚至……陽神?

  照葫真人怔怔的站在原地,腦子裡空白一片,一時間竟是都不知如何回復。

  沉默了好一會。

  這才稍稍回過神來,目光複雜的看了陳玉樓一眼。

  「哪裡。」

  「倒是貧道有眼不識泰山,看來……應該稱呼一聲前輩了。」

  陳玉樓年紀雖小,但達者為師。

  可笑自己連對方境界都看不透。

  「真人言重了,陳某這點微末實力,實在當不起。」

  陳玉樓連連擺手。

  「何況,今日陳某就是來拜見前輩,如此一來,在下哪還有臉登山入觀?」

  他本就是江湖人,行事隨意。

  若是全然按照修為高低,實力強弱,分作三六九等,那修行不是修了個寂寞?

  道法講究的就是一個清靜無為。

  而山上,無論歸元老道、照葫真人,甚至明崖道人,都完美符合了他對修道之輩的想像。

  若是照葫這麼說。

  反而落了下乘。

  所謂的問劍、問道,還有什麼意思?

  「……也好。」

  感受著他話里的一片誠心。

  照葫真人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還是以道友相稱。」

  「陳道友,也不必左一句真人右一句道人了。」

  他其實也是鬆了口氣。

  說句不好聽的,在山上諸多道人眼裡,他照葫就是離經叛道之輩。

  非要循規蹈矩,那就不是他了。

  如今看來,這位陳道友應該也是他一路的人。


  「好。」

  見他堅持,陳玉樓也不好多說什麼,點點頭應了下來。

  「道友,請,前方便是鰲山,就是觀中清冷,還請不要嫌棄就好。」

  照葫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說話間。

  整個人一步踏出。

  落在一株參天古樹上,隨即腳尖在樹梢上輕輕一點,人如翎羽,飄然落地。

  看的出來,照葫真人不僅在修道上造詣極深,俗世武道同樣頗有建樹。

  光是這一手輕身功夫。

  比起楊方絲毫不差。

  陳玉樓則是緊隨其後,信步而下。

  從幾株古樹中穿過,一座前後三進的古觀便出現在了視線中,和太白峰上諸多宮觀相比,確實要顯得落魄不少。

  觀外清清冷冷,香火不盛。

  只有一大一小兩個道童,手裡握著竹笤帚,正在艱難地掃著門外積雪。

  「師傅……」

  「真人回來了。」

  聽到山外動靜,兩人下意識轉身看來。

  兩人臉上透著驚喜。

  又有幾分畏怯。

  陳玉樓一看便明白過來,身前這位照葫真人,平日裡估計頗為嚴肅。

  不然兩人不會是這種情況。

  和之前的青栩與藥王廟那個小道童,簡直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用掃了。」

  「這位是山外高修,你們倆去燒壺熱茶。」

  照葫點點頭,輕聲吩咐道。

  「是,師傅。」

  兩人不敢耽誤,應了聲就要進去做事。

  照葫真人又想到了什麼,「對了,待會還有幾位道友、居士前來,你們記得出來迎一下。」

  「記下了師傅。」

  兩人點點頭,將笤帚豎起放在牆角下,然後快步推門離去。

  見狀,照葫真人這才回頭,「陳道友,請。」

  目送兩人身影消失在觀內,陳玉樓收回目光,眼神里透著幾分讚賞。

  「道友這兩位弟子,小小年紀,劍骨已成,純陽宮後繼有人啊。」

  「哪裡,陳道友就莫要捧殺他們了,不然等下兩個臭小子聽到了,尾巴怕是都要翹上天去。」

  對他一眼看出自己這兩個弟子深淺。


  照葫真人絲毫不見奇怪。

  畢竟,身側這位,極有可能是疑似突破化嬰境界的高修。

  別說終南山,就是整座道門天下,怕是也找不出幾位。

  這等大真人。

  估計也就龍虎山、武當山,這兩座道教祖庭能夠尋到,還是那些活了上百年,早已經入關避世的老傢伙。

  陳玉樓看上去不過弱冠,而立的年紀。

  就能有這等境界。

  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過……

  他嘴上說著捧殺言重。

  眉眼間的弧度卻是怎麼都壓不下去。

  就如陳玉樓所言,他這兩位弟子,天賦根骨悟性皆是上佳,百里挑一,最為難得的是,本身又與劍仙派傳承極為契合。

  所以才能在小小年紀,便煉出劍骨。

  即便是他,在他們這個歲數,也無法做到這一步。

  能讓陳玉樓如此誇讚。

  照葫心裡如何能按得住興奮?

  「老話說窺一斑而見全豹,兩位弟子都如此出眾,可想而知劍仙派傳承如何了。」

  陳玉樓江湖出身。

  又豈會看不出他的心思。

  只不過故作沒見罷了。

  「陳道友你這……」

  照葫臉上的笑容已經快要壓抑不住。

  「不說這些了,外面天冷,先去屋內喝杯熱茶。」

  「喝茶就不必了。」

  隨他推門入觀,看著這座純陽古殿,陳玉樓心中滿是期待。

  「道友有空的話,不如帶陳某四處逛逛?」

  「最好能拜見一番呂祖。」

  「這自然可以。」

  照葫真人先是一怔,但想到他之前提及到的呂祖遺澤,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當即點頭答應下來。

  純陽宮已經有一千多年歷史,據說是呂祖弟子劉海蟾所修。

  當年,他在山中隱居悟道。

  之後傳道於劉海蟾。

  為了將劍仙派傳承下去,他在山中修建純陽宮。

  到照葫真人這一輩,已經前後二十七代。

  只可惜,劍仙派不比文宮、藥王廟那般香火不絕,沒有天賦,根骨不足,修行起來難如登天。


  是以,每一代弟子極少。

  而且動輒閉關數年,只為領悟劍術。

  照葫真人同輩師兄弟,原本倒是有數人,但卻只有他一人走出了道境,其餘師兄弟要麼已經坐化,要麼無法忍耐山中清苦,早早下山去了。

  陳玉樓四下看過。

  觀內確如他所言,清清冷冷,許多地方還被山雪覆蓋,屋檐上冰棱倒垂。

  就是主殿供奉的呂祖金身塑像,都班駁的厲害。

  「道友見笑。」

  「歷代道人不事生產,一心沉浸於修行,才會落到這一步。」

  見陳玉樓沉默,照葫真人老臉一紅,略顯無奈的道。

  以往年歲。

  朝廷以及縣裡道會司每年會下撥一筆款子。

  雖然分到各宮各觀,已經寥寥無幾,但也能勉強度過。

  不過,如今這個亂世里,連年戰亂不說,又是天災、人禍,都要到人竟相食的地步,哪裡還有人記得他們這些道人?

  他在山上又是出了名的怪脾氣。

  就算真有撥款,也都握在斗母宮那位張真人手上。

  照葫從來不願意低頭,只能嘞著褲腰帶過日子。

  也就造成如今這個局面。

  宮觀里愈發清苦。

  「不瞞道友,陳某出身還行,得呂祖遺澤,一直想要做些什麼,等回頭,在下願意供奉些香火。」

  見他訕訕的解釋著。

  陳玉樓不禁覺得有些發苦。

  這修行也得吃飯,財侶法地,不說四樣盡占,總歸要財與法兩件。

  不然天賦再好,也難以為繼。

  「不用不用……」

  「山中修行,也用不上多少。」

  照葫連連搖頭拒絕。

  但陳玉樓卻已經下了決定,就算將整座純陽宮從裡到外,全都翻修一遍,也花不了多少錢。

  對他而言,九牛一毛而已。

  「不知真人,平日在何處練劍?」

  陳玉樓話鋒一轉,不再此事上過多糾結,照葫性格看似隨意,實際上內心最是驕傲,剛則易折。

  「後山。」

  「有一處大雪坪,據說是呂祖當年練劍處,千年下來,一代代傳承,觀中弟子都在那一處習劍。」

  果然。


  一聽這話,照葫真人注意力當即被吸引過去,指了指後山處,認真回應道。

  說話間。

  更是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陳玉樓繞過主殿,踩著路上積雪,不多時,便來到一座大山坪處。

  四周古松、蒼竹,奇石,還有潺潺溪水,在竹林中流淌而過。

  坪上漫山白雪。

  景致幽靜,讓人心神不由一定。

  陳玉樓越看越是驚喜,走在大雪坪上,眸光閃爍,忍不住轉身看向不遠外的照葫真人,做了個切磋的手勢。

  「山中雪景大好。」

  「還請真人不吝賜教!」(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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