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沒毛病,跟他干
第227章 沒毛病,跟他干
平南侯府。
儒生腳步匆匆,一路穿堂過院,行到後宅,見到庭院內那道身影時,方才附耳低聲道:
「明公,董仲舒頑固不化,不願出面。」
劍身搭在腿上,李廣利細細擦拭,眼睛沒離開長劍,聲音也沒有起伏,「不願就罷了。」
噌。
手中油布重重從劍身擦拭而過,鋥亮的金鐵將天光反射到李廣利臉上,顯出一片寒霜。
很顯然,他的內心並不是和言語一樣釋懷。
「老頭年紀大了,難免失了銳氣。」宋賈搖搖頭,不在董仲舒身上多做糾纏,轉而以一種厭惡的語氣道:
「誰能想到太子手段如此下作,為了逢迎陛下,竟然不惜用訛言謊語愚弄世人!」
「卑劣!」
宋賈說這句話,倒不是他品德有多高尚、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純屬是太子弄出個邸報,壞了他們的計劃,因此氣急敗壞而已。
按照上官桀當日的獻策,他們本想暗地裡慢慢哄抬太子宮的民望,以期『東風』壓倒『西風』。
最後引起西面未央宮的忌憚。
誰知太子拋出來一個邸報,這東西一出,一千人、一萬人造勢,也沒有人家一份威力大啊!
豈不聞,『割發代首』面世後,天子在民間的口碑直線上升?
有人清楚這是假的沒錯。
可天底下,智者終究是少數,更多的還是愚夫愚婦、人云亦云……
天子聲望高漲,偏偏還是太子的手筆,西宮、東宮來這麼一手,他們還怎麼從中作梗、挑撥離間?
「嗟!卑劣!」
宋賈氣急,忍不住又罵一句。
「卑劣也好,高尚也罷,我不在乎。」李廣利盯著手中利劍,一字一頓道:「我只知道,這件事對我不利!」
今天太子能在邸報上寫對自己有利的,明天,太子如果想,豈不是能在上面寫對李家不利的?
庭院內。
儒生宋賈踱步沉思一陣,蹙眉道:「僅從當下來看,邸報影響深遠,事關重大,陛下絕不會容人亂來。」
他的分析尚未說完,李廣利已然握劍豎起,看著近在咫尺的劍鋒,神情凌厲道:
「劍在我手,我說何時殺人就何時殺人,權力放在他手,他用不用,我都不安心!」
聽到這話。
宋賈駐足停步,幾息間,他便轉換思維,邊思邊道:「明公既然不放心,可將管理邸報之權奪過來……」
「此為上策,太難。」
說話間,宋賈自己都搖了搖頭,再道:「奪權不行,就往水衡都尉府中安插自己人,以作制衡,此為中策。」
「而下策。」他轉過身,朝李廣利沉聲道:「我們得不到,就讓太子也得不到!」
李廣利眯眼沉思片刻,伸手示意對座。
「還請伯初詳談……」
……
朝陽初升,早晨的微風拂過,清爽怡人,可惜天邊雲層厚重,有積壓之態,今日多半不是一個好天氣。
未央宮,宣室殿。
「願陛下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免禮。」
群臣在座,今日早朝最先討論的幾件政務,是小朝會已經定下基調的事情。
只見,丞相石慶率先奏道:「陛下,河西廊道移民徙邊已初見成效,設兩郡之地不便管轄,請分置他郡。」
「各位公卿以為呢?」
「臣以為可分酒泉郡以西,置敦煌郡,分酒泉郡以東,置張掖郡。」皇帝話音剛落,大司馬大將軍接道。
結果毫無懸念,其他公卿沒意見了,此事明顯已經有了定論,現在只是走過場而已。
沒誰不開眼。
敲定河西四郡之後,丞相石慶再請奏,言說京畿地區越發繁盛,僅左、右內史不足管轄,請改置。
皇帝應允,遂將左內史改為左馮翊,右內史下分右扶風、京兆尹,畿輔地區三分。
另。
改中尉,為執金吾。
增設京輔都尉、左輔都尉、右輔都尉,分管原中尉府麾下兵權,執金吾不再統管三輔,僅負責長安守備。
連番改置下,旁人或許看個熱鬧,可曾經親身經歷一系列事件、又對自己皇帝老爹極其了解的劉據,卻知道:
『李敢亂動緹騎的後果,終究還是來了……』
事關兵權。
皇帝總是敏感又記仇的。
當初李敢帶著緹騎當街圍堵李廣利,雖說後面劉據讓他找補了,可終究落下了痕跡。
然後,惡果不就如約而至?
就在劉據思量間,耳旁忽然灌入幾個與自己有關的字眼,「邸報乃……太子任性胡為。」
嗯?
劉據循聲望去,還未分辨出是何人,龍榻上就響起低沉嗓音:「太子,有人彈劾你,你作何辯解?」
「回父皇。」
劉據先對著主位拱手一禮,隨後才轉頭看向那名站出來的官員,端詳片刻,凝聲道:
「孤卻不知有何錯處,諫議大夫可否再說一遍。」
「……殿下監管的水衡都尉,其下所散布邸報內容多有不實,民間已有沸反之聲,言稱太子任性胡為!」
諫議大夫蒲滄繃著臉,一板一眼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得給天下人一個說法,以絕悠悠之口?」
話音落下。
殿內視線頻頻掃來。
有平淡的、有深沉的,有吃瓜看戲的、有毫不掩飾惡意的,最後一種不用懷疑,非車騎將軍李廣莫屬。
劉據聽後卻沒有怒色,還點了點頭,仿佛很認可對方說的話,眼見如此,蒲滄便要再度追問。
不過。
劉據卻先他一步開口問道:「蒲大夫,民間關於邸報的沸反之聲,孤知曉,可那『不實之處』,孤卻不知。」
「你可否替孤舉例一二?」
蒲滄突然語塞,臉上儘是匪夷所思,「不實之處,殿下不知?」
「不知道。」劉據一副認真臉,「所以孤才請教蒲大夫,聲稱孤有錯,錯哪兒了,你指出來呀。」
「你……」
蒲滄手指太子,這不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轉頭看向龍榻,期望皇帝陛下制止此類胡攪蠻纏的辯解,豈料他看向皇帝時,皇帝也認真的來了一句:
「諫議大夫,邸報何處不實?你給朕指指。」
「我……」
蒲滄本能就要開口,那什麼割發代首、景帝夜宿農家、赤龍子,哪一個是真的?
可張開嘴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中套了。
皇帝目光投來,深邃、平靜,卻讓這位諫議大夫臉皮抽搐,片刻間就頭皮發麻,眼神躲閃。
見狀。
立在人群中的李廣利暗罵一聲,他再不出馬,一場針對太子的問詢就要變成跟皇帝的對壘……
「諫議大夫所言大謬!」大行令李廣利出列,說的卻是:「邸報可行政令之便,可傳陛下之威名。」
「豈有不實之處!」
李廣利一出場,不管他嘴裡出來的詞是好是壞、聽起來對太子是褒是貶,殿內眾人全都換了個狀態。
諫議大夫蒲滄暗自鬆了口氣,默默退後。
先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吃瓜群眾們,此刻又提起三分精神,一個個目光熠熠,畢竟現在的戲碼才得勁嘛。
誰不知你老李家有個皇四子,你李廣利又被太子的表兄射了一箭,鐵定死仇,何必再藏頭露尾?
沒毛病。
站出來,直接跟他干!
而車騎將軍、驃騎將軍等人凌厲的目光,愈發凌厲。
就連龍榻上的皇帝,都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那架勢分明在說:「很好。」
「請開始你們的表演。」
今天過節,獎勵自己一下,明天……不對,等天亮了再補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