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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逃婚,刻不容緩

  許梔連退兩步,豆大的眼淚從眼眶滑出,草地翠綠的葉片上掛上晶瑩透亮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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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細不一的繩索作為線索,一併攪弄著交織成多種複雜,積壓在她心底,從而迸發出疼痛。

  她盯著李賢,人在情緒崩潰時,通常會做出一個極不理智的決定,往往只在一瞬,大腦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舉止。

  李賢邁出兩步,腳底下的碎葉聲清晰可見。

  他攥了她手腕,動作迅速,一把將她從馬上抓下來,「若你此時返回咸陽,便是罪加一等!」

  他的聲音仿若疾風,夾雜霜雪,冷刻地讓她清醒。

  許梔渾身一顫。

  她接受自己情緒崩潰,容忍自己肆無忌憚地哭,但她並非拎不清現狀的人。

  「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不行,絕對不行!楚國事畢,恐怕一切都已來不及了。」

  許梔本就未結痂的傷口被他一拽,不可避免地滲血。

  月光如玉,萬事萬物多了一層瑩白,恰好清晰地照亮她眼中的淚。

  李賢心中一沉,她不假思索地甩開他,又極力護住了他方才碰到她的位置,她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那樣的神色該是對他厭惡至極。

  厭惡,也總比視而不見的好。

  李賢再垂下眼,忽然敏銳地發現她動作細微處的不對勁。

  他做事情,一貫奉行刻不容緩。

  許梔的小臂被他鉗住。

  許梔一愣,銀白的月光下,手腕處的藍綢透出深紫,但凡仔細些,便能看到她的腕間繞上的一道血紅。

  寬大的菱紋袖口被他折起。

  她拉過袖口,試圖遮掩。

  他根本不給她掙脫的機會,眉峰緊皺,「為何要用短刃自傷?」

  許梔小覷了一個很有經驗的醫生對傷口的細緻理解程度。

  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傷口是用何種器具所致。

  「李賢,這不是你該問的。」

  「你為了他……」他聲音有些顫抖,「想殉情?」

  她沒心情費心思去解開與他的糾紛,也無暇去演繹什麼苦情戲的閉口不言。

  對許梔來說,瞞不住的時候,她不介意將之當成籌碼。

  從這一刻,一切未知的便如同雙層螺旋,交織在一起。

  「殉情?在監察眼中,我是這樣一個為情所困的人嗎?」她說著,這才抬頭,抬起一雙同樣高深莫測的眼睛,「不是為了張良,是為了你。」


  「監察以為自己是如何從昏迷中清醒的?」

  蒙蒙之中,萬傾千重。

  分明是在告訴他,她知道他用紅石救了她,而她也不惜鮮血奉送來為他續命。

  如若是放在別人身上,這樣深情厚誼,不說痛哭流涕,至少也是感慨萬分。

  但此時此刻,他們談起這件事竟然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

  她目光淡淡,聲音沒有一絲溫度,似乎就在說著一件極平常的事情。

  樹影婆娑,不知名的小昆蟲在葉叢中若隱若現,鳴叫也遠由遠及近。

  草色遙看似黛,灰黑色層迭於眼前。

  李賢只能見到一片荒蕪。

  他嘴角泛起一絲弧度,再次睜眼,注視她身後的榕樹,才能壓抑著萬般痛苦,淡然地說出這一句話。

  「我即刻啟程回咸陽,張平會有獄中上書的機會。」

  獄中上書?

  她想起李斯,他曾也有給二世皇帝獄中上書,只是全被趙高截下。

  艱難之間,苦澀翻湧。

  許梔望著李賢,這一句話對他來說有多痛苦,她從書中讀出來。

  微風拂面,李賢捕捉了她眼中這一毫一厘的掙扎,當做是她對他僅有的憐憫。

  他重新包紮好她的傷口。

  「只要是公主想做的,我沒什麼不能豁出去。」

  許梔是個喜歡坐莊的人。

  李賢恰好是賭徒。

  「那麼公主敢不敢賭一次?」

  許梔想起終南山上,張良說他不喜猜賭。

  她看著李賢的眼睛,不見底的幽深中盛滿了野心,以及,不知名的誘惑。

  「賭什麼?」她問。

  遙遙漫漫,他嗓音沉潛,單落一個字。

  「你。」

  許梔一怔,「何解?」

  李賢道:「秦楚之戰一觸即發,時間便是唯一的機會。楚國遲早是秦國囊中之物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將張家之事擱置在楚亡之後,屆時解釋起來便以計策之謂,迫之昌平君以此為反。」

  「公主聰明。屆時就算張良不願大義滅親,只要你讓張良咬定一早就是與父親商議好。你以此為計上書於你父王。大王念之為秦國爭取到了出兵的機會,大王不會深究張平之真假。張家之危機,不但能解,或可有加官進爵。」

  他看著她,續言慢道:「公主若贏了,臣願賭服輸。以公主的能力,相信你自有辦法讓大王給你和張良賜婚。屆時,臣願將秦國四郡密閣,乃至司空馬在趙國之中所陳,送給公主做嫁妝。」


  他的話散在風中,遮蓋去了一切的遺憾、因果、對錯、懷疑、絕望、釋然、糾葛、不甘。

  許梔啞然,良久,「張家已下獄,如何能等到楚亡之後?」

  風之動,他腰際劍柄撞在革帶,發出鐵器的碰撞聲。

  「這便看楚國如何被儘快激怒,以及公主的膽量了。」

  他的眼睛藏於暗色。

  許梔恍然中想起了她剛來秦時,撞上的他。

  從那時候起,韓非的性命亦是李賢要做的事情之一。

  而她與之碰撞,無可解脫。

  李賢永遠都是這個樣子。

  開始時,他算計她,她看不清。

  後來,他對她好,她也看不清。

  她不是看不清,而是不願深究最內部的原因。

  他能把命拿給她,但就是不願意緘口利益的得失。

  「若我輸了……」

  李賢挑眉笑道:「若公主賭輸了,無非兩種結果。」

  許梔豈非不知道,他說的賭是什麼——

  只覺夜色混沌,又清明幾分。

  她靜靜地看著他。

  「哪兩種結果?」

  好像是幾十年來,他頭一次這樣快意地面對了死亡,面對他求而不得的人。

  李賢從許梔身上也學到了那種一了百了的無所謂的笑容。

  看淡生死之際,竟可以如此輕鬆。

  「大王殺了臣,或者我們被楚人殺死。」

  「你才醒一個月。」

  「兩輩子也活夠了。其實公主知道,要引起秦楚兩邊的矚目,一擊擊碎流言,贏得時間,這是最好的辦法。」

  他翻身上馬,從棗紅色的馬上越低了身,朝她伸出手。

  她抬頭,這才認真地看他,漆黑長髮未冠,風動之間,淡色痕跡晃動在他臉上。

  許梔忘了這是第幾次,李賢出現打破僵局。

  月光透過古木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地面上,宛如點點星光,與夜晚的寂靜形成鮮明對比。

  腳下分明只有羊腸小道,分明是死路一條。

  他卻仿佛重新回到那種只看眼前,忽視未來的肆意。

  馬蹄從幽靜的山谷間響起。

  「這麼遠的路,公主難道不謝我?」

  「若我要謝你,便是我賭贏了,或者上天能出現第三種解法。」


  百里之外的平原上,星星點點的火苗隔著淮水之岸,萬箭齊發。

  在數日之前,楚國壽春的朝堂亂成一鍋!

  令尹昭陽大驚失色。

  嬴荷華跑了!她居然逃婚了。

  和秦國南鄭郡的監御史李賢。(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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