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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縱橫棋局(2)

  昌平君再而渾然想起:張良在韓時,聲名不錯,且愛週遊,及韓亡,他方及弱冠。

  

  話到此處。昌平君完全不能理解,他更絕不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先生若是一心向韓,又或者一心向秦也罷了,偏偏想堅守什麼道義。你讓些魏國的故友如今全部都跑來秦國,如此三心二意,焉能為列國所容?」

  昌平君笑道:「本君告訴先生,先生想要的東西在秦國絕不可能得到。」

  「您知道我想要什麼?」

  昌平君的眼睛在多次見證了秦國內亂(嫪毐之亂),楚國篡位之後,變得尤其善於窺見人的欲望。

  張良乾淨,連仇恨都很乾淨。

  在嬴荷華這個敵國公主多次救了他這個亡國之臣,又次次表現得尊師重道之後,他能放下敵意,甚至也能發誓說絕不與她作對。

  但偏偏是因為他太乾淨。

  他絕不可能原諒醜惡,滿足現狀!

  昌平君活了大把年紀,尤其喜歡看著年輕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來跑去,看著他們忙碌,歡欣,痛苦。

  這種心態,昌平君想起了一個老朋友——蔡澤那個老東西就深諳這一套。

  不過昌平君不像蔡澤袖手旁觀,隔岸觀火。

  昌平君浸染了詭詐,他信奉秦國所信奉的——爭奪與存活。

  昌平君要插手!

  而且張良這樣人,極其激盪起人的征服欲。

  張良如商鞅、白起、韓非,他們本質上都是一類人。他們不會同意你的價值觀,但他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這樣的人對秦與楚有著致命的吸引。

  秦人先祖與楚人先祖太相似了。他們都生活惡劣,遭受了中原國家的唾棄與鄙夷。所以在骨子裡習慣了撕裂,殘忍。

  看看嬴政與李斯,這就很清楚了。

  昌平君早就知道,這一對君臣,天造地設,旁人絕對無法將之剖離。

  昌平君要看張良在最痛苦的時候,還能不能堅守他那所謂的道義。

  ……其實昌平君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張良那個問題。

  他看向窗外,復又咳嗽兩聲,下顎的鬍子都震了震,「看到陽光了嗎?很亮,但抓不住。」他話鋒一轉,「不過,未必不可求。韓國沒有,秦國難說。不如先生也多看看?」

  「昌平君說笑。良很早之前就回答了您。」

  昌平君看著他,「何解?」


  張良這才揭露出很久遠的一樁往事,「楚人喜用麝香。麝香難求,千金難買,白白用在我身上,豈不浪費?良至多病,皆在於此。昌平君當日既然願意為秦王所用,輾轉將之放在行車之中。如今怎麼卻想著要幫助楚國說話。昌平君說良三心二意,您自己不也一樣?」

  昌平君沉笑,眼眸之中暗含了無數機巧,卻又化為了平靜。

  「既遊走在棋面,又能看得這麼全,你當真通透。」昌平君言中雖袒露欣賞,但不會放棄逼迫。

  「不過先生還是不要忘了,尊父與令弟如今皆在城父。秦國高級官僚之中,尉繚、姚賈皆在咸陽。」

  「您也莫忘了,此處還是秦地。」張良看著昌平君,深鞠道:「您若只是想要安樂,坦然便是,還請慎思。」

  張良的話其實很直接。

  張良要昌平君不要與楚國戰事混為一談,否則便有殺身之禍。

  昌平君用他的道義作引,要他絕秦。

  有時候,明示了是火坑,但在巨大的誘惑面前,人們還是不得不跳下去。

  贏了,就是另一番天地。

  昌平君話說得這份上。張良走之前沒有留下任何實質性的動向。

  不過昌平君挺高興,覺得張良有趣。兩人都沒有達成交易,卻談得酣暢淋漓。

  屏風拉開。

  負芻卻覺得無趣。

  「那神神叨叨的老頭把他吹得太神了。我倒是沒覺得張良有何過人之處。這麼年輕,還是個降臣,他的態度真有這麼重要?」

  昌平君看了眼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幼弟,時而聰明,時而愚鈍,他們兩個人差了二十多歲,代溝是真正存在的。

  「如果公子有張良一半的謀略,也不至於要偏聽一個漁夫的話,趕著來見我。用好了這個人,楚國無疑會有著很多機會。」

  「……」負芻瞪了一眼昌平君,「照兄長你這麼說。我今日所遇到的老人看出張良之不同,那他絕不是等閒之輩。依我看,我這漁夫白髮蒼蒼,必有超凡之見。」

  負芻當即出了驛館,策馬趕赴洛書,去尋那老人。

  負芻所言確然。如果他們知道後來楚漢相爭的故事,那麼無疑會確信,范增的確絕頂謀士。

  洛水水面平靜。

  水邊上,他對漁夫拜道:「可問先生之名?」

  范增笑而不語,身邊一個少女朝他笑了笑,「若要老師給你問答,先要釣上這魚來才行。」

  負芻剛伸手去碰那魚竿,不料這時湖面突然騰起了一隻大魚,自然而然的就掉入了那竹兜。


  燕月揚起臉,「既然公子這都能做到,便是天上要把這魚獲送給你了。」

  燕月見負芻獨身前來,嬴荷華並未隨之左右。

  都道為情所困,一個情字皆為殺人利器。

  她拱手,「公子既然還與老師有話要說,我還有事情,先離開了。」

  燕月走後。

  范增道:「你現在立刻要做的事情,並非聯合昌平君。而是要調轉你的兵力去攻打他。」

  負芻大驚,「這如何能行?」

  「這樣方可保住自己的兵力,利用秦國登基為王。」

  負芻想起嬴荷華所言,他遲疑道:「我王兄尚且在位,這樣做,不是損兵折將之用?」

  「秦國正愁師出無名。公子引起禍亂,如此這般,不是正中下懷?!」

  「可永安公主的紐印,她給了我。她不會嫁給王兄。」

  「愚蠢!」范增怒罵道:「她不嫁羋猶,自然也不會嫁給公子。與楚國王室中人謀定婚約,這絕對不是秦王想看見的結果!」

  負芻還不可置信。

  「永安紈絝跋扈,行為乖張。她在秦國名聲已毀,她手上還有權。舉國臣僚也擔心娶了她,沒有出路。此番及笄,若不是為了嫁楚成為王后,她又為何折騰?」

  負芻續言,「何況景巫說了盟書之上,有紅石挾命,她不得不就範。」

  范增頭暈目眩,「你是蠢貨,大巫也是蠢貨,昭陽也是蠢貨!你們被秦人騙得團團轉,還幫著人滅自己的國!」

  負芻蹙眉,有些忍不下去范增的言辭。

  「老先生……你,」

  范增呵呵一笑,「秦王是個什麼人?三年之間就殲滅三晉,百年亂世,哪個君主有此魄力?永安乍看無甚,實則在滅國之戰中,並沒有少出力。你是瞎子嗎?張良那種人,她都能想辦法折之為己所用。你還不清楚?」

  「方才我在昌平君居室,聽說張良隨人在秦,不叛秦,但並未一心歸秦,他還在去魏國之時為自己籠絡人心。嬴荷華招攬的人並無大用。」

  范增應該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天才,他覺得自己和這些智商平平的人說話非常的惱火,不得已把語氣加急了些。

  「那張良那些故友最後都去了哪兒?是齊國嗎?還是楚國啊?商鞅,白起這些人是秦國人嗎?最後被秦國招攬了去。三晉多少人才被嬴荷華困在咸陽,這些人無王命終身不得出秦。用,是秦國之爪牙。不用,在咸陽,也可困死他們一生。嬴荷華看似行為荒唐淫亂,不過都是為了混淆視聽,騙你們這些蠢貨!」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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