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絕殺

  第72章 絕殺

  月光照到他的面容,仿若鍍上了一層朦膿的光,連傷處都顯得柔和了幾分。

  許梔不敢再直視張良。

  不過經過她這麼一折騰,她的雙手總算可以活動了,她準備好生跟韓王談談的時候。

  一串急步快走聲從大門刷地沖了進來。

  這次入殿的不是宮人,而是一個穿甲的衛兵。

  他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顫的消息——嬴騰還有十來里,就要兵臨城下了!

  門外在這一刻變得嘈雜,宮門口亂鬨鬨的聲音再也壓制不住了。

  銅門被個穿著官袍的人給硬擠了開,接著,就像是山洪傾瀉般,更多制級不同的官員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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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勸解歸降,或主殺殉國。

  這絕對不是個適合她出現的場面,許梔見狀趕緊躲到了那面流照屏後。

  她蹲在貘尊架的旁邊,屏息聽著前殿的動靜。

  「大王,秦國此次出兵十萬,此前已已……連下十城,很快就要攻入國都!我城內軍士死傷慘重,算上新入軍的,不到……」

  這大臣咬緊牙齒,說後就重重伏在了地上,「不足八千。」

  他的臉上還帶著未乾的血跡。

  聽他言罷,大臣之中想說話的人太多了。

  韓安拖著青銅重劍,一腳踹翻了面前的臣子。

  「不可能!寡人已將南陽二十二個郡都給了秦國,怎麼可能出爾反爾,於此時竭力攻韓?」

  「大王,臣自宜陽一路至都中,臣絕無虛言。」

  韓安癲狂地笑了起來,將銅劍擱在了他的頸側,然後劃拉出一條口子。

  血液噴薄而出!

  啪地一聲濺上流照屏。

  許梔驚恐萬狀,死死捂緊了嘴。

  臣子的眼睛與許梔來了個對視,目圓震裂,就這樣瞪著,再也沒來得及閉上。

  韓安,是當真會殺人!

  許梔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她居然還想著人道主義,用墨家的話說那是博愛的胸懷。

  可以她的身份與走投無路的亡國之君韓安,是絕對沒有任何話可以談!

  她甚至極有可能被韓安虐殺。

  屏面後很黑,秋風也寒冷,可眼前的血卻是鮮紅溫熱。

  人到了被威脅性命的時刻,會想到的頭一個避風港,大程度上會是自己的親人。


  許梔在這時候想起了祖父,想起了嬴政。

  她想起嬴政對她說:無論發生了什麼,有寡人在。

  父王,秦國,這是她能活著離開韓國的唯一屏障。

  許梔不能坐以待斃,她環顧四周,乘著前殿熱鬧,準備找個不起眼的角落遁逃。

  誰知道她剛往後一挪,就撞到一個軟乎乎的物體,像是人的胳膊,她一哆嗦,以為是張良逮住了她。

  「……」

  她深吸一口氣,想著張良既然能輔佐劉邦,那他應該不會厭惡變臉極快的這種性格。

  許梔馬上換上討好的面容,拜佛般地合十手,悄聲狗腿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咬你,可是我真的怕死……我保證絕不會拿張家威脅你了,以後你幹什麼我都不會招惹你,只要你別把我弄到韓安面前,怎麼樣都行。」

  她還沒念叨完,柔軟光滑的手掌從後捂住了許梔下半張臉。

  女子虛弱地笑了笑,許梔慌亂地偷看了韓安,他被大臣給拖住了身,這才放心了不少。

  桃夭對她作了個噓的動作。

  「你連你父王、刺客那些都不怕,怎麼倒怕起張良來了?」

  聽到這個問題,許梔鬆了一大口氣。

  「因為他,」……是我想除卻除不掉,只想拉他入局卻也出於局外的人。

  「因為他很聰明,我不敢與他交惡。」

  「荷華喜歡聰明人?」

  許梔沉默片刻,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尊敬他們。有無數人曾想用生命來讀懂這些智慧。」她笑著續道:「我也不例外。但可能只有張良這樣的人才能被稱為謀聖吧。所以我敬他,怕他,但是更欣賞他。」

  「張良如今不過二十歲。」

  許梔忽然鬆快下來,她又想起從前輕鬆的時候,可以忽略當下正發生著的一切。「這是我以前讀書時的感受了。」

  她覆住桃夭冰涼的手背。「桃夭,墨子說的那個世界總有一天會實現的。」

  許梔不知道的是,張良本就在桃夭的身後,是桃夭拖住了他,隨後他聽到了這些話。

  這時,只聽得一個渾厚老成的老臣懇切激昂:

  「自晉以來,有得先祖之奮,立國一百二十七年,諸多不易,此間存亡危急之時,求大王為韓予以定奪。」

  如果氛圍不是現在這樣緊張,許梔道真想問問,桃夭與韓安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面?

  夜色濃郁,月浮於塵囂之上。


  韓國早已不是「勁韓」,可「天下之強弓勁弩皆從韓出」的話不是假話。

  一緋綠色武將飛快地把隨身配劍抽了出來,雪白的刃已入了些到自己的脖頸,他仰頭對著明月,高呼三聲:我韓不亡,暴秦必滅。

  封君們坐擁田地奴隸,士兵們手持整個國家最堅硬的劍戟、最迅速的弓箭與最鋒利的刀刃,卻不是指向敵軍,而是在最後關頭爭奪一個名。

  一國的命運僅由自己決定嗎?

  當時代的溝壑落在一個小國之上時,它只有任憑時局擺弄。當它激盪起的塵埃落到人的身上時,卻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桃夭所建立了十餘年的信念,似乎就在一瞬間淪落成了笑話。

  她站在高高的城樓上,衣袍飛揚。

  桃夭掛上諷絕的笑意,珠淚滾落。

  「九年前你救我,只是想要我作為你手中的匕首。韓安,不單是我,還有你的王叔。你忘了嗎?那個手無寸鐵的韓非,是你的叔叔將你從失火殿宇中救出。他的學說你不加採用,倒是把他作為諂媚於秦的工具。」

  「從始至終,你想著的只有自己的王位,你太自私了!」

  許梔隨著桃夭也站在了城牆之上,她攥著桃夭的裙邊,先是僵硬,然後開始顫抖。

  「如果韓國在這九年裡,謹慎經營,上下一心,斷然不會是今天這局面。」

  除了韓安、張良和她,沒有任何人知道前一秒發生了什麼。

  城樓之下,是火煙萬把,金紅的光連成一片,將整個新鄭照得透亮。

  夜鴉與飛鷹在空中盤旋、追逐。

  「是荷華!」李賢見到女孩迎風而立。

  在一刻鐘以前。

  「韓國為何亡?」張良問。

  許梔把韓非所書背誦於張良:「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

  張良很快地理解了話中深意,他絕望而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他自語道:「你說,不,是韓非說,韓國之亡,亡於術治。優者因術而愈優,劣者因術而愈劣。大王不及昭侯之明,以權術治亂國,便兵弱而地削,國制於鄰敵。」

  今夜的月色清冷透亮,無疑於攻心之說,是為絕殺之局。

  【感謝我的倆位老夥計讀者朋友,StarDrunk,youngAngle】

  《戰國策·韓策一》蘇秦說秦「天下之強弓勁弩皆從韓出」

  受封者是韓成,封邑不知。戰國末年韓之封君,秦漢之際曾被項梁立為韓王,不久即被項羽殺。《留侯世家》有「(張)良乃說項梁曰:『君已立楚

  後,而韓諸公子橫陽君成賢,可立為王,益樹黨』」③

  [1]王山青.戰國時期韓國政治的興衰[D].河南大學,2010.

  [2]劉秋瑞.戰國有銘韓國兵器研究綜述[J].蘭台世界,2013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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