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到底誰下賤
第160章 到底誰下賤
「不,不想。」
陳阿嬌很憤怒,劉據很平靜,他看著主位上的婦人,「我一開始來,只是想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但見過之後,我很失望。」劉據看著她,認真問道:「你覺得你很高貴嗎?」
聽到這話,陳阿嬌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忽然冷笑出聲,她拂了拂兩邊的袖擺,笑問道:「歌姬的兒子!」
「難道我不比你母親高貴嗎?」
說著。
陳阿嬌揚起頭顱,「我父親是開國勛貴之後,大漢堂邑侯,我母親是皇室顯赫的公主!」
「衛子夫的母親是誰?一介奴僕!」
「衛子夫的父親是誰?一個連她母親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男人!她也配跟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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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嬌盯著劉據那張臉,似乎找到了十數年難得一遇的快感,嘴角翹起,一字一頓道:「你母親,不配跟我比。」
此時此刻。
殿內有四人,太子與廢皇后坐著,老嬤嬤躬身站著,默然無語,立於太子身後的蘇武原本也默默站著。
可陳阿嬌一番話說完,蘇武臉色瞬間沉下來,手摸向腰間刀柄,腿也開始往前邁。
主辱臣死!
「誒。」劉據伸手攔住了他,「陳……且稱呼你為陳皇后吧,陳皇后心直口快,又被圈禁了十幾年。」
「有些失禮而已,可以理解。」
蘇武腳步停頓了一瞬,旋即緩緩退回後方,眼帘低垂,只是按住刀柄的手依舊沒有鬆開。
在此期間。
高坐主位的陳阿嬌臉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容,對於太子主僕間的對話,始終帶著一股淡淡的不屑。
劉據能感受到對方的態度,絲毫不在意,還輕鬆道:「看來陳皇后在長門宮休養的不錯,中氣十足嘛。」
「先前進宮時,繡衣直使還冒出來提醒我,說什麼……陳皇后脾氣惡劣,如同癔症,禁不起刺激。」
「嗐。」
「哪有的事兒,我看陳皇后好得很呀。」
陳阿嬌聞言先是嗤笑,隨後便是微微蹙眉,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嬤嬤此刻動了動身子。
劉據卻仿若未覺,繼續道:「哦,對了,陳皇后在長門宮待太久,恐怕不知道。」
「繡衣直使是我父皇專門豢養的眼線,他們在的地方,就沒有不知道的事!」
話無需多。
說到這兒就夠了。
陳阿嬌瞪大眼睛,餘光掃到抬眼看來的老嬤嬤,愣了一陣,忽然尖聲道:「你早就知道劉徹在監視我!?」
老嬤嬤略微有些落寞,「皇后,您以前畢竟是皇后啊,陛下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宮內的眼線是誰、在哪,老嬤嬤不知道,可她知道一定有。
後宮妃子的爾虞我詐,陛下都要一清二楚,何況是一個觸碰過巫蠱的廢皇后?怎麼可能不在長門宮安插眼線?
是的。
老嬤嬤一直都知道陛下在監視長門宮,在監視陳皇后,也在監視自己。
去聯絡李夫人的兄長,陛下能不知道嗎?
會知道的。
但主子吩咐要去辦什麼,老嬤嬤勸了,沒有用,便不會再勸,照辦就是,主子終究是主子……
「劉徹背地裡監視我,你知道卻不稟報!?」陳阿嬌語中帶怒,若非衛子夫的兒子在場,她此刻早已盛怒。
面對質問,老嬤嬤踟躇良久,無奈道:「告知了皇后,又有什麼用呢?」
沒用。
而且會起到反效果。
近些年陳阿嬌愈發偏執、過激,封閉大殿,不准旁人靠近,平常吃穿服侍,都由老嬤嬤一手處理。
就連外部溝通,也是通過老嬤嬤的嘴。
如此一來。
哪些消息能講,哪些消息不能講,就有了說法。
容易刺激到主子的,不說,例如衛氏的顯赫;必須告知的,挑著說,例如館陶大長公主薨逝。
哪些能給主子活下去的希望,就詳細說,例如李夫人崛起、受寵,衛子夫在後宮有了對手……
可惜。
不是所有的良苦用心都能得到理解,陳阿嬌瞪著老嬤嬤看了一會兒,隨即轉過頭去,朝劉據冷聲道:
「你以為這就能看我的笑話了?痴心妄想!」她藏在袖子中的雙拳緊握,「劉徹監視我又如何?」
「我怕嗎?」
「正好,我就在這長門宮內說給劉徹聽,讓他每天都想想,自己的皇位是不是憑我陳阿嬌得來的!」
說最後幾句時,她臉色漲紅,卻仍然固執的揚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充斥眼眸。
有惡毒,有憎惡,還有無盡的怨恨。
不知為何,陳阿嬌歇斯底里的面孔下,劉據不僅感受到了惡念與癲狂,還有一絲悲涼。
自作自受的悲涼……
前半輩子,陳阿嬌是個被母親、外祖母寵壞的刁蠻小姐,認為全世界都要圍著自己轉。
可中途蠢招頻出,瞬間從山巔跌入谷底。
後半輩子,發現世界不再圍著自己轉,遂自暴自棄,但她沒有『棄』的徹底,時不時還會翻騰一下,比如這一次。
到了今時今日。
她刁蠻任性的脾氣仍在,看不清局勢的眼睛,仍然看不清,寧願待在自己的世界裡,去怒罵、仇恨、詛咒他人。
也不願放低身段。
她,永遠是她自己的那個侯門貴女、金枝玉葉,又不可一世……
可憐,可悲。
劉據在心底嘆了口氣,與其這般自欺欺人的活著,索性幫幫這位溺水的人,讓她溺的明白些……
「先前陳皇后說自己的出身如何高貴,拼父親、母親,孤的母親確實不如你。」大殿內,劉據平穩的語調響起。
他換了心境,也換了自稱。
「不過以陳皇后的處境,你恐怕不知道,孤的舅舅如今是大司馬大將軍,孤的表兄……」
「你應該不記得了,他叫霍去病,現在是大司馬驃騎將軍,孤的舅舅和表兄,都位居三公之上。」
「他們現在都是萬戶侯。」
陳阿嬌聽罷,震驚之色在臉上流轉,她藏在袖子裡的雙拳死死攥緊,妒火溢滿眼眶,「你想說什麼!?」
「孤想說……」
劉據攤了攤手,「拼家世,孤的母后以前不行,但現如今,你拍馬都趕不上。」
淡然的語氣聽在陳阿嬌耳中,無異於悶雷炸響,她一直以來都引以為傲的家世,竟不如衛子夫那個歌姬!?
她藏有雙拳的袖擺在抖動,呼吸在急促。
然而。
劉據還在說著,「館陶大長公主薨逝,孤表示傷心,但孤卻聽說,她死前留有遺言,不願與自己的丈夫合葬。」
「也就是你的父親。」
「館陶大長公主想合葬的那位,叫董君,之所以這麼尊稱,因為他是你母親的男寵。」
劉據吐出一口濁氣,「雖然有損皇家威儀,但事實便是,你母親在年過花甲時,找了一位尚未及冠的男寵。」
「死後還要拋棄你的父親,與對方合葬在霸陵。」
「陳皇后說孤的母后下賤……」
話到此處。
他望向陳阿嬌,儘管對方已經渾身發抖,劉據依舊問道:「請問陳皇后,到底誰下賤?」
這一刻,陳阿嬌只感一口氣堵在胸口,憋得渾身顫抖,她想咒罵、想駁斥,可怎麼都張不開嘴。
她猜到了。
這些可能都是事實。
董君的稱呼,陳阿嬌之前聽過,只是她並未細究,這些年,除了有關劉徹、衛子夫的事情,她不會深究任何事。
此刻,劉據在質問她,也是在告知她……
殘酷又醜陋的真相!
「剛見面時,陳皇后叫孤『孽種』,孤沒法不放在心上。」劉據今天的話很多,究其根本,是他很生氣。
他看著她。
平靜的話像刀子一樣戳過去,一報還一報,「孤是孽種,試問陳皇后,你能不能生一個孽種?」
話音剛落,陳阿嬌憋在胸中的那口鬱氣連帶著一口鮮血,猛地噴出。
噗!
陳阿嬌抬手顫抖的指向前方,大吼道:「劉據!」
劉據應聲了,「還有一件事告訴你,不久前,你的兩個兄弟陳須、陳蟜,在母喪期間行通姦之事,並爭奪家產。」
「現在都已自殺,堂邑侯被廢。」
話音落下,陳阿嬌顫抖不止的身體,猛地僵住,下一瞬,她仿佛用盡全身力氣的一聲嘶吼,咆哮而出:
「劉徹——!!」
「噗!」
劉據走了。
殿內只剩下失魂落魄、再也不歇斯底里的陳阿嬌,老嬤嬤摟著她,一邊為其束髮,一邊低聲喃喃著。
蒼老的聲音在殿內迴響。
「好,挺好的,外面是是非非別去管,以後在這宮裡,皇后有老奴服侍,安安心心過完下輩子。」
「挺好的……」
……
仲秋時節。
未央宮傳出詔令,遷長史李廣利,為中郎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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